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联系的那一头,又听到小五哇哇叫了两声“坏了坏了”,就再无消息。她心中更是发紧,这时她已经隐约感觉到白莲的位置,正要向下,心中却有感应。
抬起头,便见身后高空,碧落天域一角,有一道血红光束,略呈斜角向上,贯穿天际。
所过之处,深蓝天域像是被火焰灼出长长的伤痕,又像天际一道血线,一切罡风、元磁扫荡两边,又在强大力量的牵引下,形成交缠环绕的曲线,烙在天空中,久久不散。
隐约还有声音从高空传下,却是锵然如金戈之音,顺风入耳,就让人心头一激,似有凛然剑意贯空而下,自头顶直插进来,霸道至极。
妙相讶然凝眸,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高空情形就又有变化。
妙相眼中,已不再是长痕、不是剑意,只见天色急剧暗下,刹那间彤云四合,颜色却还保持着血色的遗留,在高空罡风中,云气层层翻卷,每一次翻动,都让里面的血色更为浓浊。
云层深处,似乎有魔神倾颓,血液狂涌而出,弥漫十里、百里、千里。最终这千里血云,化为排空巨浪,滔滔向前,很快超出了妙相的感应范围。
不过妙相还是能够判断出,这种力量,绝不单纯是哪个人发出来,其深层奥妙,应该是以某种方式,与天地之力浑染,其独特的形态,不是某种法门的表现,倒像是一场天劫。
她的感应和判断到此为止,随后自去赶路,故而不知,在远方,距离无拓城上空,陆素华招引的魔劫区域尚有近千里路,万千域外天魔已是骚然。
突然碾压过来的天劫杀伐之气,有着超强的针对性,其目标锁定了隐藏在天魔群落中的妖树魔种,莫看血云千里,其实中心高度凝聚。这没有问题,可还有一条,却是余慈和天地法则意志都没有算到的。
天魔骚然,是为那似曾相识的血色。
当年玄黄杀剑与它的主人原道一起,上天入地,斩人杀魔,论杀性之重,当世无出其右者。如此强烈而独特的记忆,通过某种特殊的继承方式,传入每一个天魔记忆深处,平日里不显,可在这种时候,就纷纷翻涌上来。
这倒让深藏其中的妖树魔种更醒目:它的记忆里,可没有玄黄杀剑的概念,做出的反应,也与正常天魔迥然有异。
所以,这一波可名之为“血杀天劫”的冲击降临,效果竟是出奇的好,万千天魔瞬间四散,只留下中间被杀劫锁定的妖树魔种。
原本与周围天魔混染的虚无形象,一下子就没了意义,在血杀天劫的刺激下,妖树魔种很快现了原形,恢复到外覆妖树虚影的状态,无数长枝挥舞,想挡下天劫,可那血云之中孕育的劫煞,强横霸道,刚才还在千里开外,等到魔种完全现形,血云已经临头,如海啸般倾压下来。
源于玄黄杀剑的血杀之气,是第一波冲击,妖树虚影长枝就此瞬间湮灭,其后才是真正致命的天劫杀伐之气,发于无形,却是精准地自虚影中心的魔种上一划而过。
此一瞬间,九天十地被一声嘶嚎贯穿,已初孕灵识的魔种,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结果,但它所积蓄的超拔之力、六欲浊流、生灵精气等等,都如开了闸的洪水,倾泄而出。
血云之中,像是炸开了一团大大的烟花。
一击命中,血杀天劫的强度就是急剧减弱,对外围天魔的威慑也变小,这下子,万千天魔又是骚然。
中央那些六欲浊流、生灵精气都还罢了,魔种所积蓄的超拔之力,可是连天外劫、末法主这样层次的天魔,也抵挡不住的诱惑。
