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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说, 这种要求并不合理。

周绮元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答应自己,还有些意?外。

虽然如此,但她依然不能松懈。

原文里面,林湘死缠烂打, 用尽了

手段,她仍需要严防死守。

周绮元有意?阻拦二人见?面, 自此每日上?下学,不是故意?使二人时间?错开,就是借口周怀安在车内小憩。林湘屡屡碰壁,如此过了几?日,放弃了制造偶遇。

这日上?课,学子们正在学堂中高声朗读,周绮元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国子监的教学催眠作用比她原来的世界还要好,周绮元捧着?本书?,尝试过看进去,可是没办法,实在是对古代的课本提不起兴趣。倒也不是多么难懂,主?要是文绉绉的,晦涩又封闭,与她原来世界的观念大相径庭。

什么女?子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遵循三从四德,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哎,烦都烦死了。

周绮元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忽然,后桌传来一阵悄悄话。

其中一个女?同学小声八卦道:“听说了吗?隔壁尚明院,有人告发永定侯府的周二少爷私藏禁书?,祭酒大人亲自去审问了。”

听到这里,本来瞌睡连连的周绮元,顿时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困意?全?无。

她竖着?耳朵,听着?后方的悄悄话。

这时,另一个女?学生好奇地问:“什么禁书??”

对方回:“听人说,好像是《春闺图》。”

春闺图,说白了就是小黄书?。

问话的女?学生年纪不大,听了不自觉地脸红,低声道:“竟有这事儿?可是,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那种色欲熏心的人啊。”

“我也觉得不像。如果?真的是这样,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家小姐的心。”

周怀安因为?生地极好,气质温润出尘,尚德院中有许多女?学生对他芳心暗许。

“那现在情况如何了?可有结果?了?”

“这会儿不知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是真是假都不清楚。”

“若是真的,那周二少爷可惨了。祭酒大人铁面无私,一定会严惩不贷,而且私藏禁书?是犯法的,如果?上?报官府,还有可能吃牢饭呢。”

周绮元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登时起身往外跑去。

夫子正在课堂上?巡视,忽然看到一抹绿影一阵风似的冲出课堂,急急追出去喊:“你做什么去?!赶紧给我回来!”

周绮元远远地向他告罪:“学生内急,忍不住了。回来后再向您请罪。”

夫子再喊,却见?人已经?穿过拱门,不见?影儿了。

*

尚明院。

围观看热闹的学子们,正在对着?周怀安指指点点。

“小小年纪居然看这种画册,真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依我说,不过是假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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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表面看着?正经?,实际上?,心里花花肠子可多了。”

“……”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谩骂嘲讽周怀安之际,魏淳武凑到他身边,勾着?嘴角,语气揶揄地低声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他笑得一脸猥琐,“尝过女?人的滋味没有?我家有一条小母狗,你要不要试试?”

周怀安垂着?眸,眉梢眼角尽是疏冷。

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他沉默到现在,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过一句。此时,忽然悠悠启唇:“听你的意?思,你试过了。真是喜闻乐见?。”

他的眸色深沉,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凉薄笑意?。

“你!”

魏淳武当着?祭酒的面不好发作,忍怒道,“我且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说到这里,他转向不远处的祭酒,拔高声音道,“祭酒大人,这周怀安心术不正,分?明就是故意?拖延时间?。依学生看,您直接搜就是,不必对他客气。”

其中有巴结国舅府的高干子弟,亦随声附和道:“祭酒大人,搜吧。”

“搜!”

“搜!”

“……”

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地喊道。

周怀安背着?阳光,茕茕孑立,丰神如玉。

他面容沉静,一言不发,莫名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压。

“虽说你品学兼优,从没有出过任何不良记录,但现在有人举报你夹带禁书?,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不得不让人搜查一番,”

祭酒说到这里,沉着?脸指了两个学子,“你们二人,去搜他的书?箱。”

“且慢。”

周怀安开口。

祭酒抬手示意?两人等一下,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怀安盯着?祭酒,眼眸平静无波:“请问祭酒大人,是何人举报的我。”

此话一出,有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魏淳武。

“是我,你想怎样?”魏淳武抱手道,一副没将他放在眼里的不屑表情。

“那好,”周怀安道,“学生可以允许人搜身。不过在搜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祭酒:“什么要求?”

