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意料的是陆府主并未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连陆夫人眼眶泛红,却也并未落泪,她只是主动伸出双手将林秋白抱在怀里,手掌轻轻顺着他的后背:“秋秋,你就是我们的孩子。”
林秋白心颤了一下。
陆府主站的要稍远一些,看着这一幕仰起头遮掩住眼角的泪意,此时最沉得住气的反倒是陆澜沧,他沉声道:“秋秋。”开口后才发现嗓音嘶哑,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出生时,镇压山下的老魔曾差点逃脱封印,母亲受惊早产你出生时便少了三魂,后来长老们推演那三魂流落异世。”
所以儿时原主傻白甜,而他流落异世也因只有三魂,天生体弱多病。
虽然魂魄归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在场众人都知道林秋白两世都患有离魂症经历肯定不那么美好,所以内心都非常心酸和沉重。
林秋白却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原来陆夫人真的是他的母亲,或许之前那样炙热、温暖的情绪也早有预兆,即使相隔千里天涯有血脉相连在初见时也会怦然跳动。
陆夫人强制克制情绪,控制住热泪盈眶的泪意,是她注意不周才让老魔趁虚而入害他孩子魂魄离体,是她没有看护好陆停汐才害他被人拐走,说到底都是她的错,此时最难受的应该是孩子,她不能流眼泪再让孩子反过头来安慰她。她深吸一口气抱住林秋白,哽咽道:“这都是我的错……”
陆府主轻轻拍了拍林秋白的后背,将往事缓缓道出。
陆氏世代镇压老魔,但老魔惯会蛊惑人心所以时常钻空子想跑出来,陆夫人怀林秋白那年,一名陆氏弟子被老魔蛊惑差一点把人放跑,当时陆府主去加固封印,陆夫人不放心跟在旁边看着,结果老魔投鼠忌器将魔气打入陆夫人体内,诱使陆夫人早产,生下魂魄残缺的林秋白。
至今魔气都残存在陆夫人体内,折磨得她体态虚弱。
饱受魔气折磨,陆夫人又惦记着不知道流落到哪里的孩子,或许遭遇到什么折磨简直心惊肉跳,不寒而栗,日夜不能寐,长此以往痛苦难捱。
好在林秋白好端端的回来了,陆夫人激动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听罢,林秋白问道:“可有办法化解?”
陆夫人一怔,她以为林秋白知道事情经过后悔怪她埋怨她她都认,但没想到林秋白张口第一句问的就是她的身体,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陆澜沧摇头,道:“没有办法化解,这才是老魔的霸道之处,仙气越充盈母亲反而越难受。”
话题进行到这里都有几分沉重。
陆夫人抹干净眼角眼泪,苍白的面孔流露出疲惫的神态,陆府主搀扶住她:“让秋秋一个人静静,我送你回房静养,你们俩人也跟我一起出来。”他指陆停汐和陆澜沧两兄弟。
陆停汐显然还想黏着林秋白,答应得不情不愿。
等厢房里安静下来,林秋白走到外面花廊漫步两圈,远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院精心栽种着灵植盛花,他沿着石子小径慢慢悠悠的走,静静想了一会儿。
得亏他之前把事情和盘托出,不然或许还不知道其中的因果?但事到如今,他反而对回去的愿望没有那么强烈了,原本的家庭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挂念的,而今往后可能会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倒也没有什么不好,这里有他的亲生父母,修士普遍寿命亘长能够满足他长生的执念。
如果就此回不去,反倒也不错。
想通后,林秋白反倒放松不少,他尝试呼喊系统果不其然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内心却蓦然轻松了一些。
院落里栽种着许多花树,正值花期繁花盛开,微风一吹落英缤纷,欣赏完繁花盛景,摸约一柱香过后,林秋白才慢慢悠悠往回走,刚刚走到门口他就察觉到里面有人。
林秋白推门的动作不由一顿。
他首先猜想是不是云流玅追过来,但云流玅要在三十三天为他炼药,所以这个可能性很低,踌躇片刻后他推开门,却赫然发现中庭站着的人竟是纯阳仙君。
中庭凭风后纯阳仙君上清巍峨雪袍,玉簪束发,剑悬腰际,负手垂眼站在茶几旁边,通身巍巍灵压让人不敢直视。
寻常修士闭关打坐少则几日多则几月,而大能通常闭关几年都是常有的事,林秋白也没想到寒临霄忽然出关,还主动来找他,但寒临霄和云流玅不同,寒临霄显然是真正把他当弟子来看待,所以林秋白惊讶过后,高高兴兴的迎上前抱住寒临霄手臂:“师尊闭关结束啦。”
但一抱上手,林秋白就赫然发现不对。
寒临霄的手臂结实有力温度却非常烫,往日都是清清冷冷,他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却发现黑沉如渊的双眼竟快速掠过一丝赤色。
只是当他定神去仔细看,那抹赤色转瞬即逝就像是他的错觉。
同时,他抱着的手臂炙热也在快速褪温。
厢房里登时一片安静静悄悄的,林秋白正在犹豫要不要放开手,寒临霄的手掌就放在他的发顶揉了揉:“提前出关,不告上门是不是吓到了?”