血杀天劫一过,本已成形的魔劫也乱了。
至于魔劫本来的目标陆素华,阳神在外,护住本体,眸中金光照透劫煞,随即哑然失笑:“这算怎么回事儿?自打自脸,自家的杀劫冲乱了魔劫……”
纵然她是长生真人,超拔之力的精粹程度,远超妖树魔种的遗留,可相较于获取的难度,那些天魔选择哪个,自不必说。
针对她的魔劫,转眼就散去了小半。
她自然不知道数千里开外,那一番天劫杀伐之气运化盘转的细节,但不管怎么说,倒让她省了一番力气。法眼观照,清晰捕捉到原本密不透风的天网,几处纷乱的破绽,对她来说,天网虽大,已如自家后花园一般,尽可闲庭信步了。
金光如大日,照彻四方,恢恢天网,此时却成了蜘蛛网,一冲便破。
陆素华微微一笑,信步前行。
而在与之紧密相依的千里开外,受她冲开天网的影响,姹女阴魔又是一颤,便在此刻,残损的承启天之上,忽有清音泛起,如丝如缕,高拔九霄,势头从一开始就是盘旋而上,但不论怎么高扬飞动,都是清澈如初起之时,没有一丝燥气。
与之越发高远缥缈的感觉相对,姹女阴魔头顶,却有沉肃寒冽的压力降下,承启天咯吱作响。
余慈本体处,露出变了形的笑容:这时机,抓住了!
渡口处,地下暗河的水流在低沉的轰响中奔流,不断的逝水之音,给人以冰冷而不祥的感触。
余慈头顶青莲,只余下两个“半朵”,残缺难见当初模样,忽地又是一片莲瓣飘落,半空就化为光尘,散逸不见。
气氛沉抑到了极致。
朱文英终于忍不住,半跪在余慈身边,就近观察情况,她想伸手触碰,胆气却已是不足。
余慈全身浮肿,每处都在往外渗血水,气息更是微弱至无,幸好还能在这条线上,比较稳定地维持。
面对这种情况,白莲打定主意保持沉默,也不准备再出手。
可朱文英却要她说话:“还有没有救?”
渡口不止她们两人,但她们却是仅有的能起到的作用的。
白莲想了想,柔声回应道:“他展开的战斗着实离奇,目前,谁也帮不到他。”
“是吗?”
这时候,朱文英反而冷静下来,因为她还记得,离城之时,羽清玄私下交待的一件事:“九天外域,凶险莫测,你侍奉的人又是第一等不省心的,你要多多照应……这里有一枚符箓,两种情况能够用到:
“一是此人运道上佳,及时进入步虚境界,可因为种种事端,无法及时回返真界;二就是此人走霉运,生命垂危,确实无法施救的……”
只看这些交待,那符箓就如救命符一般,事实上,羽清玄已经对她交托了根底。这一枚符箓,没有任何救命的效果,那只是一场赌博。
朱文英绝没有想到,会这么早把符箓拿出来,她也绝不想使用,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用出符箓,就是“等死”了。
朱文英的纠结,白莲看到了,但她依旧沉默,紧接着,她看到一缕微光,从朱文英袖口位置透出,照在余慈身上。
这符好生奇特,本身灵光并不如何醒目,却像是打开了一条甬道,将余慈和远方未知的区域相接合。从中可以窥知“远方”的一点儿情况,分明在地底暗河之畔,却能从中“见到”天星之力扰动。
忽地,二人听到一声微响,声音悠长,源头极是古怪,似乎是从余慈五官七窍、各处气穴窍孔里透出来,如呼吸般节拍分明,又清越宛转,如笛如歌。
朱文英愕然停下,已经半程的符箓激发暂时休止,至于另一边的白莲神色未动,可心中翻涌巨浪:
十二玉楼天外音,此人怎地还与论剑轩有着干系?
