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不知喝了多少酒,眼球猩红,瞧着手上的血,竟不知所以的狂笑起来。
那笑声极冷,又极畅快:“你看,你看,有钱人的身体,也没什么铜墙铁壁啊,照样会流血的不是。”
“你……”
温璃没有太多力气反驳,她的生命力正在急速地流逝。
陈江狠狠的看着她浅色的眼睛。
“早把钱给我,根本不会有这些破事,你装清高,装公主,把我害成这样……也好……咱们,一块下地狱。”
声音渺远,温璃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的快了起来,眼前一阵一阵的泛起黑雾。
一旁有激烈的打斗声,陈江又狠狠的骂起来,不知谁尖利的喊了一声:“杀人了!”
温璃的手机和钥匙掉落在地上,整个人也踉跄的几乎站不稳,靠着车身缓缓倒下。
陈江被死死得缠住了,原来那把尖刀有小臂那么长,如今又从背后一下一下的扎进了江倚青的身体。
温璃倒在地上,涌出的泪水让视线朦胧不清,她恍惚想着。
那该有多痛。
快逃吧,什么都不要管。
快逃吧。
江倚青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大滴的泪水落下,她死死的掐住陈江的脖子,用残余的意志,胡乱地挥拳砸向他的眼睛、后脑勺。
天开始下雨了。
冰冰凉凉的雨落在脸上,温璃闭上眼睛,心口却又仿佛燃烧起来。
人太久未归,裴予宁有人疑惑。
秦淮却闲庭信步的走过来,打量了她一眼,忽而面色凝重道:“有人被捅了,穿着米色的……”
“你说什么?”裴予宁神色一怔。
“停车场那呢,好像挺惨的。”
话音未落,裴予宁已经急急切切的奔了出来。
拨开人群。
细雨朦胧中,地上躺着两个女人。
一地的鲜血,泼墨画似的。
雨一下,浇在脸上,陈江的酒也醒了大半,他四下扫了扫,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颤抖着把刀丢了老远。
“我喝酒了……”陈江试图解释。
“我脑子现在不清晰,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
人群中观望的保安这才敢上前把他按倒。
裴予宁瞧着,却觉得一种冷,从心底渗透出来。
她近乎嘶吼:“你们他妈早干嘛去了!都他妈看热闹啊。”
副校长拨打了120,已经开始驱散人群:“别拍,都散开,不准拍照。”
“想要处分吗!都不准拍照!”
粘稠的红蔓延,这是人体正在剧烈的失血,受了那么重的伤,江倚青居然还尚有理智,疲惫的脱下外套,用力按在小孩的心口,希望能够止住一些血,温璃的脸色已经显而易见的苍白。
往昔红润的唇,几乎灰败。
江倚青看着血液的颜色,终于绝望的哭喊起来。
脑海里尚存的医学知识,她知道这是动脉血。
血流速度快,管腔压力大,一旦发生出血的情况,就会导致体内主要器官都出现缺血,从而引起器官衰竭,失血性休克可导致全身性的危害,死亡率极高。
手下动作没放松,布料被滚烫的血液浸透,她看见有人打120,又瞧见裴予宁,终于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几乎是断断续续的恳求道:“别等救护车,别等救护车……求你快去医院。
她等不了……失血这么快……她要死了……”
“别等救护车……”
裴予宁粗喘着气,脑海中却极度的清醒,她参加过急救培训,知道一些常识,急忙去拿地上的车钥匙。
她整个人都颤抖着。
副校长瞧见她这幅模样:“同学,别这么冲动,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副校长止住了嘴里的话,不敢继续再说,裴予宁的眼底猩红一片,冷冷的扫着她:“出了事算我。”
白色的大车在车流中左右穿梭,裴予宁不知闯了几个红灯,她开车向来随心所欲的,此刻却紧紧的扶住方向盘,生怕一个不稳当造成二次伤害,只是怨恨着,为什么速度不能再快一些。
副驾坐着副校长。
这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如今也慌来神,语气颤抖着给远在外地开会的校长汇报情况。
前面有辆车别了过来。
“停停,撞上了。”副校长小声惊呼。
裴予宁气急了,按了几下喇叭,一脚油门冲了过去:“没长眼啊,插什么,谁挡路我撞死谁!”
后视镜里,江倚青把温璃抱在怀里,她们几乎是两个血人了,她轻轻吻着小孩的嘴唇,又把脸贴在她的颈动脉上。
脉搏跳动越发的微弱。
裴予宁收回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冷冷地瞧了一眼因为车尾撞击而惊愕的副校长:“你最好给我闭嘴。”
蒋老师得到消息时正在开会,秘书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脸色刷白,听完她瞬间瘫倒在地上,几若无声道:“快给何院长打电话。”
秘书赶忙上前扶她:“已经联系过了,温总最早的航班往回赶,他让您别慌。”
蒋善微虽然平日里严厉,却也是极其宠爱这个女儿,抓着秘书的手,地上坐了半晌,才缓过来,喃喃道:“我就这一个女儿,怎么能不慌啊。”
江倚青被捅了四刀,子宫破裂,好在并无性命之忧,手术后已经转到icu病房。
温璃的情况却不太好,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裴予宁坐在长椅上,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剥去了,听不见人声交谈,也觉察不到情绪,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盏红灯。
大量的输血袋被护士送了进去,手术室外的人越来越多,校方的,警方的,善书集团江城分公司的总经理,甚至记者,到了后半夜,连陈江的母亲都来了。
她跪在走廊的尽头,一下一下的磕头。
除了好事的记者,只有那个自称总经理的人对着她破口大骂,好像这些话能彰显出他的忠心耿耿似的,推搡着,把她往外赶。
“够了。”裴予宁从长凳上起身,虚拦了一下:“她儿子犯的错,关她什么事。”
他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裴予宁:“子不教,父之
54、遇险()
过,没教育好,杀人犯,怎么没她的事。”
裴予宁没力气辩驳,也不想再听这些争吵,对着那老妇人冷冷道:“你走吧,在这除了给大家添堵,什么作用都没有,你儿子的罪警察会管的。”
病危通知一张张的往外送。
温璃伤及心脏,不断的出血产生心脏压塞,血压一直不停的往下掉。
都说人死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或是说只是自己的幻觉。
仿佛有雪从天上落下来。
温璃睁开冰凉的眼睛,她看到一个女人走在长街上的背影,道路的尽头是一片茫茫的苔原。
女人转身,向她伸出手,她纤细洁白的手腕上带着乌红的檀珠,后方是皑皑雪山,而山后是一轮圆硕皎洁的月亮。
她的耳朵被堵上了,想要呼喊,嘴却张不开。
身体也轻盈,像是要飘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