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给你定个规矩,前三个月不要碰任何股票。这三个月就是你在股市的实习期,你把精力都拿来观察这个市场,观察这个市场里的人。”
虽然急不可耐,但梁万羽还是很听话,捂着账户里足足20万,每天跟着许志亮东走西串。他兜里总是揣着几本股票书,空了就学点理论和技术分析。梁万羽喜欢静静地看着营业部大厅显示屏。看得久了,那些数字变化竟然有一种迷人的节律。他注意到,有一位老人每天准点出现在营业部,一直等到收盘后人群散去,才缓缓离开。老人中午在营业部接杯开水,啃个冷馒头。但梁万羽从来没见老人填过委托单买卖股票。一位看起来公务员模样的大哥,每天午饭后就到营业部,收盘时间准时离场。还有位大妈,每天在菜市场买完菜,拎着袋子待到十一点,掐点回家。
报纸上新闻真真假假,营业部大厅人来人往。每天开盘,大伙满怀期待地来到现场,慢慢地这些面孔开始变得层次丰富,窃喜的,懊恼的,不可一世的,面若平湖的。一幅幅真实的肖像拼凑出市场情绪,随大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其中一个面孔,是花很多时间盯着电子显示屏的梁万羽自己。
一天收盘后,梁万羽坐在营业部大厅咬着笔头发呆。手里的笔记本整整齐齐地记着这一天上交所每一只股票的开盘价和收盘价。这是深圳的许德明给梁万羽的启发。
“小兄弟,这么着迷?”
梁万羽抬头一看,是戴金边眼镜的万老板。今天万老板没穿背带裤,改穿一身棕色的双层领皮风衣,脚蹬一双鳄鱼皮鞋。他左手挽着一位年轻标致的小姐——梁万羽不曾见过的小姐,右手夹着一支烟。
“您好大哥!我,就是闲着瞎看看。”
“我看你有点眼熟。”
“我也总看到您。”
“去买张坐标纸,画下来。”万老板微微抬手,指了指梁万羽的笔记本。
梁万羽若有所悟,又怕理解错误,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小姐甩着大哥的手臂,嗲声嗲气地催万老板:“走了啦!走了啦!”
万老板和小姐前脚走出营业部,梁万羽后脚就跟出门,骑着自行车到处找坐标纸,最后在一家新华书店找到。
回到住处,梁万羽像小孩子学画一样小心翼翼地在写字台上铺开坐标纸,用书把坐标纸两端压平。马上工作就要满三年了,梁万羽收入也算过得去。但是他的房间真是极其简单,四面墙壁没有任何装饰。一个木质衣柜,轻松装下梁万羽所有的衣物。许志亮送他的几件他自己绝不会买的衣服——因为太贵——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大学时马文化送给梁万羽的羊毛衫也叠得规规矩矩。衣柜顶上是梁万羽回家和远程出差要用的便宜行李箱,还有一只牛仔背包。鞋子就整整齐齐在地上排着。
写字台上堆放着一些书和文学杂志,《收获》《十月》《译林》,还有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另外一大堆都是最近找到的股票类图书。梁万羽在屋子里的时候喜欢拉上窗帘,那样他就可以完整地拥有自己的世界,连光线都不会来打扰。
翻出自己记录行情的笔记本,3一格的坐标纸躺在那里,梁万羽琢磨半天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