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不打紧,一语惊天下。
两人赶紧分开,许岁辞慌慌张张打开学院专用APP,帖子里的hot贴瞬间增长几千点击率,留言更多,甚至有人载入图床链接,发出一张并不算清晰的图片,隐约是萧倦将一叠画纸扔进汽油桶点燃的场面,看得人触目惊心。
鹤望兰第一反应是给萧倦打电话,问这小子究竟抽什么疯,打了好几个对方都是忙音,只好拨给管家霍都。
屋子里的人皆屏息凝神,结果连管家也不接电话。
鹤望兰道,“坏了,我2号那天去找萧倦,他最近神思恍惚的,我就问他怎么了?他含糊其辞了半天,突然问我去A国留学怎么样?”
“我当时想着这小子一定胡说八道呢,依照他的绘画水准,要是想留学的话,别说A国,BCD国有好几个国家艺术大学早几年就朝他抛出橄榄枝了。”
“怕不是这小子真的打定主意要走吧?他们家办签证分分钟的事情......”
许岁辞也不闹了,骤然从床上跳下去,鞋都顾不得穿,火急火燎往院子外跑。
“我......我得去拦住他......”
迎面而来的是提着早点的陈燧,许岁辞扑上去就翻他裤兜,一副要死要活的恍惚神情。
“你干嘛呀!找什么东西呢!”
许岁辞苍白着脸不说话,掏出车钥匙冷冷一句,“你车借我开一下。”
“话说你会开车吗?”陈燧丢开盛放早点的塑料袋,去抢小祖宗手里的车钥匙,怎么瞅着这家伙像是去赴死一般急迫,吓得人汗毛倒立。
“别闹了,岁岁。”白烨冲出来帮忙。
“可是萧倦要走了......”
最近他哭得太多,眼泪简直是不要钱的自来水,随便流,“我不想让他走,真的。”
白烨想送一句活该,但这话轮不到他讲,他若是早能观察出岁岁的错误感情,也不至于害另外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鹤望兰把衣服和鞋塞给神魂颠倒的某人,“走,我的车送你一程。”
拉起许岁辞塞进悍马车里。
白烨从外面喊一声,“没关系的岁岁,路上注意安全,追不到就坐飞机去追,地球也就这么大而已!加油!”从乡村返回星城差不多要一天时间,索性车流高峰期刚过,悍马车在路上不断狂奔,快要靠近星城时已然是傍晚七点左右。
途中许岁辞鼓起勇气给萧倦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从始至终未接一次。
看来是凉了。
鹤望兰从没如此耐心,一旁劝道,“萧倦虽然不承认我们俩的朋友关系,但我知道他,他那种懒得与人交际的个性,怎么可能没事干跑到国外去,那老外一个比一个热情,他根本招架不住。”
随手给霍都又拨了一通电话,对方终于接起,“喂,鹤少爷,您这是玩游戏急缺队友了?”
救命呢!
鹤望兰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萧倦呢?”
“少爷,”霍都停了一下,确认准确道,“三分钟前坐车走了。”
卧槽!卧槽!萧倦蜗居在学院里好几年,很少坐车去什么地方。
凉了,真的凉了。
许岁辞扒住鹤望兰的手机问道,“请问萧倦走了哪条路?”
“根据我这边的定位显示,路况通畅的情况,于半小时后会进入绕城南环高速路。”
许岁辞快速用手机地图了一下,他们现在还没有进入星城,想赶去绕城南环高速路需要更久时间。
咬牙一横心,给学院里许家的私人保镖队长打了一通电话,“调我哥哥的私人直升机需要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后,出入星城的入口,许乘风的私人直升机也到位了。
鹤望兰把手机塞给许岁辞,故作镇定“喊停萧倦后,记得还我啊!”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随着气流的搅动发出嗡嗡闷重的噪音,夕阳西落,晚霞暗沉得骇人。
霍都与鹤望兰的手机一直保持连线,许岁辞的定位发给他之后,很快给出两者之间最靠近的指标参数。
霍都问,“你和少爷之间是有什么不愉快发生?”
许岁辞如今心乱如麻,无论谁说什么话,耳朵一律屏蔽,只听见霍都道,“少爷的车已经进入高速路段,不可能停车等你,虽然直升机的最低悬空高度可与路面持平,但容易引发事故。”
“我的建议是你让飞行员在前方快速路高架桥上悬停,那座高架桥长560米,垂高212米,基本能保证直升机的平安飞行。”
许岁辞的心脏砰砰乱跳,双手紧攥出汗,目视前方确实在高速路段有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架桥,道一声“谢谢!”
又对随行的保镖道,“直升机降落太多,我怕大家都有危险,不如你用安全软梯放我下去,我喊两声立刻拉我回来。”
霍都提示了,萧倦座的车带有天窗。
保镖当即吓得冷汗涔涔,“小少爷,这个可不敢呀,万一大少爷知道我们胆敢把您挂在半空,这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事呢?”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与此同时。
萧倦平稳地躺在车坐后排,车内放送莫扎特轻柔的钢琴曲,许久未曾安逸地睡过一次觉。
与岁岁争吵过后。
司机接听了电话,打开外放功能,霍都彬彬有礼的声音由扩音器中响起,“少爷,没打扰你休息吧?”
