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天人乘龙 万古云霄(2 / 2)

问镜 减肥专家 14809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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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双鹤闷哼一声,猛醒过来,就是第二元神所化,面皮上也是青红交错,羞怒交加。

他非但没能伤到玄黄的元灵,反而是被对方反制,一道十二玉楼天外音的剑意穿透,神魂已然受了微创。伤势不重,可有什么比潜心算计,却让人当头一棒,原样奉还,更让人羞惭无地的?

这……元灵的强度与计算中的完全脱节啊!不,这不像是单纯的元灵,而是与玄黄杀剑本体紧密结合,根基深植!

虽说情报上还有欠缺,但凭着见识,苏双鹤还是生出了某种想法。然而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天底下的剑修都是一般无二——得势不饶人,一旦占了先手,就不会再给人喘息的机会!

剑气嘶然破空,而每每气在音前、意在气先,等剑气斩破虚空爆鸣声响起时,苏双鹤这边已经挨了十七八剑。

前方玉勾虹光扭曲,确实消减了不少锋芒,可问题在于,对方剑意之犀利,实在超乎想象。

没有了血杀戾气,玄黄反而在纯化的境界上又深入了一步,苏双鹤能挡得住剑气,形而上的剑意却是破开一切阻碍,直指心神根本,恍惚中,他像是重回到当年目睹论剑轩剑仙之威的少年时代,虽相隔千里、万里,依旧杀意透胸,脏腑生寒。

糟糕透了!

苏双鹤脸色越发地难看,如此境况之下,想要速战速决?势必要付出更巨大的代价……

此时陷空阵已经催运到极处。此阵以“天渊无底,碧空沉陷”著称,主要是在平滑的虚空中,开辟一个临时的、不完成的虚空环境,形成“陷阱”,困住敌方,若是阵势完整,主持的修士修为足够,甚至可以开辟通往别处虚空世界的甬道。

当然,这半桶水的阵势,不用想了,苏双鹤主要还是借“陷空阵”这个壳,施展巫咒。

至少到目前为止,陷空阵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的,玄黄杀剑看着近在咫尺,其剑气透空,还是要隔过一层虚空屏障,如若不然,以他计算失误的情况,“落虹勾”说不定早让剑气打飞。

当然,现在落虹勾会怎样,苏双鹤已经完全不关注了,他全副精力都放在阵中巫咒的催动上。

阵中不见火光,温度却是急剧升高,扭曲了大气。

当温度上升到某个阶段,他座下两头金乌,戛然长鸣,身外大日真火爆燃,如两轮红日,挣开车架辔绳,一左一右,分进合击,硬将是阵中的高温再催升了两个层次。

火焰终于显化,光色由红转白,席卷百里方圆,其中又腾起一轮大日,其中有三足金乌法相,敛翅闭目,威势含而不彰。如此冲击,对天地法则的扭曲太过激烈,又不像是神意对冲,无形无迹,顷刻千里万里,故而劫云中电光滋拉拉做响,蠢蠢欲动。

而这时,苏双鹤不但不降下强度,反而又加了把力。

日轮中,三足金乌双眸睁开,阵中的温度霎那间再次提升,整个虚空都似给烧化了。

高温烧穿了云层,本就是蠢蠢欲动的雷霆再也按捺不住,雷光突降。

由于几乎是贴在劫云下部,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电光穿透云层,便正中苏双鹤所乘车驾。

苏双鹤却是不惊反喜,大笑声中,蓝白色的电光在巫灵日冕车上流转,无数次想压进车驾内部,却在特殊的材料和防护前却步,当然,这也支撑不了太久,而苏双鹤早有准备,巫咒发动,刹那间,巫灵日冕车颤动,仿佛是活化过来,变成一只抖毛的巨兽,抖落的却是千百道电弧,并且如张了眼一般,直投入陷空阵的中心里去。

电光雷音倾注,恐怖的张力撑得虚空膨胀,火海中日轮金乌法相也在此瞬间张开双翼,太阳真火与劫雷也有冲突,但更多还是混搅在一起,向陷空阵中央聚合,将所有的压力,都推向了玄黄杀剑一边。

那一轮寒透心魄的剑气,终于中断。

苏双鹤也是长出口气,总算是把玄黄杀剑的势头给压下去了。

有巫灵日冕车这等渡劫法器在,一时半会儿,劫雷难以对他造成什么威胁,故而他只是紧盯着阵中,等待着结果。虽说前面屡有失算,可这回,他依旧有着相当的信心:

玄黄这等杀伐之器,就算是撇掉血杀戾气,照样是为天所忌,天劫轰下,怎么可能逃得……过?

