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一出满打满算也才一日光阴,怎么外面却翻天覆地彻头彻尾换了个模样?
他们是进去了一日,不是一年罢?
尤其是这里的地形地貌怎么越看越眼熟……
仍是那名见多识广的修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狠狠一拍大腿:“不会有错的,这是弥瘴涧啊!”
众人哗然,举目四顾。
弥瘴涧,修真界最神出鬼没的秘境,随机出现在大陆任意一个地方,是修真界最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秘境,却是死亡率最高的秘境,据说目前为止没有人从里面活着走出来。
古藉描绘里的弥瘴涧有着独特的漏斗盆地、落水洞,和溶蚀洼沼,俗称喀斯特地貌,地下河、暗河九曲百转,四野瘴气弥漫,走兽飞鸟虫豸统统带毒。
言简意赅,仙家必死之地。
对于刚刚才从千足虫下劫后余生的人来说,胸中顽强涌动着的火焰被人迎头嗞了一抔猫尿。
求生的欲望熄灭了。
金芳门和广波派互相看不顺眼的两波弟子抱头痛哭。
道衍宗外门弟子也是满脸颓废,筱果棠痛心疾首:“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秘境不讲武德,怎么还带套娃的?”
他们都以为自己出不去了。
然而话音刚落,三日时间已到,秘境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踹出秘境,赤黑山岗上空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穿着各色服装的修士们如同下饺子一般从空中自由落体,各个角落仍然活着的修士仍占大半,仅有少部分人折损在里面。
轮到道衍宗弟子们秘境较为温和,至少是头朝上往外扔的。
外面各门派都有长老守着,见人都被弹出秘境,连忙纷纷围拢上来,长老们和颜悦色的望着各自门下弟子:“这次在里面可有收获?”
不待心有余悸的弟子们回话,突然之间传来一声惊呼,此起彼伏的,众人循声望去也被震在原地。
玄赤色漩涡竟化作千尺长的鸾鸟将人驮出来,赤炎火融化天边云霞,长翼上缠绕着毒瘴雾丝,尤其是宽幅长尾在天穹留下了浓重彩抹的一笔,满目华光自山峦而下。眼尖人认出鸾鸟背上的人,大惊失色:“那不是林秋白吗?”
“真的是他。”
想到漩涡踹他们毫不留情,几乎都是横七竖八踉踉跄跄摔出来的,换作林秋白却化作鸾鸟载着他,天然自带压倒全场的气势。
这些人心灼眼热:“莫非林秋白得了秘境里什么传承不成?”
还有人下意识去找郁楚辞。
两人同为同门师兄弟几乎是捆绑销售,也得感谢郁楚辞本身就是各种意义上踩着林秋白上位出名,现在看到林秋白,他们下意识就去好奇郁楚辞怎么样。
正巧郁楚辞悠悠转醒,当他听见林秋白骑光而出,而他现在却蓬头垢面脸上一道烂疤,但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原地消失。
他拼命掩饰自己,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但他刚被蒋曦臣架出来,陆陆续续出来的那门弟子还有守护在外面的长老全都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关切他:
“郁师弟怎的精神不振?”
“郁师弟为什么总遮着脸?”
“里面险象环生,郁师弟可是受伤了?”
如些一来,众人目光如炬般汇聚过来,郁楚辞一时间急火攻心又再度昏了过去。
这下他脸上烂疤瞒不下去了。
虽然只是一瞬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后来就被蒋曦臣掩了起来,但修士们眼尖目明的,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
——清风明月般的道衍宗首席郁楚辞竟破相了!
内门弟子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对这样惨烈至极的一幕,一个个如同被掐了嗓子的鸡崽全都不说话了。这次被安排守在外面的是道衍宗惠济长老,也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不由变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蒋曦臣痛心道:“此事说来话长,郁师弟情况不容乐观,先回宗门请医修罢。”
惠济长老:“速速动身。”
内门弟子中药修从储物袋里掏出木制担架,众人合力将郁楚辞抬放上去。
担架则放置在惠济长老的花舟上。
其他宗门弟子好奇心被勾起,都抓心挠肝得想知道林秋白在秘境有何奇遇,郁楚辞又为何破相,但也没能探究成功,就被长老们按头领走了。
黑赤山麓修士渐渐散得七七八八,大多数宗门也不久留,对旁人拱拱手携着小辈们离开。
林秋白收回担忧的目光,低声道:“我们也回去罢。”
寒临霄又拿出那艘体型庞大的云舟。
不出所料,引来无数叹息和围观。
由于林秋白邀请筱果棠上去一坐,后来道衍宗女修几乎都上了云舟,不过隔着有些距离,宿蔼好奇地问林秋白道:“师弟,方才那鸾鸟是真的吗?”