听清音三度转折盘旋,白莲再行确认:确实是十二玉楼天外音没错,音波中透出的剑意微弱却凛冽,竟是直接撼动天网,达到干扰天心层次的度劫神通。
斩雷辟劫令?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极出名的辟劫宝物,内蕴斩雷辟劫剑意,专抗天劫。若九烟身上有此物,也能说得过去,可这无法解释,为何十二玉楼天外音会以他本人为载体发动。
另外,目前九烟身上溢出的血丝骤减,似乎情况有所好转,但白莲看出来了,这是气血大亏之相。斩雷辟劫令她也见过,哪用得着如此消耗?
那么这里只有一种可能……白莲依旧沉默,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这可以说是奇迹吧,但一个还丹修士,且不说怎么能用出劫修才具备的大神通,既然用出来了,除了气血,寿元也要大幅亏损,且看九烟头顶,与其气机相接的青莲吧,莲瓣再次飞落。
※※※
十二玉楼天外音,不是寻常剑意,是度劫大神通。
余慈和姹女阴魔交错而过,其剑意引而不发,却是动用了《上真九霄飞仙剑经》所形成的神通。
神通发端于平等天,在云霄中盘旋而上,却有寒冽压力向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变化,十分矛盾,而由矛盾产生撕扯的力量,却是进一步冲开了本就阵脚松动的天网。
若将天网视为一张渔网,此时捆缚余慈和承启天的那部分,就已经内凹外凸,变了形状,在这样的情况下,姹女阴魔和余慈无限接近,但在气机的扭曲下,又是无限遥远。
如果余慈真身在此,状态又佳的话,就势一个解形玄变符法神通,说不定就此脱身,可问题在于,他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一连串苦战,还有前罗刹、后飞仙连续两个劫法级数的大神通使出来,包括维持的消耗,马上要耗干之前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存货”,他的寿元,目前又跌落到了最危险的红线上。
接下来,任何一点儿消耗先天元气的动作,都可能酿成万劫不复的后果。
况且,不管他如何扭曲天网,还有一线气机始终勾连。
是燃髓咒。
在十二玉楼天外音的压制下,燃髓血河剧烈扭曲,眼看抵挡不住。可在天网纷乱的时刻,这东西就是天地法则意志对余慈最后的抓手,自然要下大力气维护,便见燃髓血河在扭曲之时,也抓紧了那一线气机,全力催动余慈气血,要让余慈仅存的那一点寿元燃烧,化为灰烬。
余慈冷笑,任它来。
如今的余慈真像是在燃烧,承启天、心内虚空、包括已经淡得看不见的投影,都被一层红光罩住,灼然如火。已经快到极限的寿元,就在燃髓咒的作用下层层蒸发,可相应的,它也将余慈最后一点儿潜力挖掘出来,没有任何保留。
现在是发剑的时候了?当然不是!
还不是山穷水尽,也不是生死互见——余慈真能忍得住,剑意依旧引而不发,只是借此最后大旺的“火势”,鼓动全身气机。
另一边,已经受到承启天动摇影响的云楼树空间里,盛放缘觉法界碎片盒子崩声炸碎,里面留存的所有碎片,包括那一直没有动用的“飞蛾”,都是飞起来,以扑火之姿,冲向了已经倾倒的香案一侧。
那里佛骨熔炉落地,但心炼法火仍在里面熊熊燃烧。
相较于其他碎片,“飞蛾”体积明显大了许多,是由无数缘觉法界碎片拼接而成,效用比任何已有的碎片都更具效果。余慈之前一直保留,是想利用其气机感应,锁定其余碎片的位置,但现在,任何的保留都没了意义。
漫空梵呗声里,修殊胜行愿无量佛光充斥了整个云楼树空间,又在余慈气机的召唤下,通过心内虚空消化,导入天垣本命金符之中。