就在他转念间,阵中变故突生。

剑光骤闪,已经在内外多重压力下濒临极限的陷空阵,就此崩溃。

日轮金乌法相仍在,劫雷电光喧腾如海,可就是这样的声势,却被那闪掠的剑光从正中劈出一条路来。

那斩出的空白似乎有着无以伦比的魔力,以至于将一切都看个正着的苏双鹤,脑际也被“空白”所染,陡然间空无一物。

等他猛醒回神,那可以用“辉煌”来形容的夺目剑光,已经杀到了眼前。

苏双鹤猛地站起,巫灵日冕车上超过百重的防护同时张开,尖锐刺耳的撕裂声起,车驾至少往后平移了二十里左右的距离,才堪堪停下,总算将那剑光化消干净。

可没等苏双鹤擦一把冷汗,耳畔“咔嚓”微响,车驾支撑结构上,分明是出现了细微却深刻的裂纹,相应的,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防护崩溃,如果再来一次“劫雷轰顶”,也不用再说什么导引,包管立刻散架!

怎么可能?

苏双鹤就站在车中,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不惊讶玄黄杀剑的威能,其实换个环境,他单独一人,再多十个胆子,也不敢一个人过来擒拿——毕竟这是一柄全盛时期,能够斩出剑仙威能的顶级杀伐剑器,弄不好一剑尸分两半都是轻的。

之所以过来,所依仗的,不外乎就是天地大劫当头,对这类绝代凶器的压制和破坏,所有的思路,也都是以此为出发点。

可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劫雷是被他引过去没错,也与剑器冲撞,可是所牵引的天地法则意志像是“瞎了眼”,轻轻巧巧就把玄黄杀剑放了过去。

正因为如此,玄黄杀剑力抗劫雷,也只是挡下那闪电的冲击而已,根本依旧稳固,几乎连个波纹都没生出来,更不见任何粘连和后患。

纵然是第二元神之躯,苏双鹤也觉得有战栗之感,从脚底直蹿脑门。

他再次想到了刚才那个可能……

真真不妙了!

此时此刻,陷空阵崩溃,劫雷撕裂,日轮金乌法相不过是勉力维持,几乎烧透虚空的高温不断下降,玄黄杀剑已经感受不到太大的威胁,悠然在云层上下盘旋,看起来自由自在,然而那磅礴的剑压,却如深海之暗流,无声无息,层层积累,一旦爆发,定当势压万里,山崩海啸。

苏双鹤僵立在车中,动都不敢动一下。

什么叫“作茧自缚”,他现在是明白了。

如今想来,飞来的玄黄杀剑,最初是颇有些浑浑噩噩之态的,只是凭本能飞动。只要不挡在它前进的路上,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就是他刚刚那一轮谋算和攻击,非但没把玄黄杀剑制伏,反而刺激了对方,使这位貌似是开了窍……

漫长岁月中积累下来的纯粹剑意和杀伐本能,就这样一层层复苏,并统驭在愈发清明的灵智之下。

剑意寒透,自然锁定了一切含有敌意的目标,接下来,只是如何处置的问题。

苏双鹤心中呻吟:难道今日就要折了这具第二元神?

正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变故又生。头顶劫云中,正荡起悠悠涟漪。

澎湃的神意冲击横扫过周围万里空域,也恰与玄黄杀剑逐步苏醒的勃勃灵机交错。

玄黄杀剑倏然定住。

如此神意强度,莫不是武元辰?唔,还有一个堪与此人抗手的强者……呃,两个?

