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婆婆话音既落, 偌大的殿内,寂静无声。
就在她怀疑方才自己是否说错了话,而触怒到了山神大人时。
便听对方淡声开口, 辨不清情绪。
“下去吧。”
闻听此言, 槐婆婆忐忑不安地出声:“大人, 那‘阿绝’他......”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 身侧站着的一位侍卫皱眉接道:“神君叫你下去,问那么多作甚!”
槐婆婆听罢,不敢再过问, 只能在心中一边替柳惊绝祈祷,一边行礼退下了。
片刻后, 大殿之上的女子突然出声。
“常副将现在何处?”
一旁候着的天将闻言,毕恭毕敬地答道:“禀神君,常副将在地牢。”
姜轻霄听罢疑惑敛眉, 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起身。
沉声道:“去地牢。”
此时,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濮蒙望了一眼地上此刻已奄奄一息的青年,忧心忡忡地言道:“常右副将, 真的还要继续吗?”
闻言,常酿皱眉看向她, “神君醒来后便一直在寻它,现下好不容易抓到了, 当然要继续!”
对方听罢犹豫地说道:“可是, 再这样强行剥离下去,这只小蛇妖会死的。”
常酿神情诧异地瞧了她一眼, 语气不屑,“一只蛇妖而已, 姥子在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只了,还在乎这一条吗?”
说着,她伸出食指点了点濮蒙的额头。
“姥子瞧你就是后方待久了,过惯了太平日子,忘记这妖魔心思到底有多险恶了。”
语毕,常酿用肩膀将她搡到了一旁。
自己站在了阵前,“起开,你不愿意做就让姥子来。”
说罢便兀自驱动灵力重开了阵法。
当即,只见蜷缩在地上的青年蓦地痛苦地痉挛了起来。
苍白的手背以及脖颈,青筋暴起。
强烈的剧痛自灵台传来,犹如在被刀凿斧刻,一阵痛过一阵。
柳惊绝下意识地想要求生,可一想到她们说自己灵台中的东西对姜轻霄很重要,随即慢慢放弃了抵抗。
他拼命地咬紧牙关,才将口中的痛呼声强行咽下,可没过多久,喉中便溢出了黏腻的甜腥。
片刻后,鲜血便自他的七窍争前恐后地涌出。
灵台被搜刮剥离的痛,不亚于对灵魂与肉.体进行双重凌迟。
未过多久,青年紧扣在地的十指甲床便相继崩裂,地上留下一道道抓挠后的血痕。
“呃啊——!”
终于,柳惊绝承受不住地呻.吟出声,双目猩红。
额角与脸颊缓缓地现出了翠色的鳞片。
见此情景,濮蒙不忍地别过脸去。
常酿此刻施展的,是名为离魂的禁术。
而它之所以被定为禁术,就是因为被施术者会在活着的情况下,生生地剥离灵魂、冲碎灵台,最后在极端痛苦中死去。
通常是在天牢中,用来审讯和惩治魔界的犯人。
不过因为太过惨无人道,常常会出现屈打成招的情况,在千年前便被靖岚战神明令禁止了。
就在这时,濮蒙突然听到常酿爆了句粗话。
“格老子的!”
她转过头去,便见一旁的常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再往牢中一看,只见原本的青衣男子已承受不住强烈的痛楚化作了原形,变成了一条小青蛇盘踞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猰貐怎的这般难缠,怎么都剥不下来!”
说着,她又深吸了口气,重又掐诀绘阵,“我就不信了......”
谁知常酿刚想施法,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住手!”
一道沉肃威严的女声传来,纷乱的牢房顿时鸦雀无声。
常酿闻言连忙转身行礼,“神君!”
姜轻霄走近地牢,随即便瞧见了被折磨得已化作原形的青年。
她侧目冷冷地望了常酿一眼,旋即挥手将那条小蛇收入了袖中。
常酿见状,急忙抬头制止,“神君,别......”
这小蛇妖肮脏卑贱,怎能将他拢于袖中呢。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沉声打断了。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女人虽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
强大的威压如巨浪倾下,压得在场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闻听此言,常酿面色惨白迅即低下了头,“神君恕罪!”
她皱紧了眉,连忙拱手道:“属下知错,这就去裁罪殿领罚。”
回大殿的路上,濮蒙望了眼大步行在最前的女人,思索片刻后快行追了上去。
“神君,需不需要属下去九重天请位仙医来?”
闻听此言,姜轻霄淡声言道,“不必。”
濮蒙听罢一愣,意识到了什么后当即开口,“神君,让属下来吧,您神力珍贵不应当浪费在一只小蛇妖身上。”
她话音既落,姜轻霄蓦地蹙眉,不自然地蜷了蜷宽袖下的长指。
“无妨。”
说着,她愈发地加快了脚步。
姜轻霄匍一入寝殿,就责令一旁的仙侍关上了殿门。
随即女人便撩起了衣袖。
只见方才被她收入袖中的那只小蛇妖,不知何时紧紧地缠上了她的小臂。
玲珑的青翠蛇头搭在她那凸出的腕骨之上,细长的尾巴尖还在微微颤动。
恍惚间,女人甚至在它面上瞧见了餍足怀恋的神情。
姜轻霄:“......”
她淡淡地蹙眉,抬手掐住了小青蛇的七寸,想要将它从自己的腕间扯下。
对方察觉到她的意图,开始无力地挣扎了起来。
似是不甘心离开。
可终究抵抗不过,被女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了软榻上。
青蛇动作缓慢地蜷缩起身体,小脑袋微微垂着,仿佛陷入了莫大的委屈与失落中。
姜轻霄站在榻边,眸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柳惊绝的蛇身之上。
不可否认的是,面前青年不仅人形样貌姝绝,原形也十分漂亮。
蛇身纤长而柔韧,周身鳞片青翠如翡玉,在阳光下漾着柔和的光。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细细的蛇尾处有几处鳞片残缺,向外露着粉白的疤痕软肉。
许是感受到了她审视的目光,小青蛇颤巍巍地将蛇尾藏在了身后。
见状,姜轻霄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开始运转神力,接着随意地抬手。
顷刻间,蓬沛浓郁的灵力自她掌心溢出,犹如甘霖一般倾落在柳惊绝的身上。
女人的灵力强悍霸道,刹那间便修复了他龟裂的灵台,身上的伤口也尽数愈合。
鳞片光滑完整如初。
见他已无大碍,姜轻霄将将转身行了几步,便被青年自身后抱住了。
“妻主!”
柳惊绝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女人的腰身,埋首于她的脊背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纵使没了那熟悉的草药苦香,淡淡的清冽也足以激得他热泪盈眶。
那是刻在他灵魂里的,独属于姜轻霄的味道。
“别走好不好,别走......”
青年强忍下心中的悸疼,哽咽地低喃,“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好想你。”
“你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闻听此言,姜轻霄面无表情地单手挣开了他的手臂。
随即还未等柳惊绝反应过来,长指便钳住了他的下颌。
迫使青年抬头,与自己对视。
女人面上虽无甚表情,眼角眉梢却浸着冷意。
“别碰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