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很沉,似乎是感受到了崔云昭的挣扎,手中下意识动了一下。
崔云昭以为他要放开自己,立即惊喜地又挣扎了一下。
谁知霍檀只是换了个姿势,依旧牢牢把她困在怀中。
崔云昭:“……”
崔云昭又累又困,实在没力气同霍檀玩闹,又不想吵醒他,最后就这样迷迷糊糊再度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崔云昭都有些睡迷糊了。
她茫然地躺在那里很久,才挣扎地睁开眼睛,往身边看了一眼。
霍檀没有抱着她,锦被也松松盖着,很舒适。
不过霍檀却没有起身。
崔云昭回头看到时候,霍檀正偏过头,深深看向她。
四目相对,崔云昭倏然红了脸。
她下意识想要翻身,可刚一动作,她自己就“哎呦”叫了一声。
腰疼,腿也疼。
崔云昭忍不住咒骂:“霍檀,讨厌。”
霍檀在她身后低低笑了一声,伸手帮她轻轻揉着腰。
下一刻,温热的吻就落到了她脸颊上。
“皎皎,喜欢。”
夫妻两个在床榻上腻歪了好一会儿,崔云昭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霍檀按摩的手法也很到位,揉了一会儿,崔云昭的腰没那么酸了。
崔云昭便推了他一下,自己挣扎着坐起来,还是忍不住骂他一句:“你不是说都听我的?”
霍檀摸了摸鼻子,帮她放好枕头,然后才道:“是我的错。”
崔云昭又冷哼了一声。
夫妻两个并肩而坐,靠在床榻里很是亲密。
过了昨夜,霍檀能清晰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变得更亲近,也更让人欲罢不能了。
霍檀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才问:“昨夜,娘子怎么忽然回来了?”
说起这事,崔云昭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不过话到嘴边,崔云昭却瞥了他一眼:“你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疑问,但崔云昭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大概能知道事情是如何的。
说起昨夜的事情,霍檀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他简单把事情讲了讲,最后道:“倒是没想到,祖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顾家人也会这么不顾廉耻。”
崔云昭倒是不怎么生气。
一来她知道霍檀意志坚定,即便被下了药,也不会就范,二来顾家的那些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他们用了一次,以后再想以亲情要挟霍檀,怕再无可能。
如此来看,倒是因祸得福。
崔云昭应了一声,倒是做不出来生气的模样,反而安慰起霍檀来:“郎君也勿要介怀,祖母这人一直都是如此行事。”
霍檀却摇了摇头。
“祖母是待我冷淡,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也并不在乎,可她不能加害于我。”
“这是我家。”
若是在家中还要时时提防,那霍檀得活得多累?
霍檀眸子幽深,崔云昭看他一眼,问:“郎君想要如何做?”
“当然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崔云昭伸出手,握住了霍檀的手。
“好了,别生气了。”
然而她越是这般,霍檀便越是疼惜。
霍檀偏过头看她,片刻后再度把她抱紧了怀中。
他轻轻拍着崔云昭的后背,声音里有着很浓的愧疚:“皎皎,若非如此,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应该是温柔缱绻的。”
“对不起。”
倒是他来说抱歉了。
崔云昭轻声笑了一下。
她的笑声萦绕在霍檀耳畔,让霍檀那颗愧疚的心也跟着放松许多。
崔云昭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霍檀的后背:“那郎君许诺,以后任何事都听我的?”
霍檀无声笑了。
“好,都听你的。”
昨夜里确实折腾得不轻。
但现在已经日上三竿,霍檀和崔云昭还得把家里的烂摊子收拾一番,于是两个人便也没有再休息,一起起了身。
崔云昭刚一下地,就觉得双腿酸痛,她又忍不住瞪了霍檀一眼。
霍檀便低眉顺眼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有以后了。”
崔云昭眼波流转,哼了一声。
今日过来伺候的是夏妈妈。
她满脸笑意,端了水盆进来让两人洗漱,然后就对崔云昭道:“小姐,我准备了红糖黍米粥,一会儿小姐多吃些。”
崔云昭一开始还不解为何是夏妈妈今日过来伺候洗漱,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夏妈妈笑眯眯的眼,立即红了脸。
“妈妈!”
夏妈妈笑呵呵的,眼神却很欣慰。
“小姐,这多好。”
“恭喜小姐。”
崔云昭脸上红彤彤的,眼角都是绮丽风情,端是春光明媚。
“妈妈,别说了,再说要不好意思了。”
夏妈妈这才止住了话头。
等夫妻两个收拾一新,堂屋里的早食也已经摆好了。
崔云昭没什么胃口,就只吃了红糖黍米粥,倒是霍檀看起来饿坏了,把两笼蒸饺都吃了干净。
等两个人吃完了早食,院中依旧静悄悄的。
往常这个时候,霍檀已经出门去军营了,崔云昭也自己在家,并不觉得院中过分安静。
可有了昨夜傍晚的事情,西跨院的安静就显得尤其突兀。
顾迎红不见了,顾老太太居然没闹吗?
崔云昭和霍檀对视一眼,夫妻两个便一起出了门,往西跨院行去。
霍成朴和霍成樟已经去学堂了,家里只有女眷在。
霍新枝正好从厢房里出来,抬眸看到霍檀,还愣了一下。
“大弟,你怎么还在家?”