不管怎么说,来得好!

苏双鹤恨不能抱着来人亲上两口,正是由于对方的到来,一下子带走了大半寒意剑压,让他长出了口气。此时,他谋夺玄黄杀剑的心思已经熄了大半,尤其在单枪匹马的时候,绝不愿再考虑,剩下的,尽都是退意。

武元辰等人的到来,正好给他趁乱脱身的机会。他意念微动,两只金乌敛翅飞回,套上了辔绳,只待再有良机,就立刻远遁。

然而,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便在他一门心思脱身之际,已经绞缠在一起的神意冲击,完全不带“眼睛”,便像是破堤的洪水,四面奔流,一波近百万重的神意冲击,就那么压了过来,只惊得他头皮发炸。

虚空神意对冲!

苏双鹤不是专精神意法门,全凭境界硬顶,他的神意冲击强度,也就是刹那五十万重的水准,处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第二元神要有些天然优势,但最多也就是提升五成,无论如何超不过八十万重。和这些专门修炼神意法门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之前又已经伤了神魂、折了锐气,应付起来最是麻烦不过。

以己之短,对彼之长,是最愚蠢的行径。

苏双鹤还有理智在,当下也不求什么冲击强度,只是固守本心,将神意振荡层次锁固在一个特殊的层次,任外间如何冲击,都不为所动。

他如此这般,确实是应对得当。周围倏乎千百轮攻防,都没有撼动他的根本。可是他护得住自己,却再也护不住身外之物。

本来就已经受了暗伤的巫灵日冕车,与周边虚空一起,成为了神意传导的介质,同样也是神意交锋的战场,甚至因为其独特的材质和防护,受到了“特殊照顾”,连续几百轮、亿万重神意对冲,直接碾过了它的承受极限,这辆价值连城的车驾,就那么砰声粉碎,连碎渣都被神意穿插百万次,抹消干净。

苏双鹤眼皮连跳,只觉得心头滴血,恨不能仰天长嗥,以发泄郁闷。

可是,他不能动。

像武元辰这样层次的强者,他虽有一战之力,但前提是,一定要锁定对方的本体,有的放矢,否则只能是被动挨打。

还要忍……

惨嘶声起!

就在他满心纠结的时候,两头拉车的三足金乌也难逃劫数,纵然是洪荒异种,巫门神鸟,同样是被神意贯穿,尖鸣声中,金羽乱飞,火光激迸,给撕扯得血肉模糊,直坠下去,在半空中就爆成漫天血雾。

忍你娘!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雄霸一方,平日里说一不二的苏双鹤?

便在怒意爆发之时,他也是捕捉到了机会,双手下指,巫咒激发,两只金乌炸开的血雾中,便有怨戾之气勃然而发,以“索命”咒术,循天地法则体系中的虚无脉络,触及了刚刚轰杀它们的几个目标真身所在。

第一个,一万四千里外,还在不断接近中,这是武元辰。

第二个,七万里外,也在逼近,好家伙,这是……楚原湘?

第三个,也是最远的一个,相距……三十四万里?

位置是……环带湖、某个小岛庭院中。

苏双鹤刚被怒火冲抵起来的思路,陡然间就凌乱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任是谁看到自家碗里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起,一转眼变成咆哮的太古天龙,都会是这么个反应。苏双鹤甚至庆幸在之前他已经扒了余慈的“一层皮”下来,知道那位不是个善茬儿,才没有因为过份离谱的前后差别而一口气噎过去。

就算是这样,也过分了啊……

不等他理清头绪,由于所发咒术太过直接,他的手段也被三方感应到。天域之中,神意冲击刹那间推上了两百万重,而且,是双份儿!

那是武元辰、楚原湘二人发难,同样是精通神意法门的大劫法宗师,这如此距离上分进合击,就是地仙人物在此,都要觉得头痛。

苏双鹤只觉得满嘴发苦。

他目前的防御之术还算稳固,一时半会儿能坚持得下来,但接下来才是大问题。对上武元辰,他还有勇气一战,但再加上楚原湘,他只想有多么远跑多么远,可是,他往哪儿跑?