“既然是魏公子空口污蔑我私藏禁书?,那么出于?公平起见?,学生要求,也搜一遍他的箱子。”

周怀安明明少年模样,尚还青雉,却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神态,给人一种沉稳,游刃有余的感觉。

且说一个时辰前,整个班上?的人都随夫子采风去了。魏淳武确认教室没人后,才将《春闺图》偷偷放进了周怀安课桌的书?箱中。

眼下不由莫名其妙起来,以为?他是故意?拖时间?,正要开口反驳,不料下一刻——

“这个提议我支持!”

周绮元朝人群走去,第一个举手支持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周绮元未经?细想就出声赞成,纯粹出于?相信周怀安的为?人。

虽说这件事似乎看起来没表面那么简单,可已经?到了这一步,索性先搜了魏淳武这个恶棍再做打算也不迟。

因男女?设防,国子监分?为?两个区域,男子在尚明院,女?子在尚德院,属于?完全?隔离开来,互不影响。

而国子监统一定制的服饰,男的青色长服,女?的浅绿长裙。

学子们不认得周绮元,瞧她穿着?尚德院的学生服,不由惊讶道:“这不是隔壁院的女?学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人猜测着?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刚入学没多久不认识路,走错了吧。”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猜测这是哪家闺秀。

直到祭酒扬声喝止:“都安静。”

众人才悄然止了声。

“你是隔壁女?院的学生,跑这里来做什么?”祭酒端着?一张严肃的脸问道。

尚明院都是雄性,周绮元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男的围观,一时间?还有点怪不自在的。

她轻咳了一声,先是对着?祭酒大人施了一礼,完了解释道:“学生听闻二哥哥犯了错,心中不安,方才赶来看一眼。”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周怀安。

少年也在注视着?她,对上?目光的一瞬,清隽的脸上?露出微笑,眉头?随之舒展开来。

周绮元舔了舔唇,回过目光,又语气笃定地道,“我了解他的为?人,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相信没有用,究竟做没做过,只有检查过后才能知道。”魏淳武冷笑一声道。

周绮元剜了他一眼:“搜身这种事情侮辱人格,既然坚持要搜,那就按照我哥哥所说,连带着?魏公子也盘查一遍,这样才算公正。”

说到这里,正巧走到了周承光的身旁,于?是抬起胳膊杵了他一下,“你说对不对,三哥?”

“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承光一急,与她小声抱怨。

周承光凑近她咬耳朵说完,周绮元立时扬声朝众人道:“我三哥也觉得我所言有道理。”

“你放……”

周承光脏话还没说完,下一瞬却被周绮元一把捂住了嘴。

周绮元把他推去身后,面向祭酒,笑盈盈道:“祭酒大人,学生早就听说过您为?人正直,铁面无私,相信您这一次,也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祭酒:“?!”

祭酒听了非常受用,掩饰骄傲地轻咳一声:“那是自然。”

周绮元称赞完了,这时又眨了眨眼睛,嗓音绵软,神色黯然地道,“还请祭酒大人为?我哥哥主?持公道。”

“出于?公平起见?……”祭酒拖着?声音看向魏淳武,一副松弛的语气道,“那便配合他们一下吧。”

魏淳武势在必得,心思并不在搜不搜自己这上?面,当下爽快应道:“既然祭酒大人发话了,学生岂能不同意?。学生行得正,走得直,尽管搜,随便搜。”脸上?无半点惧色。

得到应许,祭酒大人分?别?指派了四人对周怀安和魏淳武的书?箱进行检查。

周绮元同周怀安站在一起,紧张地仰头?看向他:“哥哥……”

“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

周怀安对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柔声安抚她道。

周绮元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渐渐安下心来。

恰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大人,东西找到了!”

第45章 表演

魏淳武得意地道:“我就说吧, 这?小子绝对……”

话音戛然而止。

他定睛一看,紧接脸色一白。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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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亲手放进了周怀安的书箱,怎么会从自己的书箱里翻出来?

魏淳武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

祭酒接过学子递上前的赃物, 随手翻看了几眼, 完了沉着脸一把扣上:“魏淳武, ”

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魏淳武, “东西在你书箱里搜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魏淳武急忙为自己辩解:“请祭酒大人明察, 学生冤枉,绝对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短短片刻,魏淳武做了许多个猜测。

他确定自己偷偷塞书时,周边没有任何?人。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当时被对方看到了, 再也找不到其他解释。

不管如何?,魏淳武认定是被周怀安摆了一道, 一脸愤恨地瞪向周怀安。

“是他, 一定是他放进?学生书箱中的!”