林秋白轻声:“稍微。”
寒临霄道:“稍微是多少?”
林秋白伸出小拇指截了一小段:“一点点。”
寒临霄收回手,道:“你继续吃东西罢。”
其实之前把握他身体的是剑灵,在林秋白抱住他胳膊的时候寒临霄才重新恢复意识,留意到桌上摆放着的乳羹,就以为林秋白一直在吃乳羹。
坐在床榻边上,林秋白舀了舀乳羹,之前还有一些温热此时已经稍微变凉,不过这样艳阳高照的天气冷凉一些入口更佳,勺匙之前还没有用过,见寒临霄负手站在窗口,他主动道:“师尊要不要来尝一尝?”
寒临霄一怔,本打算拒绝。
但刚刚被压制回去的剑灵又在闹腾,吵闹的他脑海里嗡嗡作响,心底本身就有一股欲—望催促他,所以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尝了口乳羹。
事实上对于修士来说口腹之欲已淡化了很多,寒临霄贵为仙君更加不注重这些,是酸甜苦辣在他嘴里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此时他却久违的品尝出了甜意。
浓稠蛊惑的蜜甜。
陌生、且难以自持。
尝到甜头之后就忍不住还要更多。
究竟是因为乳羹,还是因为人呢?
林秋白本就打算客气客气,没想到寒临霄看着高高大大不苟言笑,竟然喜欢吃这样甜腻的乳羹,登时把他惊的眼皮子直跳,不知不觉就喂了半碗下去。
还是寒临霄遽然回神,抿紧嘴唇冷着脸离远了一些。
林秋把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于是没有多往那里看,低头舀动乳羹。
他心里也在犹豫不决,之前只是意思意思询问一下,没想到寒临霄竟真的吃乳羹,如今汤匙只有一个他如果拿去洗洗或是换一个,会不会让寒临霄觉得大题小做或是刻意嫌弃。
这样会不会很不礼貌?
纠结片刻后,林秋白屁股在凳子上磨了两下还是没动。
舀着勺柄将乳羹一口一口吃完。
他自我安慰自己寒临霄肯定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人家是心有大道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汤匙?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他低头吃的津津有味,也就没有注意到寒临霄定定望着他,手里茶杯悄无声息爬上几道裂缝,然后转瞬间化为粉齑。
直到放下汤匙,林秋白才意识到只剩下半碗乳羹,他完全可以捧着碗吃。
失策了。
将空下来的碗放到托盘上,林秋白忽然间觉得有些困倦,这股困意来得突如其来毫无征兆,但也并未多想,只当是冲击瓶颈之后的疲惫,侧脸枕着床榻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深沉,窗口静立的仙君站着没有动,却抬手下一道结界隔绝外界声音和灵识。
纯阳剑无锋剔透的剑体闪过一丝赤色,与此同时剑灵声音在寒临霄脑海蓦然响起,语调诡谲且带着压抑的兴奋——
—他的皮肤好白啊,真想摸一摸揉一揉,最好能够粗暴一点……
平日里寒临霄听过不少他的荼毒和臆想,但如今林秋白就睡在他的眼前,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自认将林秋白当作最疼爱的弟子,自然听不得这样的话,于是掐决再度默念清心咒。
清心咒对剑灵的确有显著的压制能力,但今天效果格外的薄弱。
林秋白双眼紧阖,双手老老实实地摆放在身侧,嘴唇柔软艳红,睡得毫无所觉,仙君一动不动看了一会儿,就被剑灵趁虚而入重新操控住身体,往时高贵凛然的仙君古朴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红光。
外界艳阳高照,厢房里却沉入一片黑暗,绰约的光将影子拉的很长。
慢慢朝床榻走过来。
他缓缓俯身……
林秋白坚信的那位只把自己当弟子的仙君,在自家小徒弟的唇上狠狠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