往来的方向?家里还有人堵着呢……他可以骂人吗?

其实现在他应该是庆幸才对,“家里的”那位并没有落井下石,若真来个三方合击,也许他第一波就撑不下来!

然而此时的苏双鹤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心中反是在想:这厮置身事外,定然是要借机脱身,我若叫破会如何?

反正因为玄黄杀剑之事,十有八九已经撕破脸了,若是这时候说破他的身份,标明他的方位,会不会祸水东引,他则乱中求胜?

一念既出,就有些按捺不住,他甚至都想好了,就叫“余慈你搞什么鬼”吧,情绪自然,又意蕴无穷,肯定效果绝佳……

嘴巴都已经张开,他却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对!

玄黄杀剑的事,他只动手,不说话,最终目的没有暴露,其实只要脸皮够厚,还是可以挽救的。

要知他的目标有两个:玄黄杀剑、夏夫人。

和余慈撕破脸,也许有机会趁乱得手玄黄杀剑,但也只是有机会而已,只从前面交手的情况看,实在渺茫。而夏夫人那边,就根本不用再想了,天遁宗的布置更要全部打水漂,平白惹得一窝杀手大敌。

相反,如果现在向余慈表明态度,怎么说是一场“共患难”的交情,说不定还有机会将事情拉回正轨。

现在余慈没有出手,但也没有借机脱离战场,是不是也有观望的意思?

老子这两天舍了许多面皮,总该有些效果才对。

念头就这么突兀倒转,苏双鹤浑然不觉这其中的荒谬之处,只一咬牙:

赌了!

他赌的就是余慈的性情,还有两人所谓的“默契”。成功了自然是好,就是不成,他这具第二元神分身,也有脱身之能——当然代价必然惨痛。

刹那间,锁定了目标的巫咒,真正发动。

世上能够在还丹境界,就跨越亿万里距离,隔空灭杀目标的,只有巫法咒术一门。

某种意义上讲,巫咒是能够实现在天地法则体系中最长距传输、最少量损耗的力量。虽也有许多限制,但在苏双鹤这个境界,已经是掌握得出神入化,一旦出手,就是直抵骨髓脏腑,由内而外,发作起来。

世上各类法门,作用人体,变其质性,所在多有,毕竟你放一把火,把人烧成焦炭,也算变了。但也只有巫门咒术,才是以种种诡异手段,直接作用于本体,改易内部机理结构,所谓“点石成金”,又云“指鹿为马”是也。

由于强者自成一域,这等手段看着不可思议,真正作用已经很小,也不可把一位长生真人当真变成鹿、马之流,可在关键时刻,抽冷子来一记,说不定真会造成意外。

所以,苏双鹤的目标是楚原湘。

真论本心,苏双鹤敢和武元辰放对,可要对上楚原湘,坦白说,还真没那个胆子。

虽说同属于洗玉盟中,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楚原湘那个狂徒,发起癫来,绝对是六亲不认,平日里清虚道德宗也很头痛,经常罚他闭关,或直接施以幽禁,但一有事情,还是立刻就松了链子,放人出来。

真的对上,出乖露丑怕是免不了的。

撇去性格不说,这狂徒专精于神意法门,成就长生后,练就的神通,又是虚空大挪移,二者结合,简直就是世间最恶心人的手段,只有他仗着神意冲击折腾别人,从没有人能够得上他。

难得现在能凭借巫咒来一记,焉有放过的道理?这也是阻碍对方持续挪移的手段。

果然,正准备进行虚空挪移的楚原湘停了下来。

神意冲击这么多回,他早认出那边是谁。即使他不怎么看得起苏双鹤这人,但基本同一境界的巫道强者,真要不顾一切干扰他,还真是麻烦。

楚原湘如他“狂徒”名号一般,确是不修边幅,不讲人情世故的人物,当下就神意传声——本来直接传递意念就可以,但“多此一举”,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眉毛鹤,长脾气了啊!与武魔崽子纠缠在一起,你意欲何为?要不要老子替你们家夏娘子,斩了你这暗疾隐患?”