魏淳武咬定是周怀安所?为。

祭酒虽然也有疑问, 但还?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道:“搜查之前,你说你亲眼看到他夹带禁书, 结果在你的书箱里搜到,现在又说是他动了手脚。这?件事?疑点重重, 事?关你们二人的清白,我只?能上交官府调查清楚了。”

祭酒说到这?里,喊来两个护卫,让人将?二人带到审讯堂看管起来。

“东西是在魏淳武书箱里面找到的, 我哥哥没有犯任何?事?,依学生之见, 没有关押他的道理。”

周绮元有点不服气道。

祭酒:“……”

周绮元说完,底下开始窃窃私语,大多都是赞同她?的声音。

祭酒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强制执行,但转念一想,觉得?人就在国子监,左右也跑不了,等官府的人来了再做计较也不迟。

“也罢,”祭酒松了口,对周怀安道,“你先去上课,等官府来了人再说。”

周怀安略一施礼:“多谢大人。”

与此同时,两个护卫将?魏淳武押下拉走,魏淳武犹自不甘心地大声喊道:“学生冤枉!祭酒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

担任他喊破喉咙,也无人理会。

事?情告一段落,学子们小声议论着陆续散去,最?后只?剩周绮元和周怀安,以及周承光三人站在原地。

“你过来添什么乱,”

周承光凑近周绮元耳边,对她?小声咬耳朵,“这?下好了,你刚刚那样?帮他(周怀安),把魏淳武给得?罪了。”

周绮元不以为意?:“是他陷害二哥哥在先,我只?是站在正?义的一边而已。”

“正?义个屁!正?义早晚有一天会害死你!”

周承光郁结了一下,又道,“算了,我懒得?理你,你自己小心些吧。”

说完,扭头走了。

直到人进?了教室,这?时,周绮元心事?重重地抬起头。

“哥哥,”

她?看着周怀安,眸中透露着不安的情绪,悄悄小声问,“那画册,是不是你放到魏淳武书箱中的?”

担心他误会,又补充一句,“原本他想陷害你,但是被你发现了。”

周绮元说完,一颗心立时间攥紧了起来。比方才看着他被众人质疑的时候,还?要紧张。

周怀安看着她?,忽然,低笑出声。

而他明明笑得?优雅矜持,但在周绮元看来,却觉得?有点……坏坏的?

还?有,他为什么要笑?

难道说被她?猜对了?!

周怀安短暂地笑了笑,抬手落在了她?乌黑柔软的发顶,轻轻抚摸着,夸了一句:“真聪明。”

说完,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表情愉悦地起步进?了教室。

周绮元愣住。

“系统,系统你在不在?!”

周绮元用意?念大声呼唤被她?忽视已久的系统,然而半天过去,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绮元茫然地站在原地。接着,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眼里满是困惑。

周怀安究竟是个白的还?是黑的,她?完全看不透了。

按说她?被送到这?个世界,是要感化他,让他不要黑化,远离作死剧情。

可是现在……

周绮元实在是搞不懂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是她?想多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那禁书就算是周怀安放的又如何??

魏淳武一直来欺负他,而今日之事?,始作俑者?本就是魏淳武自己,周怀安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没错,不是他的错。

认定了一点,周绮元瞬间就不再纠结了。

就如她?刚刚对周承光说的,她?只?站在正?义的一边。

*

关于私藏禁书一事?,官府围绕国子监调查了一天一夜,尤其针对周怀安和魏淳武两人进?行仔细盘问。

可惜,纵然国舅爷到场,试图撇清爱子的嫌疑,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最?后魏家?苦于没有证据证明魏淳武是被旁人陷害,官府只?能按规章制度办事?,将?魏淳武进?行一日拘禁教育。而这?已经算是给足了国舅府面子,换作普通百姓,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轻易放出来,更遑论免除了棍罚,又对其在牢中特殊照料,生怕他受了委屈。

周绮元得?知这?个消息时本来是气愤的,但转眼又听小桃说,国舅爷为了减轻魏淳武的刑罚,避免留下案底,当着官府大人的面,将?他打得?满地打滚,顿时又觉得?解气了。

正?觉爽快之际,这?时,红杏攒着眉,一脸心事?重重地从外面走进?屋。

周绮元看出端倪,端详着她?,奇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红杏停在周绮元面前,看着她?,忧心忡忡地禀报道:“回小姐的话,三少爷先前在外面赌钱的事?,被老爷知道了,方才被杖刑了四十大板。”

“什么?!”

