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闻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显然对她的话语抱持着怀疑,他软下声音,轻轻道,“你不必觉得麻烦。”
“若是真的不喜欢,咱们就重新点,点到你中意的为止。我如今虽不算豪奢之家,但养活你,让你吃得开心,还是能做到的。”
他说话很是大气。
可越是如此,李玉珠的脸色就越是不好看。
“不用,我真的吃好了。”她放下筷子,搓了搓衣角。
陈重见此,蹙了蹙眉头,倒也没再多为难她,“既然如此,那就喝些茶水。”
随从会意,立刻让小二送了茶点茶水上来。
陈重则是慢条斯理地开始慢慢吃饭,他每样都尝了点,余下了一大堆最后都是被撤下去了。
随后是账房来报账,陈重与他压低嗓音在一旁讨论。
做这些事情的陈重看起来格外的严肃,跟从前截然不同。
李玉珠有点坐立难安,她低头摩挲着杯壁,神色有些恍惚。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这……
现在的陈重跟从前的沈廉信,已经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
等到陈重安排妥当事情,转头找寻李玉珠时,却并没有在身后看到她的身影。
他略略一怔,快步走出房间,就看到被拦在楼梯口的李玉珠。
护院显然看出两人之间有事,这女子出来时状态也不对,自家东家也没发话,他就擅自做主将人给拦下了。
好在李玉珠是个胆小的,见到个面容凶狠的,一时竟被骇住,也没顾上吵闹。
陈重追出来,见到这一幕,连忙拉住她,“玉珠,这是怎么了?怎生突然就要走了?”
虽然他并不想见到李玉珠,可并不代表能让这种状态的李玉珠离去。
李玉珠咬了咬唇,勉强扯了扯唇角,“我看你忙,就想着下次再来……”
“没事,我已经忙完了。”陈重笑道,“说起来,这次你来是有什么事与我说。怎么还不曾说,就要走?这不是平白让我担心吗?”
“你,你怎么猜到我有事要说……”李玉珠惊讶。
陈重笑了笑,腹诽道:你从前就藏不住心思,哪里还需要猜!
嘴里却道:“你特地寻到此,莫非是陪我吃早饭?”
李玉珠还真是想见见他,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前来而已。
不过,见陈重问起,她倒也没瞒着,低声道,“我的确是有一件事想求你。”
陈重扬了扬眉,“你说。”
“我听说你遇刺了,前头怎么没听你讲起?”李玉珠先问道。
“不过是小事。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就不必再说出来让你烦心担忧了。”陈重说着,展开身体,“你看,我都是好好儿的。”
李玉珠略略松了口气,抬眼打量着他,小声道:“那你打算把哪些人怎么办?”
闻言,陈重一愣。
这话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
毕竟,他先前不知道具体是何人指使,故而心中着恼万分,恨不得寻到罪魁祸首后,就将其绳之于法,以告慰自己的提心吊胆。
可如今得知真相后,那牢里的两个人就成了威胁了。
但令他费解的是,为何是李玉珠前来问?
他不答反问道:“你认识他们?”
李玉珠抿了抿唇:“……算不得认识。就是他们的亲人求到了家里了,说是要被县令大人判死刑。”
“我听着他们都是遭人蒙骗……而且都是少年人,如此这般死去,未免太可惜了。”
“所以,你就来求我抬手放过他们?”陈重接话道。
李玉珠看他面色不对,也不敢多言,只能低下头,低低应了声。
陈重神色冷淡,慢慢道:“你可知道,替我守夜的仆从,那日被他们砍伤,若非是当日护院来得及时,我又用好药吊着,他性命早就堪忧。”
“我是好运,那时起夜,才逃过一劫。若非如此,现在躺在里面,生死不知的就该是我了!”
“他们固然是少年人,却算不得是被蒙骗。他们是知道要来作甚的,不过是为了钱铤而走险。”
“那就合该为此付出代价。若是这般轻拿轻放,岂非是说夺人性命,亦能平安无事,那律法还有何用?”
“人人都说句少不更事,就能轻松解决了?”
说到最后,他看向李玉珠,“若是今日伤重的是,你亦能说出这般的的话?”
李玉珠被质问得一愣,忙摆手道:“当然不是。我,我自是希望你能健康无虞……我,我错了,我不该讲这些话,伤你的心……”
“信哥,你别生气。”
她拉住陈重的衣袖,低声道歉。
陈重垂眸打量着她。
李玉珠跟从前的变化并不大,他轻松就能拿捏住她。
她为人心善,总是会很无意地被人利用,好在也是个听劝的……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感慨,这么多年了,你这善良单纯的性子,竟是丝毫都没变。更是心疼你们母子……该过得有有多辛苦!”
李玉珠听他提起过往的日子,这些年一直苦苦支撑,埋在心底的艰辛,陡然都化成了涓涓细流。
“……我们,我们都挺好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眼眶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就是嗓子都哽咽了起来。
譬如阿隽因为倒霉,一直被村子里的人看不起……
她小声地讲起那些往事,边说泪水就边流。
陈重其实早有预料,毕竟那都是他安排的人,可真正从李玉珠的嘴里听到这些,难免感到心虚。
故而,他都不敢看李玉珠,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以后有我,别怕……”
李玉珠听着,泪水流得愈发急,扑在他怀里哭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重新娶了媳妇,又有了孩子……”
这话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
她最近又想来找陈重问,可又怕问他。
也就是此时此刻,话赶话的,她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陈重一顿,话还没说出口,李玉珠又摇了摇头,“别,信哥,你别说!”
她怕从陈重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那就好似这些年她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再想到刚才看到陈重发号施令的模样,已是跟从前是截然不同了。
他再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会在雷雨夜拥她入怀,温声宽慰她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