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慰地点了点头,临走时还不忘了又吩咐一句。
“枕头底下有帕子,鼻涕流出来了就擦擦,当心蹭得我枕头被子上都是,埋汰得很。”
“要是明儿让我瞧见了枕头被弄脏了——”
他凉凉道。
“明晚上就继续给我在这儿睡。”
“呜——”
怕他不信,芷蘩当即伸手到枕头底下抽出帕子来,捏在手里擦拭脸颊。
宣沉渊抬脚出了门子。
门一关上,芷蘩身子一软,躺倒在床上。
肩膀以上凉飕飕的,她把帕子一扔,埋头就把鼻涕眼泪往枕头上蹭得干干净净。
一边蹭一边呜呜大哭。
——
夜里下了微微小雨。
一直到清晨,还飘着毛毛微雨。
流云瞧着天色还阴着,担心回来的路上下大了,拿了把伞准备去东院接人。
越过门口两个扫地修剪花草的小丫鬟,刚一出院门,便看到芷蘩从路另一头过来。
她撑开伞快步跑过去挡在她头顶。
“三娘子?您怎么自己回来了?这还下着雨呢,老夫人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让个丫鬟来送您回来?”
流云瞪大眼睛,瞧着她眼下乌青,两眼失神,走路也跟被抽了魂似的。
“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训您了?”
她连珠似的一顿问,一句回复也没有。
芷蘩摇摇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没有。”
流云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那这是怎么了?昨日不是说去找二公子了,那几个嬷嬷倒是走了,只是您怎么又去老夫人那儿了——”
“别说了。”
芷蘩觉得头疼,太阳穴到半个脑袋一收一缩的疼,好像有人拿着根绳子勒自己额头。
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我要休息会。”
流云叹了口气。
“好,那我去拿些吃的,温在暖甑里,等您睡饱了起来吃,伺候病人确实累人,瞧着跟吸干了精气似的......”
芷蘩扯了扯嘴角,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步脱了鞋进了屋,流云转身去小厨房拿早膳。
那一袋子金饼还放在床底下,她弯腰把它抱了起来,打开,扔在脚踏上。
金灿灿的一堆,刺得她眼睛花。
这么大一袋金子,一想起要被没收。
她抬手捂住胸口。
心疼。
也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派人来收。
她坐在床沿边,怔怔地看着那堆金子流眼泪。
直棂门被推开,流云端着八宝食盒进来,反手又带上门。
“今日真是巧,娘子您不是没睡好么,今日早上厨房正好炖了红参甜枣乌鸡汤,盛汤的时候,那香得勒!口水都要流下来啦,我听说红枣和红参都是养气血补心脾的呢,最适合没睡好,受了惊吓的人调养身子用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把八宝攒盒放到食案上,打开盖子,将青花瓷汤盅和两碟酸辣开胃的小菜,还有一碗青菜粥一并端了出来。
又往暖甑里倒了滚水,将吃的连着盘子瓷盅一块放了进去。
“哎呀,怎么哭了?”
流云收拾好东西,正要伺候她躺下,见她眼睛通红,垂头坐在榻边,惊呼一声。
“没什么。”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刚才被沙子迷了眼睛。”
她微笑着嗔怪:“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流云半信半疑,有些担忧道:“方才从进来就瞧着不对劲。”
“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芷蘩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她脱了衣服上床,想起还放在地上的金饼,想了想,对流云道:“你去找伏青,把这金子给他,让他把我的东西赎回来。”
“娘子不去凉州了?”
她背对着外头,声音闷闷的,“不去了。”
天无绝人之路。
而且又不是只有凉州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