霍檀面色沉静,语气微冷:“今日有事。”
霍新枝立即意识到家里出了事。
她想到早晨时冷清的餐桌,一语不发的顾老太太和消失不见的顾迎红,心中微沉。
霍新枝放下手里的笸箩,直接跟了上来:“我同你们一起去。”
等进了堂屋,林绣姑也应声而来。
她有些迟钝,不明所以地看了霍檀一眼,然后就听到霍檀道:“阿娘,一会儿听我说。”
“阿姐,你去把祖母请出来。”
说罢,霍新枝就走到了老太太房门前。
有些意外,今日老太太居然关了房门。
平日里为了方便使唤林绣姑,她从来不关门,只在门前挂了门帘。
霍新枝一看这情况,不由蹙起了眉头。
她直接敲门:“祖母,家里有事,还请祖母一起商议。”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绣姑这才意识到不对,她蹙起了眉头,紧紧攥着衣摆,显得很是紧张。
但她却没有立即出声询问。
在丈夫过世后的第五个年头,她已经习惯于依赖长子长女,一切都有他们做主。
自从和离在家,霍新枝对顾老太太一贯都是冷脸。
而顾老太太因为心虚,所以每当霍新枝开口时,她都会收敛几分,心底里其实是有些畏惧霍新枝的。
往常霍新枝找她,她都会立即应下,今日倒是缩在房中不出来。
霍新枝一下子就沉了脸。
她立即就明白,昨日肯定出了大事。
想到早起霍新柳同她说的事,霍新枝心里噗通直跳。
她回头看了看弟弟弟妹,见两人神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多生气,这样霍新枝心里更是忐忑。
她深吸口气,狠狠敲了两下门。
“祖母,你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
这话说得十分无礼,可对一贯都是一夸二闹三上吊的老太太来说最是有效。
果然,门里安静了一会热,传来一道磕磕巴巴的声音。
“枝娘,什么、什么事啊?我在睡觉。”
老太太这话说得含含糊糊,磕磕巴巴,显得非常心虚。
霍新枝神情不变,继续道:“祖母,大弟和弟妹都过来给祖母请安了,祖母若是不出来,岂不是不给大弟脸面?”
这话几乎是威胁了。
门里的顾老太太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过来打开房门。
霍新枝一下就对上了老太太心虚的眼。
她眯了眯眼睛,往后退了半步,比了个手势:“祖母,还请上座。”
顾老太太的面色苍白,一头花白头发有些凌乱,她衣衫也没有往日那么干净,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慌乱。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顾老太太显然也知道自己逃不了,硬着头皮从卧房里走出来。
她刚一出房门,就对上了霍檀那双冰冷的眼。
从小到大,顾老太太都不喜欢他那双眼睛。
它太锐利,太冰冷,仿佛能看清心底深处的秘密,所有的不堪和脏污都无所遁形。
顾老太太很不喜欢这孙子,更甚者,她厌恶他。
但是现在,并不是她表现厌恶的时候。
顾老太太难得冲霍檀笑了一下,然后才僵硬着手脚,磨磨蹭蹭走到主位上落座。
等她坐下,一家人才坐了下来。
林绣姑不明所以,所以全程都没有开口,而顾老太太心里头发虚,就耐不住话头。
“九郎和孙媳怎么这时过来请安?”
顾老太太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都说了,咱们家不需要那些折磨人的规矩,你们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这个时候,顾老太太反而显得通情达理,慈悲为怀。
霍檀抬眸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平静,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暴躁和愤怒,可越是如此,顾老太太就越心惊。
她太了解这个孙儿了。
霍檀能走到今天,确实有霍展为国捐躯的前因,可最大的功臣其实还是他自己。
他太沉稳了。
沉稳的不像是个还未及弱冠的青年人。
顾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害怕,还是因为早晨的事情。
昨夜里她把事情办妥,就催着顾迎红去了东跨院。
因为她同林绣姑同住一屋,所以她不方便多出去走动,便只在自己的卧房里等。
等了好久,她都没听到东跨院有动静,便觉得已经十拿九稳了。
当时她还很高兴,美滋滋入睡了。
顾老太太跟顾迎红原本的计划是,今日一早起来,顾老太太佯装顾迎红不见了,领着家里人四处寻找,这才在东跨院寻到成了好事的两人。
这样,生米煮成了熟饭,板上钉钉,霍檀想赖都赖不掉。
结果今日一早醒来,顾老太太就觉得不对了。
进来伺候她洗漱的居然是福婆子。
一贯都是巧婆子来伺候她的。
顾老太太就问福婆子怎么是她,福婆子就说巧婆子一早被平叔喊走了,说是有事。
当时顾老太太心里就咯登一下。
她立即明白,事情可能没有按照她以为的方向发展。
如果事成,霍檀怕是正在想着要如何同崔云昭解释,而不是立即处置了巧婆子。
当时顾老太太心里就打起了边鼓。
她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也顾不上顾迎红如何了,直接把存的私房藏在身上,就要离开霍家。
反正等她去了顾家,霍檀就不能拿她怎么办了。
结果霍家的房门紧紧关着,宿家两兄弟大马金刀坐在房门前,面无表情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无论说什么,两人都说是军使有令,就是不开门。
这下,顾老太太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这才有了她回到卧房,反锁在房间里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来,霍檀不会善罢甘休。
老太太并非坐以待毙的性子,她那双细长眼一闪,忽然开口:“迎红呢?我可怜的迎红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