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那颂从床上坐起来,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间显示九点了。小孩儿的笑声和大人的聊天声,跟阳光一起从窗帘缝隙里挤进卧室。
“宣和——”跳下床,那颂拉门伸头朝外喊了一声。
门前玄关摆着一双拖鞋上,宣和走了。周六,对了今天是周六。
那颂记得昨晚睡前定了闹钟。
宣和为什么关他闹钟!
摔上门,一张便利贴从门板上飘下来。那颂弯腰捡起来。
“多睡会儿,睡好了赶紧回家,你妈想你了。”
便利贴扔进垃圾桶。那颂拉开衣柜,挑了件顺眼的t恤套上,又套上一条短裤。他本来打算早上六点去柯桦家堵人,计划泡汤。人估计早跑没影了。
柯桦在胡同里打电话时,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明天去看看。所以到底是他妈去哪看看!
现在打给那雍的话,是不是正中那雍和柯肖晴下怀?
提鞋开门往外走的时候,那颂拨了柯桦的电话。铃声一直响,但是没人接。挂断电话,那颂停在家属院的围墙下,低头又看见了被柯桦的山地车压过的野草。生命里旺盛的野草,在围墙根开出一大丛,每一个迎风摇曳的花朵都像昨晚柯桦嘲笑他的脸。
那颂瞪了一眼野花,边往西南门走,边胡乱翻着朋友圈。
屏幕上自热火锅一闪而过,是钱锦昨晚发的晚餐照。
对了钱锦!
那颂立刻拨了钱锦的电话,对面的人接的迅速。
“哈喽呀少爷!不是我说你们少爷都起这么早吗!几点了?”钱锦迷迷糊糊地抱怨完了才问:“有事少爷?”
“你现在给柯桦打电话,问他在哪,别说我问的。”那颂说。
“为啥?他肯定得问啊,他问我肯定得说啊,你不让说不好使吧……”
那颂打断他。“你追那个……”
“欣欣子。”钱锦立刻喜气洋洋地说。
“有驾照吗?”
“有!必须有!”
“舟山温泉酒店,周末情侣度假套餐。”那颂说。
“行了!别说了!我是不会出卖我桦哥的!”钱锦铿锵有力地说,“除非再来辆车。”
“五分钟后我要知道他在哪里。问到了来西南门取车。”那颂说完挂断电话,紧跟着拨了苏禹的电话。
“哪位?”对面传来一本正经略带做作的声音。
“舟山温泉酒店情侣套餐。”那颂说,“送辆车到南大西南门。”
“情侣?你跟谁情侣,我还单着呢!我就问是谁?!”苏禹喊起来。
“不是我,我小舅。”那颂睁着眼说瞎话。
“小舅都快三十了,玩这么纯吗?”苏禹压低声说,随即咳嗽一声,“小舅可以,保管给布置的跟新婚套房一样。”
“少废话,车送来。”
“我们几个听你的谁都没去参加你爸婚礼。”苏禹说。
听见婚礼两个字,那颂心里一沉。如无意外,那雍这会儿应该在度蜜月。如果是这样,柯桦没可能去见柯肖晴。但是也不能排除意外,两个工作狂二婚,很大概率会在公司以加班的形式度个蜜月,也说不定。
“下周迪拜拉力赛,还去不去了——”
电话在苏禹的嗥叫里挂断。那颂在西南门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越野车停在桥下临时停车位,代驾司机精准地找到他,把钥匙交给他。司机前脚离开,钱锦后脚骑着共享单车到了。
“跑死我了!”钱锦车子都来不及还,往桥边一靠,走到那颂面前两手按着膝盖先喘了半天气。
汗味和钱锦呼出的热气飘到那颂面前,那颂退后半步,皱眉问:“找到了吗?”
钱锦拿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手伸到那颂面前,“车。”
那颂把钥匙扔给他,手往路边一指,“酒店报我名字。”
“牛批!”钱锦乐得五官变形,掏出手机把定位发给那颂,“足球公园。地方有点偏,但是我觉得你肯定能找到,毕竟去过一次。”
“足球公园?”那颂掏出手机看定位,定位一再放大,显示出详细地址,“南湖生态养殖区?”他抬眼看钱锦。
钱锦点头。“桦哥今天去跟租户签合同,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说。我估计他得在那待一天。那片果园和养殖园是他姥爷的。你去过吧?小睿睿上次给你发过。”
那颂恍然大悟。他就说,那条大狗怎么跟那颂那么亲。一声口哨就能叫走,给什么都吃。原来如此。
再次站到阴森的小路口,那颂冷笑着睥睨野草更加茂盛的小路,抬脚往里走。经过颓败的工厂高墙时,野猫从草丛中走出来,跟在他旁边,边走边斜睨他。
那颂偏头扫了花猫一眼,“根木头让你来领路?”
花猫仰头朝他叫了一声,又陪他走了一段路,才钻进草丛里。
荒凉的小路走到一半,右手边如约出现一片草地,草地上的鸡鸭鹅再次呼啦啦朝他跑过来。
那颂一手插兜,隔着三四米高防护网淡定地看着鸡鸭鹅。
半分钟后,穿着连体工服的男人出现在远处的小土包上,依旧是那口浓重的本地方言:“买土鸡吗?!”