七彩华光映彻残缺的承启天,在余慈不顾一切的催化之下,剩余几枚周天星数的符箓,如太上圆光流火金铃符、九元五帝内摄雷印、八会交真五德秘符等,逐一被推至圆满,磨成了种子真符。
其间对佛光消耗之大,难以估量,还好他舍得“飞蛾”。
余慈本体处,浮肿的身体之外,蓦地放出光华,惊了朱文英一记。
尤其是顶门之下,脑宫之中,更是光源之所在,若此时内视,当可见到,密密金光如织,环拢紫府,其内天垣本命金符已经分不清符纹结构,煌煌如大珠圆照,形成一圈明光,不见半点儿瑕疵。
天垣本命金符就此圆满。
余慈不敢说是上清宗有史以来,修行天垣本命金符速度最快的,但绝对是最快的之一,即使里面修殊胜行愿无量佛光的作用要占去一半。
本命金符既成,圆满真意便生,转眼扩及神魂肉身每一处角落。
在天垣本命金符所成符珠之下,余慈元神盘膝安坐,显化的先天纯阳形成一层圆光,护持周围。纵然肉身破损,总还没有伤到神魂根基,对他的冲关没有造成致命影响。
但影响终究还是有的,就算有圆满真意的加持,肉身的破损暂时仍无法医治,余慈若要强拖着残破的肉身冲关,几乎可以确定绝无可能成功——就是没有受伤,想冲破肉身极限,也需要圆满真意长年浸淫、洗炼方可,他又哪来的时间?
当前的局面注定了,余慈只能暂时抛却肉身,专注于先天纯阳显化,亦即成就阳神。
余慈没有慨叹,也没有憋闷,所有的负面情绪根本没有存在的余地。
圆满即生超拔之力,余慈不可能丢掉这个机会,星辰天较为黯淡的天穹一角,招摇星闪烁,移宫归垣再次推动。
他早早就在朱雀星域,锁定了寄托生死玄机的星辰,如今借圆满真意,依照着已经规划好的气机线路,将生死玄机移转过去,完全是水到渠成。
如今外界天空还艳阳高照,看不出星相,但在星辰天、朱雀星域,那一颗天空最亮的大星,光芒四射,乍看倒似是一个小太阳。更显眼的是,这星光照射之下,杀气横流,灼然如火,凶横之意,贯穿天域,天狼正芒角,虎落定相攻。
余慈生死玄机直接烙在此星辰上,当即激发此星独特的凶暴星力,以之为首,刺激漫天星辰,尤其是三颗曾经寄托生死玄机的,即毕星、北落师门和招摇三星,都主兵杀,气机相通,统合最易。
四星分据四象星域,彼此呼应,像是四盏大灯,洒出光芒,在星空中乱扫。
但圆满真意自有趋向,余慈之前也曾在中央星域留影的,四象四方星域的星辰之力,很快就并行一处,遥指三垣。
从移宫到归垣,是质的变化,很多时候,上清宗修士会把移宫圆满,作为整个逆天行事的终点,毕竟先移四宫,再转三垣,修行旷日持久,已经超出了人力的极限。
紫微、太微、天市三垣,固然还有上下之分,但一般人归入天市垣,也就心满意足,毕竟是长生有望,再向后,一门心思再移天垣,耗日持久,并不合算。
当前,余慈没有去想如何走后面的路,他没时间。
他只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段。
天垣本命金符已经圆满,四次移宫成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星域,同时放出凛冽杀伐之星力,或暴戾强横、或深沉如渊、或雷动九天、或侵掠如火,四方四域,各具特色,最契合的就是那凶煞兵杀之气,此时合为一处,按着移宫归垣的心法,在天市垣范围内来回弄影,欲定不定。
此时说他只差一线也好、半步步虚也好,最现实的是,一直到这里,对寿元来说,都是纯粹的消耗,再怎么进步,等到寿元耗光,也是一场空。但只要再跨一步,轰破人身局限,打破“驻形关”,就是破关度劫,海阔天空。
过不过得去,就看他如何在天市垣寻找到契合的寄托星辰。
也许一蹴而就,也许蹉跎难成。