反正也睡不着,明知故问。
“说。”萧倦轻轻地闭起眼睛。
霍都的语调不疾不徐,但绝对是饱含深意,“再有三分钟,少爷的车将进入快速路高架桥......”
“不要随便追踪我的位置,霍都。”萧倦不高兴,带着少有的薄怒。
“我的建议是,少爷,您不打算打开天窗,看一眼天空的美景吗?”
根本不用谁命令,霍都那边手指一操作,高级轿车的天窗缓缓展开,无暇的云层在橘红泛紫的天幕中奔驰。
萧倦生气了。
他还从未需要一个管家帮忙做主的地步,尤其是心情陷入低谷的时期,最好谁也不要碰触他的安全禁区。
就在人要吐出过分两个字眼时。
一架红色的直升机仿佛乱闯画卷的鸽子,划过宁静的天际,在轰隆隆的机械鸣响中,与天窗基本正对的位置,一架软梯从舱门缓缓降落,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以为是拍摄好莱坞动作大片的英雄,随着软梯的缓缓降落,那个大胆狂徒还作死地探出半截身躯,一边摇手示意。
高空的风,愈吹愈猛,犹胜海平面高掀的巨浪,每一个下一秒即会坠落进死亡的深渊。
许岁辞一定是脑子进水,或者被门夹了头,才会想出如此大胆又疯狂的举动。
但他什么都无暇去想,趁着自己感情最为浓烈的瞬间,想对某个人喊一句话。
“萧倦,对不起!”
“萧倦,对不起!”
“萧倦,对不起!”
“萧倦,别走!”
十五米......
十米......
八米......
直升机已经不能再降落到更低的点。
萧倦平静的面孔彻底崩溃,一副被震惊无疑的表情,朝司机道,“天窗的外层玻璃打开,快!快!快一点!”
他仰视的眸子写满惊悚,连每一根血管都在凝结成冰。
岁岁......
挂在软梯上从天而降的大胆狂徒,是岁岁!
天,这家伙疯了吗!
万一掉下来,十辈子都投不了胎!
天窗玻璃打开的一瞬间,萧倦从车舱中站起,几乎是发疯一般吼道,“岁岁!!岁岁!!你疯了吗!!你抓紧呀!!”
胸中从不曾有过害怕的人,此生此时拥有了两次难忘彻骨的恐惧。
第一次是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岁岁的早晨,第二次便是现在!
风潮卷涌在这短短的八米之间,却如隔着崇峰峻岭,刁山恶水。
“萧倦!”
萧倦终于大约能听见许岁辞的呼唤,似乎带着惹人揪心的哭腔,但在机械轰鸣与狂风大作中冲击得飘飘悠悠。
萧倦伸出双臂,害怕的心肝都要撕裂开去。
万一岁岁掉下来,我必须能接住他。
他终于意识到。
我不能失去这个人,我真蠢,即使白烨是岁岁的白月光,但是我喜欢他呀!我可以去争,去抢,去掠夺。
我不能没有他!
许岁辞摇摇晃晃又晕晕乎乎,他喊得声嘶力竭不知道萧倦可否听进去一句。
他的软梯正在被一点点拽上去,与队长约定的几分钟到头了。
可是,他还不知道萧倦是否原谅了他呢!
顶着猛烈的风涌,最后大喊一声。
“萧倦!!你是猪!!”
随后便被两个保镖大汉给生生扯回驾驶舱去了。
.
回到家,许岁辞已经精疲力尽,他谁也不想理睬,希望谁也别来招惹他,把疲软的身体丢进了蓬松大床。
好累,好累,接下来就是亲哥提着40米大刀来砍他,他就打开胳膊腿,任许乘风砍掉去吧。
浑浑噩噩睡了一小时。
院子里似乎吵闹的声音逐渐清晰,一直延续进入小别墅的长廊,女佣一直低声道,不行,少爷说不能打扰他。
急促的脚步声依旧排除万难,靠近了他的卧房门。
许岁辞根本睡不着,头一直疼,眼睛也疼,脸也疼,哪哪儿都疼死了。
有人敲门。
“岁岁,开门。”
是萧倦的声音。
居然是他的声音。
许岁辞连滚带爬从床上滚到地面,用嘴对着门缝道,“你不是要走了吗?为什么又会来?”
去出国,去留学,去你的崭新人生。
说完,许岁辞哪哪都更疼,心最痛,眼睛模糊得像镜片起了水雾。
萧倦穿着很正式,一见修身三件套将他的四肢反衬得潇洒尊贵,唯独脸上缺了一点活力,不若说是种过度的小心翼翼。
“高速路不让掉头。”
他稍微停顿一秒,舔了舔干裂的嘴巴,使过度憔悴的唇色变得充满希翼得红艳如血。
“你在天上跟我说了什么?岁岁。”
说了什么!
这猪头一点也没听见呀!
许岁辞气得直流泪,举起袖子随便擦了擦才停住。
说对不起。
说你别走。
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喜欢了你,却一直傻呵呵的不知道心意。
阻挡在二人面前的门,拉开了一条细微的缝。
他们却都能看到狼狈的彼此。
许岁辞的眼睛肿得吓人,纵使如此,依旧充满盈盈水光,楚楚可怜得紧,惹人不禁怜惜。
“我说......”
他朝萧倦怯怯地认错。
“我说,我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