所谓“眉毛鹤”,是楚原湘给苏双鹤起的外号,是嘲笑他除了一对眉毛有“鹤翎”之相外,全身上下再没有半分仙鹤之姿。

和这类狂徒打交道,真要一本正经地辩论,真能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苏双鹤终究也是当世有数的人物,真要站定立场,厚起脸皮,也无人能奈他何。他呸了一声:

“你倒扣得好一顶帽子!也不想想,刚刚是谁和魔崽子纠缠不清来着,对了,现在也缠着的吧。”

说话间,苏双鹤在稳固自身防护的前提下,将巫咒作用更深。

也不求伤人,就是用那微小的失控可能,吓阻楚原湘,使之不能施展虚空挪移的手段。没有了虚空挪移,七万里长途,要飞过来,怕不要十个时辰?只要余慈表现出之前的水准……

虽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明白,那家伙凭什么能隔着三四十万里的漫漫虚空,与武、楚二人对撼而不败,但就凭这一手,只要能与楚原湘拉大距离,超过二十万里,保证再无威胁。

那时,武元辰单身一人过来的话,那就是找死了。

他想的很好,可是……余慈呢?

就在苏双鹤“力抗”楚原湘之时,余慈神意倏地连续跳变,由于苏双鹤固守本心,将神意锁定在单一层面,虽是稳固,感应上却落后太多,只感觉着那位在天地法则体系层次中的切变,瞬间至少超过十次以上,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到余慈的踪迹。

难道那家伙真的不要面皮,鸿飞冥冥?

便在苏双鹤闷气冲顶,几乎要轰穿天灵盖的时候,忽看到依旧悠游盘旋的玄黄杀剑,当下松了口气,可转眼间,又是呆住。

一直不管不顾,往南遁行的玄黄杀剑,这时候却是留了下来,相较于动辙百万重的神意冲击,其不断积蓄的磅礴剑压,似乎也不那么抢眼了。可当人们的注意力真正停留在那边的时候,却是一下子移不开眼了。

什么时候,它已经把剑意运化到这种程度?

都是驻世千年万载的大劫法宗师,诸人对玄黄杀剑的根底都了若指掌,知道它内蕴剑意,尽都来自原道等论剑轩剑仙大能。而论剑轩的根本经典《上真九霄飞仙剑经》,其面貌如何,更瞒不过人去。

是而诸人一眼就认出来,剑意运化的真妙所在。

十二玉楼天外音,已然七转……

八转!

作为论剑轩纯化剑意的集大成之作,十二玉楼天外音既能发若雷霆,又能缥缈如云;既能毕其功于一剑,又可层层加力,直至破口决堤。

玄黄杀剑不愧是剑仙所佩的绝顶凶器,这一手“藏锋”之法,可谓炉火纯青。直到剑意八转,寒意深透,蔓延虚空,才真正锋芒毕露。也就是在诸人一个恍神之际……

九转!

七转司命,九转破劫!

当十二玉楼天外音运化至此,便是天劫都要退避三舍。

此时,不管是武元辰还是楚原湘,虽不明白这一剑究竟要斩向哪里,却都意识到形势失控,神意冲击的目标当即转移,直指玄黄杀剑,意图阻止它继续蓄积剑势。

可与之同时,苏双鹤福至心灵,深吸口气,这具第二元神分身猛然膨胀,直接撑破了云层,化为百丈巨躯,呵气成雷,已经是施展了法相天地的神通。

这等神通,向来是巫门为最胜,不只是身躯的放大,还包括了元气蕴积的膨胀,乃至于对天地法则的影响。正因为巨躯的存在,便如一根撑天的巨柱,稳定了天地法则体系,也使其运转,在瞬间凝固。

本已双双重突破两百万重,正向三百万重狂飙突进的神意冲击,如坠泥浆,阻滞甚重。

这当然是暂时的现象,可就是这么一个停滞,玄黄杀剑的剑意运化,已经推上了全新的层次!

十转!

十一转!

刹那间,毁灭性的力量爆发!