为此,承启天的死魔疯狂了,余慈的成功就代表天地法则意志的失败,代表着死魔的绝灭。其实对天心而言,这无所谓,天道意志有利害之分,而无亲疏之别,成败都无意义。所谓的“疯狂”,也不过是人心之映照,反加其身而已。
死魔的疯狂,其实代表着天网想重整旗鼓,仍维持一网打尽的局面。
但目前的情况是,因为妖树魔种被天劫击溃,积蕴的超拔之力四散,其诱惑导致陆素华那边的天魔大劫整个地乱掉,天地法则意志必须要将有限的力量分过去,以控制局面。
但,分则力弱。
天地伟力无穷无尽,但其内蕴法则,却是闸口,其根本原则之一,即是“损有余以补不足”的平衡之道,是“万物负阴而抱阳”的阴阳奇正衍化,注定了天地法则意志不可能用“超纲”的力量,强行毁灭劫数下的修士,必须留出一线生机。
而在前面一系列的冲突中,天劫力量被消耗了太多,确实是力不从心了。
不说陆素华那边如何,单看余慈这里,肯舍得代价,请出《上真九霄飞仙剑经》的神通,以十二玉楼天外音护持,死魔大潮虽是猛烈,清音所及,便尽都灰灰,可以说音波回荡多久,死魔劫数就要被压制多久。
余慈得以排除干扰,体悟天垣本命金符圆满之后的气机变化,力图在天市垣寻找到新的寄托生死玄机的星辰。
但这个时候,更严酷的问题出现了。
天狼、招摇、北落师门、毕星,无不主兵杀之事,四星联动,固然是杀气冲霄,但兵凶战危之力太盛,特征鲜明,反而冲凌天垣,找不到一个与之相契合的星辰。
天市垣十九星官之名,如流水般在余慈心头流过,七公、天纪、贯索、屠肆,又或左垣、右垣,无不是有些感应,但总是有所缺憾,难以形成贯通的气机联系。
一步登天,果然难为。
也在此时,燃髓咒激发潜力的效果用到了极处,后力将尽,寿元将尽,余慈浑身气血真的在燃烧,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烈火烹油而油将尽,便是说的此刻。
余慈已经将心理建设做到了最好,一应负面情绪都被压制在剑意中,就是在最危机的时候,也能保证本心不乱。
但有些情绪,不乱却不代表不存在。
余慈以为自己不惧怕面对死亡,但这次,他忽然发现,当死亡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粗重喘息吹到脖子后面的时候,他无惧的仅是“面对”死亡而已。当死亡从背后赶上来,其阴影笼罩下来的那一刻,他本能就想“回身”,不如此,就再无法遮掩心底深处,那情绪上的变化。
可问题是,他绝不能回头!他只能将全副心力放在“前面”,放在归垣的关键一步上,跨过去,就有生机;跨不过去,万事休提。
盯紧了天市垣上“照影”,余慈将心神完全切入圆满真意,那近百颗正星,哪个才是他的寄托?
眼见要合于冥杳惚恍之境,他猛地打了个激零,一道来自遥远天外的冰冷寒意浇下,将他冲出了那难得的状态。
※※※
陆素华轻松脱离天网,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满的。梳理整个过程,没有了魔劫,只能算是有得有失。
魔劫不只是威胁,还有一部分洗炼的功效。她重新将分身吞并,固然修为大涨,可里面还是杂糅了一部分不属于她的意识,使其道基不再纯粹。
这时候,魔劫来攻,正是一个洗炼杂质的机会,可如今这情况,使得洗炼,未竟全功,陆青的意识残余,依然存在,尤其她独立这些年,修炼、生活,在神魂深处烙下的痕迹,都陆素华来说,是比魔劫还要麻烦的东西。
说不得日后要花上许多力气,慢慢烧化洗炼了。
陆素华也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便先将那杂质分化门类,梳出条理,再有效压制,使之不至于对她产生即时的影响。
唔,这是什么?