“柯桦!”那颂喊。
“谁?”男人朝防护网这边走了几步。
“柯!桦!”那颂继续喊。
“啊!他呀,在果园!”男人也扯着嗓子喊,“火车头那里。你谁呀?”
那颂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环绕果园的河对面确实有一个废弃的火车头摆在那里。当时他只觉得突兀,没想到是木头的玩具。
他摆了下手,继续朝前走。边走边注意那道曾经被他忽视的果园大门。
初夏的天气并不炎热,阳光温暖,清风和煦,特别是待在有树有河的地方。
柯桦摆好鱼竿,躺到摇椅上准备眯一会儿。
大狗趴在躺椅的阴影里睡得狗事不知,他刚躺好,帽子刚扣到脸上,大狗突然抬起头,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吠。
柯桦拿开帽子,先偏头看了眼大狗,又顺着大狗的眼睛看向河对岸。
一个人穿过果园大门,走进了大狗的领地。柯桦拿着帽子看了半晌,又把帽子扣回脸上,这样的话,应该看不出来是他。
大狗蹦起来跳进河里,刨水的声音比风吹杨树叶的“哗哗”声还要响。
“柯大树——”那颂的声音带着惧意从对岸传来。
柯桦叹气,拿开帽子,吹了声口哨。大狗定在从河里爬上案的地方,回头朝他“呜汪呜汪”地叫了两声。
柯桦没动,大狗也不会动。
那颂收起了准备逃跑的姿势,叉腰站在岸边瞪着狗。
两个人隔着一条河和一条狗对望许久,那颂终于按捺不住,喊道:“怎么过去!”
柯桦躺在躺椅上,帽檐压遮住半张脸,他伸手
18、第 18 章()
指指河水,示意那颂游过来。
那颂骂了句什么。柯桦笑了一声。
那颂蹲下,朝半个身子趴在河里的大狗说着什么。
半分钟后,大狗爬上岸,抖抖身上的水。沿着岸边朝果园里面走。那颂跟在大狗后面。
柯桦低声骂了句:“叛徒!”
大狗是狼青犬和边牧的串儿,爷爷养的护园犬,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养殖区里。爷爷走后,有段时间一直跟着他。市中心养大型犬太困难,最后,他又把大狗送回了养殖区,摆脱租户照顾,他和柯茗茗偶尔回来看看大狗。
狗带着那颂穿过木桩架起的简易小桥。过了河,大狗尽职尽责地把人待到了他身边,邀功地朝他汪了一声。
柯桦摸摸狗头:“再叛变,先阉了你。”
大狗:“……??”啥?
听不懂人话的大狗灵机一动,给在场的两个青年表演了一个原地咬尾巴,仿佛一个被魂穿的二哈。
那颂伸手摘下他的帽子,待在头上,低头瞪着他。
“吹空调不香吗,跑这晒太阳!”
柯桦闭眼,枕着手轻笑。“不是还有更傻地一路追过来吗。”
那颂踹了一脚摇椅。“起来。”
柯桦睁开一只眼看他。
那颂:“我躺会儿。”
柯桦回手指火车头。那颂回头往火车头那边看。
火车头刷了新漆,艳丽的橘红色在阳光下发着光,有些破洞的地方甚至补了铁皮。
那颂站在火车头门前,仔细端详。发觉这个大玩具真的很酷。
大概为了配火车头,火车下面还有一节十几米长的铁轨。他上次只草草扫了一眼,以为是铁路穿过河边,没呈想铁轨和火车头都是特意摆在这里的。
他弯腰,拿起油漆桶里大刷子,粘稠的油漆滴在碧绿的草地上,溅到他的鞋上和小腿上。刷子扔回油漆桶里。刷子柄打到了旁边绿色的油漆桶。
火车头对着河的这边只有橘红色,没有绿色。那颂绕过车头,转到另一边。一面涂鸦墙突兀地出现在视线里,那颂感觉眼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冷酷的赛博朋克风格——举着枪的断臂机器人、狂飙的机车、暴躁的兔子、炫酷的灯牌、横跨接到的白马……
手指触摸到未干的油漆,那颂忙收回手。
他又绕回另一面,钻进车头里。车里空间很大,除了火车操控台还保留着,其它所有空间都按照房车的构造改装了。极简冷硬的工业风,跟柯桦的酷哥风十分搭。
那颂拎着另一张躺椅回到河边,柯桦脸上多了一片荷叶。他跟着大狗过河时,河的另一边飘满了荷叶,零星有几只刚打骨朵的花苞。
他拿开荷叶看柯桦,柯桦大概真睡着了,鼻翼有规律地阖动着,睫毛安静地垂着,颤都没颤一下。他的阴影落在柯桦上半张脸上,鼻梁下半部分暴露在阳光下,唇峰和唇角的阴影让两片唇饱满许多,看着就……
鱼鳔在河面上下浮动,大狗机敏地抬头看向河面,接着朝柯桦叫了一声。
那颂被狗叫的手一抖,手里的荷叶掉在柯桦臂弯里。柯桦睁开眼,对上他还没挪开的脸。
“看够了吗?”柯桦眼睛向上看他,双眼皮折出很深的痕,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冒着冷酷的气息。抬手盖在嘴上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