第一个受到冲击的竟然是苏双鹤——周边天地法则再也承受不住破灭性的剑压,就算有“法相天地”撑着也没用,直接就崩溃掉,苏双鹤自然也维持不住法相,一路缩小,眼看到了原来模样,竟然还是维持不住,直有消散之意。

至于武、楚二人的神意冲击,更在瞬间湮灭。

天地法则崩溃,形成一片空白区域。就是外域真空之中,也是有法则存在,有介质存在,可这瞬间,在这片区域内,没有了法则支撑,虚空变成了真正的空无,连本身的结构都要垮掉,神意再强,又如何传递?

所幸这可怖的“空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没有覆盖更多的范围。

更远处的天地法则,正疯狂地向内填补,使法则重立,可一时间似是而非。

当年东华山七大地仙交战,似乎就有这种场面。当然,范围要大得多,持续时间也长得多。

苏双鹤的第二元神还是难以重归稳固,扭曲变形;至于武、楚二人,神意恢复振荡传输,却是操纵困难,各种扭曲偏折,完全把握不住方向。

就在他们努力适应环境变化的时候,心中忽有所感。

武、楚二人勉强调动神意,扫描周边,倒是苏双鹤更轻松一些,仰头上看,便将特异之所在看个清楚。

天域之上,劫云被千百轮神意冲击,还有之前的凛冽剑意搅得七零八落,裂隙处处,连喧腾的雷光都不见了踪影。

此刻正是从某个云隙中,一根羽毛飘落。

天上也不见什么飞鸟,事实上没有哪种飞鸟的羽毛能够穿透劫云而不损。苏双鹤透过云层去看,可他见到的,只有一层奇妙的光,那光芒纯净却又深透,一眼见底却又看不穿光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

羽毛映着光线,几若透明,恍惚中,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飘下来。

苏双鹤心底深处,忽地有某些记忆翻腾,正梳理着,天空中突然一片清明,当中厚重劫云的“碎块”,霎那间蒸发干净,之前还只是丝丝缕缕的奇妙清光,就此大片洒下。

先前落下的羽毛,在清光下愈发透明,而片刻之后,就在那光芒下虚化、分解。

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幻梦未止,那一片清光之中,影如云烟,又如水墨泼染,顷刻间化出一片清奇妙境。有仙山霞岭,天河玉带,远近相映;又有云海浮槎,琼楼飞阁,层层铺开;更见那些天人仙真,乘云气,驭鸾车,云集而往,而又如流风四散。

当然,任是谁也不会忽略,在这仙家胜境之中,巍然耸峙的明堂大殿、玄宫楼台,一层层向深远天穹铺展。人们穷极目力,觉得到了边际,但定睛再看,却是缈然相继,有更为高上恢宏之仙境,立于其上,如是再三。

苏双鹤心中,“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地清晰,某个专有词汇已经顶在了喉咙眼儿里,却因忌惮余慈的存在,没有吐出。

可是,他有忌惮,别人可没有。

楚原湘还没梳理干净神意运转的问题,来不及转化声音,可是其中的意念依旧清晰传播开来,分明带着浓重的疑惑:

“万古云霄?”

那恢宏“仙境”不只是铺展向极远处,也向人们眼前来。无声无息,已将方圆千里覆盖,包括苏双鹤、楚原湘、武元辰这三位大劫法宗师,都给“罩”了进去。

这三位自然想避开,偏偏力有不逮。

那仙境铺展的速度也不是甚快,像武、楚二人,不过是舒放神意到此,一个闪念,就是千里万里,怎么也不至于被罩进去。

可问题在于,周边虚空已经被玄黄杀剑斩破了法则根本,此时简直就是一锅滚沸的稀粥,原先顺理成章的手段,此时拿来,个个都是荒腔走板,二人神意竟然是陷在其中,一个恍惚,已经是被“请”到了“仙境”之中。

入得此间,只见得山色墨染,碧海青空,浩缈无尽,一时竟辨不出东西南北,玄黄杀剑已是无影无踪,磅礴剑压也随之消失,至于一直就诡奇百变的余慈神意,更是全无痕迹。

三位大劫法宗师都是经验丰富,本能地都守御不动,只谨慎放出神意,加以感知,外界环境的信息,层层涌来。

“不是幻境。”

苏双鹤嘟哝一声,其实他半点儿都不惊讶,如此说法,差不多就是讲废话,以减轻心里沉甸甸的负重。

在他身畔,武元辰和楚原湘的神意透空交错,没有起冲突——就凭他们现在“东倒西歪”的德性,也打不起来!