周绮元顿时惊讶出声。

这?古代的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一个成?年人,别说四十大板,二十板也估计吃不消。

转眼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周承光这?人虽然很多时候不着调,行径恶劣,可周绮元知道,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赌博原本是受杨典等人昔日蛊惑撺掇才无意?沾染上的。

周绮元:“我爹是如何?知道的?该不是我上次警告过他之后,他不知悔改又偷偷去赌了吧?”

红杏不置可否,旋即解释:“听说是债主找人给老爷递了匿名信来要债,这?才被发现的。”

这?个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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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绮元想了想:“我去看看。”

周绮元赶到周承光住处的时候,周承光刚挨完板子被人抬回去没多久,眼下正?趴在床上惨叫不停。

下人通报了一声,周绮元走进?屋,一副怒其不争地看向趴在床上叫苦连天的周承光:“让你不听劝,这?下吃到苦头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赌。”

周承光后面血迹斑斑,屁g已经皮开肉绽,这?会儿疼得?龇牙咧嘴,声音发颤道:“小姑奶奶,你就别在这?说风凉话了。我都要疼死了。”完了“哎呦”“哎呦”叫起来。

周绮元见他这?般状态,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转头问他身边的小厮:“叫大夫了吗?”

福禄点点头:“已经叫了,等会儿估计就到了。”

周绮元听完,坐到周承光床边,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她?看着少年惨不忍睹的后腰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枕间,后背也被打湿了一片。

顿了顿,语气没有过多指责,反而听起来极具平静:“三哥,以后你别再去那种地方了。赌徒没有什么好下场,最?终会毁了你的。”

周绮元早就看出周承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于是决定换一种方式纠正?他的错误。

周承光面朝床头,看不到身后小姑娘眼里的聪慧狡黠,语气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用不着你在这?里说教。”

静默片刻——

“这?会儿还?很疼吗?”

周承光闻言一愣。

这?是在关心他吗?

周承光有点不适应,神色怪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用搪塞的口吻道:“自然很疼。不疼我能趴这?儿叫唤吗?”

“你再坚持一下,”周绮元奶声奶气地道,“等大夫来了给你上过药,养几日应该就能下地了。”

周承光愈发感到不自在了。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周承光感到莫名其妙,“以前我被家?里收拾的时候,你拍手叫好都来不及,今日怎的这?般奇怪?”

周绮元语气平和地解释:“自然是担心你。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亲哥,我当然希望你好好地。”

担心他?希望他好好地?

一时间,周承光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就在两人说话间,福寿端着面盆走了过来。

周绮元示意?他放在一边,完了亲自拧干毛巾,转过身,帮周承光轻柔地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水。

周承光:“!”

小姑娘帮他擦脸的动作很轻,也不知道是身体感觉酥酥痒痒的,还?是心里,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周绮元提醒道:“别乱动,当心伤势加重。”语气依然是耐心平和的。

周承光如芒在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身子僵了僵,过了片刻,颓然般将?脸埋进?枕头里,嗓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承光:他娘的,鼻子怎么突然发酸了?

周绮元装到这?里,心道: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一切就看你今后自己的造化了。

第46章 温柔

私藏禁书一案告一段落后,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当夜刚过亥时,永定侯府内基本已经无人走动, 人们陆续进入睡眠。

周怀安一身夜行衣装扮, 从房中走出, 带上房门后, 一路避着人翻墙而去。

京城南街有家名叫“醉红楼”的乐坊,每日?晚上里面歌舞升平, 纸醉金迷,是一些有钱人以及朝中官员们闲暇时常去的风月场所?。

周怀安从一条僻静的街道走出来时,外面的夜行衣已经脱去,变成一身贵公子的装扮。只不过,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帷帽, 让人看不见容貌。

