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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刘家昌以李翰祥不可能偷他老婆的种种证据,我说了半天,刘家昌若有所悟,但是最后大声说:“但是,但是,敖之,我不是王八,这怎么成?我已经招待记者,当众宣布我是王八了!”我听了,大笑。我说:“难道非做王八不可吗?难道非做王八不乐吗?难道做错了王八还要为了面子错到底吗?难道非说你老婆偷人,你才变得理直气壮吗?家昌啊!何必自寻烦恼啊!”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李翰祥跟共产党走了,刘家昌跟国民党走了。我今早写完《王八一落千丈考》,联想起这十多年前的一段故事,忍不住追记一下。我在《王八一落千丈考》中写道:“对中国人说来,对当了王八的恐惧、厌恶与不甘,可算别具一格。这种恐惧、厌恶与不甘,流传下来,已经到了离奇的程度(在这一方面,好像只有意大利人有几分神似)。”刘家昌的反应,显然是“离奇的程度”的一种。但是,这又绝非刘家昌个人的一个特例,而是流行的所谓“酱缸”节目之一。我的一位坐牢归来的作家朋友,他在出狱以后,在太太离开他以后,就大犯“王八过敏症”,对在他受难时义助他的朋友,一个个咬定是给他戴绿帽的人,因而变得毫无理性与感恩,不做王八不快。但是自认做了王八恐怕也没什么快,充其量,只是他忘恩负义的自欺借口而已,只是他幻想性被虐待狂的变种而已,只是他因嫉妒而刻意寻找“幻想的迫害者”(imaginary persecutor)的卑鄙栽诬而已。这种王八情结一日不去,这种病态人是一日不能坦然庆祝龟寿的。而这种人的离奇行径,也必然是人间《资治通鉴》的一种,只是不知是谁家的版本而已。
1984年3月7日以两小时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