罗温画室的更衣间是用门帘做出的隔断，里面有一张米白色的长条软凳，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上面，凳子边还有双雪白的球鞋。

孟月升沉默站着，他今天穿的衣服有纽扣，许晟正面无表情的一颗一颗耐心给他扣上，扣得一丝不苟，一点也不着急。

刚才那个吻很重，孟月升的嘴唇和舌头到现在还是麻的，脑袋像缺氧了一样晕晕乎乎，心里则是乱得闷堵。

他不想回忆和许晟是怎么接吻的，他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嗓音压得很低，只有彼此能听见，“你别怪罗温，是我自己要给他画的。”

他的话刚说完，许晟扣完纽扣的手已经贴上他的脖颈，微凉的掌心顺着耳后敏感的皮肤摸到脸庞，力度轻柔地托起他的脸。

孟月升被迫与他对视，强忍住心头的怯意，努力把想说的话说完，“他没强迫我，我自愿的，你要生就生我的气。”

当他们都在紧张地维护彼此时，许晟就变成可恶的坏人。

可他生气有错吗？

他赶在暴雨来临前过来接自己的弟弟，像往常一样上楼却看见弟弟没有穿衣服，几乎是赤身裸体地睡在沙发上，被另一个男人一寸寸看尽身体，再一寸寸画在纸上，他不应该生气吗？

艺术是有多伟大？

还是……

“你爱上罗温了？”

许晟极轻的话音里能听见一丝清晰的痛苦，泄露他内心并不像表面来得那么平静。

孟月升对罗温的好奇心，不接受他的安排一定要当罗温的助手，甚至不惜脱光衣服给罗温画，这一切似乎都只能用孟月升已经爱上罗温来解释，根本由不得他接不接受。

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果罗温是在画孟月升那幅油画时就已经动了情，那孟月升又是因为什么对罗温动心？

“你喜欢他会画画？”

深沉的嗓音极力压抑了许多不温柔的东西，克制隐忍，“还是喜欢他长得很英俊？”

认为罗温相貌英俊是孟月升亲口所说，当时他也在场，现在看来那可能不是场面话，孟月升是真的觉得罗温长得不错。

所以他们其实是两情相悦？

“月儿。”许晟忍抑着刀尖刺心，黑沉沉的眸底汹涌湍急，浓烈的妒火仿佛下一秒就能从那双眼睛里冲出来，“你这样对我，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轻柔的话音和他此刻的眼神割裂得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孟月升怔愣地望着他的眼睛，奇异的竟不觉得害怕，明明从小到大他最怕许晟生气了，为什么现在许晟前所未有的生气他反而一点也不害怕？

“哥，我跟罗温只是朋友。”

听到罗温承认喜欢自己，那一刻他其实震惊到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因为这些天的相处他完全看不出罗温对自己有这种心思。

“只是画一幅画，我又没完全脱了。”孟月升猜到他会不高兴，但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气得简直像……像捉奸一样。

“我们又没在一起，你不要好像我偷情了好吗？”孟月升越说越有底气，越说越觉得许晟没有立场那么生气，“你也说了我的身体让人画还是让人看是我的自由，那你生什么气？我只是你弟弟，又不是你男朋友，更不是你老婆，只要我愿意，全脱给罗温画也……！”

他的话没能说完，许晟温热的唇舌就把他剩余的话都堵回了嘴里，强硬挤进来的舌头霸道地不许他再说一个字。

孟月升反应过来羞恼地抬手打他的手臂和肩膀，但这根本没什么用，甚至没打几下两只手都被抓住了。

仅靠门帘阻隔的更衣室挡不住声音，更何况是许晟仿佛要吮干弟弟口腔的深吻，暧昧的接吻声毫无阻碍地飘出去，想叫外面人听见的心思昭然若揭。

罗温的朋友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去过的派对不计其数，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又怎么会不知道许晟是故意的？

但许晟要是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放弃可就错了，他对孟月升的喜欢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月升。”

逐渐沉沦的理智被突然响起的声音猛然拽回，孟月升陡然清醒，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

许晟不满他接吻走神，惩罚般咬了他嘴唇一下，要他别理罗温。

可罗温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进来。

“我愿意等你。”

许晟的脸色瞬间阴沉。

不一会儿更衣间的门帘被拉开，许晟牵着孟月升走到挡路的罗温面前，眉眼平淡地说：“让一下，我们要回家了。”

罗温高大的身材不比许晟矮小，足以把身后的门挡得严严实实，“我想问月升一个问题。”

说罢他并不等许晟同意，歪头去看站在许晟身后的孟月升，“你现在是单身吗？”

孟月升闻言怔愣，下意识抬眼去看许晟，却见他根本没有回头，只是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越发用力了。

罗温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许晟不是要结婚吗？房子都是为了结婚才买的，如果许晟的结婚对象是孟月升，那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

孟月升深觉为难地低下头，他确实没跟许晟在一起，但也确实跟许晟接吻了，他不知道在亲眼目睹过一次的罗温面前要怎么说自己还是单身，“我应该不能算是。”

罗温听不懂这种表达，一脸疑惑地看向许晟，这个教会他中文的男人，“这是在说是还是不是？”

许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平和地说：“是或不是，你都不能追求他。”

罗温一下皱紧眉头，“为什么？”

“我是他哥哥，我不同意你追求我弟弟。”

罗温闻言微怔，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这是作弊！这不公平！”

许晟的唇角没什么情绪地微勾，“你也不用等他了，我不会让他去找其他人。”

“为什么你说了算？”罗温生气他不讲道理，霸道强势得简直不可理喻，连语速都比平常快了些，“他不是你的，他是他自己的。”

许晟话音温和地纠正他，“他是他自己的，也是我的。”

“他是你弟弟，但他不是你的！”罗温恼怒得中文水平突然直线上升，“如果你那么自信他是你的，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追求他？而且你们还没有在一起你就吻他了，我认为你应该向我和月升道歉！”

许晟面露不解，“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因为你狡猾！你还没有得到他的心就在占有他，这对我很不公平！”

罗温的话句句在理，但很不幸他的对手是许晟。

“你想要的公平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不公平。”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罗温怔住了，突然就从情绪中冷静下来。

“你应该先和我是朋友，对吗？”

他的中文都是许晟教的，除了本身就有语言天赋，许晟的耐心教学亦是功不可没。

“我是你的朋友，你却喜欢上我正在追求的人，甚至想像我一样追求他，罗温，这是背叛。”

许晟的语气不重，但他的话却胜似一锤定音，震得罗温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