他只身一人进了醉红楼,负责迎客的红衣女子?虽然?瞧不见他的长相, 但见他气质不俗, 一身装扮非富即贵, 立时上前热情招待,询问他可?有订房。

周怀安报了一个门牌号, 姑娘晓得那房里已有贵客,知道他这?是赴约而来, 于是笑着将人带往三楼。

醉红楼总共三层,三楼既是贵宾区,也是偷香区,即便做了最好的隔音, 时不时也会有暧昧露骨的声音自隔壁传来。

而周怀安进了其中一间后,隔壁房中, 魏淳武正放浪形骸地搂着一名女子?喝酒调笑。

却说魏淳武半月前因为“春闺图”一事挨了父亲的毒打,又被关了一天牢房,这?件事闹得京中人尽皆知,脸面尽失,一连多日?不敢出门见人。

今日?这?番出行,实?在是磨不过朋友的撺掇,才肯出来潇洒,排遣郁闷。

一直到丑时,魏淳武玩得尽兴了,身形不稳地同朋友们分开,乘车回?家。

就在回?去的路上,一支袖箭射在马儿身上,那马受惊,嘶叫着在街上无头乱跑。车夫想要停车,然?而无济于事。

车内,魏淳武喝得醉眼?酩酊,全然?不知身边到底发生何?事,只觉自己在剧烈颠簸摇晃中,磕得鼻青脸肿,浑身散了架一样疼。而随身小厮自身都难保,因颠得过于厉害,根本无力护主。

一阵混乱中,魏淳武勉强抓住车缘,暴怒地朝外面责骂道:“怎么驾车的,找……”

骂音未落,车厢猛地撞到了路边的货架上,“砰”的一声巨响,马车轰然?侧翻,魏淳武以及随身的小厮惨叫着被甩出车内。

这?一下摔得不轻,待小厮和车夫捂着腰和胳膊艰难地爬起来,寻找到魏淳武的人时,却惊然?地看到,魏淳武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鲜血。

两人惊恐地上前查看,只见魏淳武口涌鲜血,双目大睁,一道血迹顺着他脖颈上的刀口不断溢出。而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那脖子?几乎已经断开,只连着脖颈的一点皮肉,死相极其惨烈。

顿时间,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喊人“救命”。

另一边,周怀安淡然?自若地回?到房间,将外面的夜行衣服脱掉。

夜色中,月色昏暗,少年身影模糊,一双清眸里面,迸发着杀人后的兴奋和快感?。

魏淳武死不瞑目,次日?尸身被国舅府带了回?去,此案交由大理?寺处理?。

大理?寺连日?进行审查,排查京中可?疑人物。然?而因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以及两个下人皆没?有看到凶手,一时间成了谜案。

*

且说林湘,这?段时日?隔三岔五往西?院送东西?,每次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送过去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林湘屡次碰壁后发现?这?条路行不通,只得另寻机会。

她让人盯着周怀安的动向,直到一个休沐的午后,下人禀报人正在后花园的湖边垂钓,立时收拾打扮一番,赶了过去。

永定侯府的后花园中有个观景湖,湖不算很大,但里面养了许多锦鲤。这?些锦鲤品种不同,有的是为了让人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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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是作为鲜美?食材供给灶房。

每到休沐,周怀安偶尔会坐在这?里垂钓。而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在打发时光,表面看似钓鱼,实?际上,每次钓上来的都会动作轻柔地将其放回?池中去。

此时,少年端坐在湖畔,乌发挽着一支桃木逐月簪,半束半披在身后,一身白衣若雪,说不出的雅致尊贵。

林湘远远的看到这?幅画面,不由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他。

她恍然?想起了前世,前世她与周怀安曾在这?湖边一起散步,聊彼此的过去,也聊彼此的未来。

那个时候,她总是肖想他,一心盼着能够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只是没?想到,后来好不容易使他接受了自己,定了婚约,一切,却毁在了自己手上。

若不是她受权利富贵蛊惑,弄丢了他,想来早已和他成亲,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吧。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湘收回?心神?,打起精神?,朝少年盈盈走了过去。

走至半路时,她忽然?心思一动,接着,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假装扭到了脚,跌坐在地。

莲儿惊呼出声,连忙扶住她关心询问:“您怎么样?有没?有事?”

隔着浅青色衣裙,林湘握着自己纤细的脚踝,一副我见犹怜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周怀安。

不料,对?方竟然?无动于衷的样子?,看都没?看她一眼?。

林湘:?

莫非没?有听见?

没?办法,她只得由着丫鬟扶着,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林湘拂了拂裙上的尘土,然?后慢理?云鬓,莲步走上前,含羞带怯地唤了周怀安一声:“表哥,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说话间,将属于少女的娇羞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怀安淡淡“唔”了一声,仿佛没?有丝毫关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湘知道他生性冷淡,对?此也没?

