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陪裴意浓待到晚上八点,中途他给司机发信息,要他现在过来。
紧接着下起雨,雨势汹汹,裴意浓抱着猫进楼道,这次他没有锁门,任由铁门敞开,被劲风“砰”的撞到墙上。寒风灌进来,猫打了个喷嚏,叼住裴意浓的校服拉链吃力地往上扯。
“别咬这个。”裴意浓伸手把拉链从它嘴里抠出来。
楼道的灯有些接触不良,头顶不断发出劈啪的声响。光源忽明忽暗,猫的眼睛也跟随光线变化,收缩张圆。
裴意浓问:“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猫瞳孔倏然紧缩,仰起脑袋,身体紧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跟着我就不用再流浪了,你会过得很好的。”
裴意浓擦了擦猫发黄的鼻子和嘴边毛,猜测它或许因为饥饿翻过垃圾桶,吃了一些廉价又不健康的预制剩饭,被汤汤水水弄脏了毛……生活得如此狼狈,才会这样毛发脏兮兮乱蓬蓬的,“会有人给你做好吃的猫饭,随便在院子里撒野、晒太阳睡觉都可以,要是不开心了你还可以去揍狗。你是奶牛猫,应该很会打架吧?”
一层一层往下,他走到艺术楼一楼的大厅,值班室里没有人,只有玻璃推拉门外一片漆黑,风疾雨骤。
他握着猫爪上下摇了摇,接着说,“虽然可能没有那么自由了,但至少不用再翻垃圾桶捡剩饭吃了,也不会有坏人欺负你威胁到你,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愿意的话,你就喵一声?”
猫还未应答,推拉门从外部打开,钻进一阵湿冷的风,钟悬拎着一把仍在滴水的雨伞,不紧不慢走进来,目光平淡地掠过了裴意浓,对猫说:“耳朵,回来。”
猫在裴意浓臂弯里挣动了一下,却被更紧地箍住,裴意浓霍然抬眼:“你说它叫什么?”
钟悬没有回答,重申道:“那是我的猫。”
裴意浓定定看着他,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浓黑的睫毛扑簌一眨,阴影中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
他哑声问:“它为什么叫这个?”
钟悬眉梢微挑,露出一副状况外的无辜表情,对裴意浓说:“快要打铃了,学长,我还要回去上晚自习,能把我的猫还我了吗?”
裴意浓没有松手,他判断钟悬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后,重新掩饰好自己的异状,紧绷的姿态缓缓放松,与钟悬商量:“它是只小猫,月龄很小,就算是你的,你也没有养多久对吧?我可以跟你买,你想要多少钱随便提。”
晏尔很少见他如此执着地想要一样东西,把猫腿攥得生疼,甚至不惜用金钱压人。
可惜钟悬没有给他想要的回应,甚至有些不耐烦了,直截了当说:“不卖。”
猫在裴意浓怀里吃疼地“喵”了一声,裴意浓的手臂下意识松开了些,食指触碰到猫咪湿热的口腔。尖利的牙尖抵住指腹,一阵痛楚后,猫飞快地舔他一口,趁他措手不及之时轻盈落地,头也不回地朝钟悬跑去。
裴意浓抬起手,食指被猫咬破了,血珠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不好意思啊,”钟悬俯身抱起猫,毫无诚意地说,“我家猫脾气不好,不喜欢被陌生人抱,谁抱咬谁。”
走出去两步,他倏然回身,补充了一句,“也从来不翻垃圾桶的。”
猫感谢他为自己正名,但又不敢探头看裴意浓落寞的身影,一直到钟悬撑起伞离开艺术楼,才催促他:“快快快,手给我。”
钟悬疑惑地伸出手,看到猫往他手心吐了一口猫唾液混血以后脸都黑了,拧着眉头问:“什么脏东西,你咬他一口就是为了恶心我?”
“不是,这是裴意浓的血,有了他的血我们就可以去让你师兄画阵帮我找身体了!”
“那你白咬了。”钟悬一脸冷漠地说,“我早就送出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放他桌上了。”
“你不早说?”猫瞪大眼睛,“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用咬裴意浓了!你怎么弄的?不会欺负他了吧?!”
“找人拔他一根头发算欺负吗?”钟悬将手伸出伞外,又在猫背上擦了擦雨水,无视猫的怒目而视,接着问,“而且今早你不是蹬我一脚就离家出走了么?现在离完没?”
晏尔:“……”
猫一直沉默到钟悬走进走廊,将雨伞插进伞架里,又走向卫生间洗第二遍手,猫也想去,钟悬充耳不闻,把他从后门抛进了教室。
讲台前面有老师坐镇,教室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埋头写作业。猫悄无声息地往钟悬的座位去,耳尖忽然一抖,听到某处小声的呼唤——
“咪咪。”
“咪咪,过来一下。”
猫转过头,看到刘子堂反身坐在椅子上,正朝自己挤眉弄眼。
猫踌躇了一下,不想搭理他,又怕他“咪咪”个没完,便走上前,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咦,你过来啦,真聪明。咪咪你看,”刘子堂给他展示自己胳膊上的几个鼓包,又指了指头顶上方一只正在盘旋的蚊子,充满期待地说,“有坏蚊子,乖小咪,你去把它干掉好不好?”
晏尔不太清楚别的猫有没有灭蚊功能,但一只娇生惯养的少爷猫是绝对没有的。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刘子堂几秒,不顾他的殷切呼唤,扭头就走了。
窗台渗进了雨水,不再适合成为猫的卧榻,他踩着椅子钻进钟悬的抽屉,把他的课本作业推到两旁,开辟出一个大小合适的猫窝,团起来睡了一觉。
醒时已经放学,猫睁开眼睛,正好撞上钟悬饶有兴趣的目光。
猫钻出来,抬爪挠了挠鼻子,古怪地问:“你看什么?”
钟悬答非所问道:“你睡得很香?”
猫的眼神愈发古怪,又忍不住抓了下鼻子。
“都十一月了怎么还有蚊子,”钟悬忍笑问,“你被叮了都没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