梳理过程中,陆素华忽然发现某个不一样的东西。
那一颗放出星光芒角的小玩意儿,自有一番遮掩的手段,寻常人恐怕还发现不了,可又怎么可能瞒过她去?
怎么看都不是陆青自生之物,寻觅源头,原本是依附在陆青阳神法体外围,出奇地有韧性,刚刚吞化的时候,也能经得住阳神法力的冲击,还顺着那力量更进来一些。
对此,陆素华心神在上面一转,就有了答案:
魔种?
她长眸瞑合,仅存的缝隙之间,电光流转,长生真人的神魂力量加持其上,更有第一等的法门运化,转眼抓着了这魔种牵连的气机,溯流而上,那距离倒又让她有点儿意外。
如此联系,怕不是已经蔓延到数千里外?
陆素华冷笑一怕,太初玉书传承的锁魂秘术,比之魔门还有所不及,可既然抓到了手尾,又怎么可能失手?
不过数息时间,远方的气机烙印传回,还有陆青残余的意识,两相结合,她已经能够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就是对那边的情况,也有些模糊的感应——原来是卢遁,不,余慈!
这家伙,好让人生厌……
她长眸倏张,一步跨出,就遁入虚空。既然生厌,了结他就是!
数千里外的渡口,白莲本是垂下眼睑,保持沉默,突然就身子微颤,来自遥远天空的冷冽杀机,便如同洒下的寒雨冰雹,在无垢莲华之外,略一停驻,就滑落下去。
对方没有发现白莲,但白莲已有所觉。
以她的心境修持,也不免有些感慨:这人莫不真是灾星降世?否则怎地会招惹了这么些麻烦?
按照黑天教一贯的远交近攻策略,飞泉山蕊珠宫是敌,目前对方虽还在懵懂之中,但确实已经有了不共戴天之仇;远在东南的东华宫则是力争的盟友,尤其是对陆素华,目前怎么说也混了个脸熟。
可目前这种形势,再逗留下去,局面大概要倒过来了。
白莲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她心中退意已定,至于机缘——在她看来,既然是“机缘”,不契合时机,哪有缘法?
她也知道,十二玉楼天外音神通无边,九烟此时施了特殊手段,修为精进,竟是要在绝命之前,冲击关碍,借步虚之力延命,然而她更看出,余慈此时的寿元消耗,非比寻常——没有寿数,任法门如何精妙,根本没有时间发挥,又有什么用?
余慈以这种方式冲关,无异于饮鸩止渴,她极不看好。
再看九烟头顶那一对青莲,加起来也只剩下三四瓣,完全不成模样,她轻叹一声,默默计算此护持终结的时间。
人无信不立,她要走,也要等到青莲化无之时,看目前情况,在陆素华到来之前远离,不是问题。
这时候,她感觉到,朱文英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
“现在……你还不看好他?”
朱文英的感应着实敏锐,白莲的心思,竟然被她察出端倪。对此,白莲没有必要隐瞒,只是以一个相对委婉的态度道:
“天心莫测,岂敢断言?”
这次轮到朱文英沉默,但很快,她就有了动作。
刚刚中止的符箓,再次闪耀光芒,这次朱文英已将符箓呈现,玉符上刻画的符纹非常清晰,就是十八颗浑圆的珠子,分散开来,各居其位,总体是从右下角,延伸到左上角的一条曲折的轨迹,像是一条打开的珠链。
符箓只是一个中转,透过此符,真正有反应的,还在那无边星域之中。
亿万里开外,飞泉山上,蕊珠宫里,羽清玄猛地睁开眼睛,白日天光也无法遮挡她对天星的感应,见星空深处气机变化,她叫了声:“水澄!”
在一边趴着打盹的猫儿啊唔一声跳起来,如黑缎般的皮毛翻立:“我就知道那小子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啊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