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懿太后的声音顿了一下，看向沈翩翩。

“你的两位舅舅一直阻拦时聿和你爹入京，是怕在我临终前生出变故，他们要保允申。”

“半年后我一死，允申的身份就再也没有暴露的可能，到那时，你的表哥们才会正式辅佐允申。”

“而这个真相，也将永远随着我一同葬入皇陵。”

“可你的舅舅们用错了法子，他们大概也没料到，千防万防的时聿和你爹，一直没发现端倪，反而是一直没防的你，竟然顺藤摸瓜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翩翩。”

淳懿太后的声音因为喉咙发紧而有些哑。

“你别怨你舅舅们，这一切的根源，在我。等我死后，欠你和你父兄的，我都会补偿给你们。”

沈翩翩认真听完了淳懿太后的话，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难怪顾家入京十一年，大舅舅却只当了个上林苑掌管畜牧蔬果，远离皇权中心的五品官。

今日更是不惜以死来绑架她不要再继续往下查。

如今看来，舅舅们蛰伏多年，只是在等娘亲死。

娘亲死后，幼帝的身份没了潜在威胁，顾家才会真正入官场辅政。

而受益的人，不是舅舅们，而是几位表哥。

她本以为，舅舅们保的是娘亲，没想到，顾家在乎的只是幼帝。

先被不爱的人强取豪夺，再被血亲当成棋子，沈翩翩无法想象她娘这孤立无援的十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娘为什么那么傻要跟先帝同归于尽？”

这声“娘”，让淳懿太后模糊了双眼。

“我回不去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先不说我没可能逃出去，就算真的逃了出去，我也无颜面对你爹，无颜面对你们兄妹。”

“所以翩翩。”淳懿太后原本威严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几分哀求。

“我见你，是为了给你解惑，但我想求你，别把这件事告诉你爹。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还有这样不堪的经历，我宁愿在他心里已经死在了十一年前的那场大火里，也不要留下任何污点。”

“可是……”

沈翩翩想说的话，在对上她娘那双哭红的双眼，以及虚弱的面容后，突然就开不了口。

过了会儿，她说道：“我去找神医，或者找到当年的毒师，一定有办法能解开娘体内的毒。”

“不必为我费心。”淳懿太后弯起唇角，“能再听到你喊我一声娘，我已经知足了。”

何况，她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里囚禁了十一年，死亡对她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娘，不要这么说。”

沈翩翩起身走过去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背。

“从前我不知道娘还活着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想办法医治好娘。”

淳懿太后垂目，眼神无力地望着女儿搭在自已手背上的那只手。

沈翩翩继续道：“如果有办法活下来，还请娘一定不要放弃。我刚看到了希望，您不能用一句只剩半年就把我打入绝望，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沈翩翩话音刚落，就感觉被自已握着的那只手无力往下垂。

她抬起头，却见淳懿太后不知何时已经昏死过去。

沈翩翩大惊，急忙对外喊，“来人，请太医，快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