放在心上。她假装不舒服,轻蹙蛾眉,弯身扶住自己的腿道:“方才不小心跌了一跤,正好此处干净,你?不介意我坐旁边歇歇脚吧?”

周怀安勾了勾唇,露出一点讥诮的笑意:“自然?不介意,”

说到这?里慢悠悠收起鱼钩,站起身。

林湘见状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对?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同欢喜道,“该回?去了,这?个时候,阿元应该过去找我了。”

“你?要回?去了?”

林湘惊讶地看着她,面上犹自失落起来。

“嗯,”

他声音不带情绪,收好了钓具,径自起步离去。

“等一下。”

林湘连忙叫住他。

周怀安眼?睫低垂,压下眼?里的烦躁,等她说话。

林湘本想着借此机会,静下心来同他聊聊彼此的生活境况,促进两人间的感?情。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她心思一转,开口道,“上次你?在国子?监被人冤枉一事,其实?,我当时也赶过去了,只是我赶过去时,事情已经解决了。”

周怀安神?色凉薄:“唔。”

林湘又道:“不论结果如何?,我相信你?的为人,知道你?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周怀安回?得有些漫不经心:“谢谢。”

林湘还要说什么,被他出声打断了:“阿元还在等我,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告辞了。”

他口吻听起来轻缓儒雅,但因为背对?着林湘,林湘看不到他的目光沉冷,一片寒凉。

周怀安从容说完,径自起步离去。

林湘站在原地,脸上尽是挫败之色。

周怀安回?到西?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银铃般的笑声。转眼?间,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哥哥,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忘了我今日?过来。”

周绮元见人回?来了,笑着迎上前问。

周绮元听不进老夫子?们文绉绉的讲课,遂总是在课上忍不住犯瞌睡,因此耽搁了学业。为了应付父母,让二老安心,她和周怀安约好了,每个休沐的申时,两人于西?院这?里读书识字,周怀安负责督促辅导她学习。

“闲来无事,去后花园钓鱼了,”

周怀安回?完她的问题,接着,神?色温和地扶上她瘦小的肩,注视着她,语气轻柔地问,“等很久了吗?”

周绮元摇摇头:“没?有,我也刚到而已。”

这?时,欢喜将渔具交给屋内一个丫鬟,走过来纳闷地道:“主子?,您说这?林姑娘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往这?里送东西?不说,今日?又似是刻意接近您,该不会是……”

看上您了吧?

最后这?句迟疑着没?有说完,周绮元脸上笑容一滞,登时紧张地问:“林湘也去了湖边?”还经常送他东西??

“是啊,”欢喜回?道,“不过没?说两句话,主子?就回?来了。”

周绮元听完欢喜的话,神?色依然?紧绷着。

她再次抬头看向周怀安,又问:“她经常送你?东西?这?件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完了轻轻皱起眉,语气有些失落,“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离她远远的吗?”

周怀安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般失落难过的表情,眸色轻轻一晃。

下一刻,鬼使神?差地,他动作自然?地抚上小姑娘柔嫩的脸颊,温声解释:“哥哥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话,她送的那些东西?,我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至于今日?偶遇,我确实?没?有想到。你?若是担心,那哥哥今后不再去后花园钓鱼便是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调温柔,眼?里满是宠溺的意味,倒是颇有一副好哥哥疼爱妹妹的样子?。

周绮元听没?听的骨头软掉,欢喜不知道,但他一个男的反正是听得骨头都软了。

而只有他知道,主子?表面看着温和无害,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安静温和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却并没?有什么人情味儿,冷血至极。

也只有在周绮元面前,才会露出这?种温柔又宠溺的模样。

他收起心思,附和道:“小的可?以替主子?作证,那些东西?,确实?都退回?去了。”

周绮元听完,稍稍松了口气,但转眼?又觉得限制他的行为似乎不妥,于是想了想,提议道:“你?下次想钓鱼的话,可?以叫我一起去,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陪你?。”

“好,下次哥哥一定带上你?。”

少年清俊的面容温泽如玉,唇角扬着轻浅的笑意,音调磁性动听。

而周绮元哪里知道,他去湖边垂钓,不过是为了心中的计划铺路,给外人营造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