“不是,”林秋白摇摇头。
他也很出乎意料,没想到天地异火会在临出秘境时调皮。
宿蔼不再细问,只感慨道:“等几天又会传出你大出风头的传闻了,方才你没看见蒋曦臣的脸,鸦黑鸦黑的。而且郁楚辞破相的事估计也会传的满城风雨。”
林秋白适时露出担忧的表情,宿蔼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白嫩柔软的脸颊,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惊叹不已:“好软!”
“什么?”筱果棠凑过来:“什么好软?”
宿蔼:“没什么,筱师姐方才与人眉飞色舞聊些什么呢?”
筱果棠:“嘁,小姐妹们议论若是秘境合并后弥瘴涧百年开放一次,一次开放三天,倒是可以当作必打卡圣地。”
宿蔼/林秋白:“……”
纵使对坊间传闻八卦不感兴趣,他们倒也知道修真界里有一股神秘小团体,以各宗门女修为中坚力量,把打卡各风景名胜为目标,通过互通消息,科学采点,坚持不懈得探索丰富自己的打卡经历。
这些神秘小团体也加速了绯闻八卦的传播速度。
这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头女修扭头呼唤:“筱果棠,大家还等着你给我们讲讲地坛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筱果棠立即匆匆忙忙脚步不停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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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一日千里,贵兵神速。
返回道衍宗后其他内门弟子要回峰述事,林秋白则回到自己房间扑到床榻上补眠。
遭了无妄之灾的郁楚辞受到百般关切,被众星捧月般抬进鸿光殿,鸿羽真人撩开他半边头发,一见之下也是大惊,亲自去雪松峰请来峰主。
很快,全宗上下都被惊动了。
青庭峰外来探视关心的弟子一波接一波,连宗主、长老们也都接二连三到场。身为道衍宗首徒,郁楚辞的脸面也代表宗门脸面。
鸿光殿内阁窗棂半敞,室内布置简约干净,门口摆放着几簇青竹,靠窗案几放置着青玉花瓶,瓶中养了长须水仙,轻风一送满室飘香,郁楚辞仰面躺在床榻上犹在昏睡之中。
那半张脸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因为毒性的扩散烂疤又扩大了稍许。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到这样的场景长老们仍很震惊。
灵气切过脉后,雪松峰峰主沉吟不语。
鸿羽真人主动问:“我这弟子的脸可还能恢复原样?”
郁楚辞脸上烂疤由于剧毒阻碍不得痊愈,这一点有目共睹,可是去除毒性却不是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首先就必须找到石斑花样本对症下药进行研究,可是石斑花是剧毒性灵植根本没有修士进入秘境后浪费时间去采撷。
下一次秘境开放也许是百年后,谁也等不起。
少说三五年,郁楚辞人都烂成泥了。
所以雪松峰峰主言简意赅:“难。”
潘觉长老目光矍铄,紧紧盯着蒋曦臣:“石斑花从不主动攻击人,听说是你把火蚁放到林秋白身上,洞窟黑暗火蚁跑到郁楚辞那里反而害了你师弟,是不是?”
蒋曦臣心脏怦怦跳,咬牙道:“不知道长老从何人那里听说,但弟子从未做过。”
“况且那桥洞里还有魔气……”
他三两下推脱干净,蒋曦臣是宗门里同辈中极出众的金字招牌,笃定长老们不会因没有证据的事情发落他。
果然,潘觉长老定定看他半响,移开了目光。
宗主轻嗽一声,负手和颜悦色问道:“弥瘴涧吞噬了亘乾焚炎秘境,可有此事?”
蒋曦臣颔首:“确有此事,亘乾焚炎秘境里的景象已经被弥瘴涧同化了。”他一五一十将地坛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秘境吞噬秘境,闻所未闻。”
叹息之后,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正在这时,郁楚辞从昏厥中悠悠转醒,对上鸿羽真人的视线眼眶顿时就红了:“师尊……”
其他长老们扼腕,依次离开内室。
鸿羽真人宽慰他:“没关系的,你的脸肯定能有办法医治,只是结契典礼也许要延后……”
宽敞寂静的内室里,郁楚辞哽咽干涩的声音终于响起:“师尊,不要延后结契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