“仙境”之中,肯定不像“外面”那样,法则都给斩成了一锅稀粥。不说别的,只这海空山色、殿宇楼阁,若没有稳固的法则支撑,连幻境都支不起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给人以不可思议的质感。

但是,支撑此间的法则,肯定是对神意传播极其“不友好”。平常感应也还罢了,一旦想推高振荡频率,形成冲击,阻滞之大,较外界强出何止千百倍。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一种封禁,专门针对武、楚二人。

苏双鹤不动声色,悄然隔开身畔摇动的神意,和那两个家伙拉开距离。若在之前,万不可能,现在却轻松多了。

哪知正移动间,楚原湘神意转折激荡,仿佛是老儒吟哦出声: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苏双鹤不免腹诽:他倒还有闲情!

不过,能够重新使出这“多此一举”的手段,也证明楚原湘开始适应此地的环境。

依旧是有人比苏双鹤更直白,虚空中传来一声冷笑。

发声的是一直沉默的武元辰。此时神意抖荡,沉郁中杀机如燃,将尖锐的意念击发出来:“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上清余孽!”

这里是仙境也好,幻境也罢,对武元辰这样层次的人物,都不会为外象所遮蔽,而是直视其法则层面。若将感应窥探入微,便可见得,海天之间,那种独特的玄门义理,典型的运转方式,和上清宗修士战过不知几千几万次的武元辰,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甚至是这一方天地,他也不是“头回”进来了。

“三清境!”

当年玄门各大宗门阀,由八景宫牵头,做“三十六天”的设计,只是理念不同、利益难合,最终分道扬镳。

当时引发冲突的两种理念,矛盾主要集中在“三清以下三十二天”之上。

一方是认为,应当东南西北各立八天,镇压四方六合八极,主张者以上清宗为首。

另一方且师法佛门“十法界”,垂直划分三界二十八天,更上有四梵天,合为三十二天,这一派,则是以八景宫为首。

到后来,“三十六天”的设计终究还是没能达成共识。

上清宗召请诸天神明,自成太霄神庭,势压北地,采用的就是四方八天之法;便是后来陆沉的东华宫,也借用了此一架构。

八景宫则在垂直分划的路子上走得更远,其宗门根本的“云外清虚之天”,汇集三十六洞天福地,逐天而上,自成一域,几已不在此界之中。

但不管是哪一派,争论得又是如何激烈,其中却有一条,早早就没了异议。

那便是更在三十二天之上的“三清境”和“大罗天”。

道经有云:三天最上号曰大罗,是道境极地。妙气本一,唯此大罗生玄、元、始三气,化为三清天。一曰清微天玉清境;二曰禹余天上清境;三曰大赤天太清境。

不管是四方八天,还是三界四梵,到最后,都是归于三清境,最上则为大罗天,包罗诸天,至高无上。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依据什么“道经”,也不是来自于哪家的玄理,而是有一桩同时记入八景、上清乃至多个玄门大宗的记载,铁证如山。

劫生劫灭,上溯万古。

自世间现了“修士”、有了传承、定了法统,对于各自根脉的追寻,就一日没有停止过。

相较于魔门那位高高在上的统天大化元始天魔王;相较于巫门确凿无疑且随时可以瞻仰之神迹;相较于儒宗圣人脉络清晰的学理传承,释、玄两家其实还是有些尴尬的。

佛祖、道尊位于五大神主之前列,却是“天地生后不得见,只有神位在人前”,都道是那二位传下了道统,但不管怎样探究,都是只鳞片羽,且以玄虚之言为多。

久而久之,不免就有些人心志动摇,又或矫诬攀附,再有不怀好意之人,煽风点火,佛门远在西极也还罢了,一段时间内,玄门各宗倒是大兴“虚无”之风,大有踢倒神坛,全面切割之势。

