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冲就与里正和村中另外两个老丈说话。

那两个都是过来招呼的，生怕怠慢。

“我看你们村子里，房屋破败……去年冬天那样冷，怎么度过的？”一个副将问道。

“哎……这几年，都不好过。尤其是去年。天降大雪，天天下。粮食也不收了。家里年轻人也都去当兵，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都没什么本事。”

“从三四年前，咱们这地方，税就多起来。老百姓种一年地，好的话，还能落个平。要是收成差一点，连自家吃都不够。还要交粮食……”

里正摇摇头：“家家户户都欠账。哪里还有余力修房子啊。去年冬天，全村都没有一家买炭的。全靠烧柴火。”里正摇摇头，看得出他们日子过的确实是难极了。

薛冲抿唇，其实他之前还在边关就知道了。

只是没有办法，朝廷中那些皇亲国戚日子过的好，可先帝过世后，小皇帝压不住他们。

戎族人也越来越放肆。

打仗要钱，维持也要钱。

国库空虚，自然只能压榨百姓。

这可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还有力气，就往南去吧。”薛冲终究还是没忍住。

里正一愣：“将军是说……这……齐州还有三十万大军啊……”

“三十万也没用，朝廷要和谈了。”一个副将嗤笑：“戎族人都是狼。如今一步步让出去，迟早是越来越放肆。三十万大军，毫无战意，连连失利，时间越长，粮草都供不上了。”

薛冲没斥责他，这都是实话。

谁看不出朝廷如今的颓势？

里正抖着嘴：“我的大儿子当年战死了，二儿子从军之后，生死未卜，多年不曾回来。我的两个孙子，年初时候都被征召走了……如今我家里，只有我和女儿女婿外孙子了……”

“这村里，就没有几个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丁。偶尔有，也是实在有病去不了的。我们的子弟，都在前线呢……”

薛冲只能沉默。

里正和那两个老丈都是满心的凄惶。

可是，谁也没办法。

薛冲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三天。

临走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银钱留下来了。

里正他们送出去好远，最终还是充满希望的问：“将军，倘或……朝廷换个带兵的人，咱们是不是还能打回去？把丢了的城池拿回来啊？”

薛冲没有办法回答，可对上老人那充满希冀的脸和眼神，又不能说假话。

于是，沉默了很久。

里正抖着手：“是老头子多话了。”

“如果可以，叫你的女儿女婿外孙子，往南走吧。”

里正点头，一双浑浊的眼全是疲惫。

薛冲上马，再不敢回头。

或许，没来之前，他也跟老人一样有这个想法。

毕竟泱泱大国……

可来了之后，他就知道，大厦将倾，不是人力可以挽回。

是，齐州有三十万大军，可这三十万大军，是各地抽调的。

因天气寒冷，他们一个个都没有精神。

粮食不足，饮食很差。军饷更是已经开始拖欠了。

这是当年薛冲还在的时候就有的事了。

天寒地冻，吃不好，还不给钱，谁能有力气打仗呢？

就算是都有一腔热血，如今朝廷却要主张和谈，难道不是打击了这群人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