便在这样的背景下,上清宗三世葛祖师,神通天授,九十年而成地仙,此后驻世传道,一手开拓上清宗域外世界,再百年,于无上杳冥之层次,追溯时光,合于道尊真意,将那一点缈不可测的烙印,接引回来,将其演化成一门无上神通。

葛祖师以此神通开辟大罗,道化三清,演示道经所载。

神通一出,诸天震动,立成天地大劫,九载方散。葛祖师也在大劫中合道而去,令人嗟呀不已。

但也正是借这一门神通,和那一场劫数,玄门“虚无”歪风戛然而止,内魔外道迭遭镇压,重振巍然气象。

便是当年的八景宫,也要赞叹“正本清源,上善之法”。

葛祖师临劫之时,为所悟的这门无上神通传承煞费苦心,以大智慧,不立专门文字,只是披阅删改上清诸部典籍,将无上心法,化入各上清典章之中。传说但凡是上清长生经义,都内蕴此法,殊途而同归,一旦深入到某种层次,将会不学而自通。

此即所谓“道可道,非常道”是也。

自上清三世葛祖以来,十数劫以下,上清宗真正了悟此神通者,屈指可数,便是领悟出来,也自有不同面目,惟本质如一,神异非常。

面目虽不同,可此门无上神通所发的第一个异象,却是不易不变。正像是当年八景宫掌教圣人杜祖师,在亲眼目睹此门神通发动之后,所感慨的那般:

道化天真难为喻,万古云霄一羽毛!

“万古云霄……道尊玄通威仪,末学后进仰之弥高,喻之无言。葛道人将神通化为云霄鸾羽,何其精到——这门无上神通,大约也像是鸾凤所遗的一片羽毛,由此略窥道尊神通之万一,仅此而已。”

“你冒酸水也没说你疯疾痊愈。”

“咄,谁和魔崽子说话,我只是感慨而已。上清鼎灭之前,这门神通也已经很久不见。要知道,当年只要是演化出这门神通,就是当之无愧的上清第一人……”

“为何不说玄门第一?你们这些守尸鬼,今不如古,可鄙可笑……我想想,至少也有四劫时光不见。”

“魔崽子闭嘴!看这三清之境,描画间气纹层生,窍眼暗布,应该是走的符箓之道……唔,这是自《洞元玉章三气妙化符经》中演化出来的吧。”

“这部符经,你们当年没抢到手?”

“咱们熟归熟,也不要乱扣帽子好吧。当年引动魔劫的,总不是我们。”

“嘿嘿,清者自清,何必多言。”

楚原湘和武元辰神意交流,却也辗转化音,不曾避讳任何人,或者更像是故意说给人听。

旁边的苏双鹤因为“立场不同”,已经被彻底无视了。

苏双鹤倒也不恼,更准确地说,是没那个心思。他深知,不管是楚原湘还是武元辰,都是信奉“拳头大过道理”,但凡神意所及,就是由他们说了算。若有半分可能,此时也要闹将起来,神意透空,将什么白玉京、三清境都砸个稀巴烂。

而如今在这儿卖弄嘴皮子,只能说明,二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破局的法子……真真正正陷在了这里!

虽然不是本体到此,虽然只是部分神意受制,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辩驳。

这件事传出去,包管震动九天十地,整个修行界都要颤三颤!

两个大劫法宗师啊……对了,受困的还要再加上他。

是三个!

苏双鹤这才来得及郁闷。

余慈那厮,莫不是一见大占上风,就把“默契”给甩到泥地里去了?

一念方起,天穹之上,忽有虹光飞架,转眼临头,观其来势,分明是向他身上罩落。

双边神意振荡骤起,显然是两个大劫法宗师捕捉战机,齐齐发动,只是起势还有点模样,神意冲击一到半途,又是荒腔走板,次第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