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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当主天下 鸣蒂 18398 字 7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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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过完,大年初一这?日,年号正式变更为坤元元年,去年冬天加紧铸造的第一批“坤元通宝”,也在这?日正式下?发到京中各大钱庄,替换掉了去年制的“同光通宝”铜钱,同时户部又下?令加紧各地回收个别还?在流通的“开?景通宝”和“延兴通宝”,限期全面更换铜钱制式。

正月里各部都在为二月初一的开?年大朝会紧张筹备着,政事堂里也为新颁政令忙碌着。姬婴这?段时间倒清闲了下?来,比起前两?年正月里在政事堂忙着起草确认政令,这?一年她只在宫中跟姬嫖等人每日赏雪行乐,十分自在。

静千是在腊月里跟图台雅一起搬进宫来的,姬婴选了北边一处甘泉殿,稍稍做了改建,随后将此处更名为“玄千观”,仍是专给静千居住。

同时姬婴又给图台雅另外指了一处朱雀殿,就在东宫北面,但姬嫖两?年未见小妹,有许多话要叙,所?以还?是把图台雅接到了东宫来住,每日一同起坐,还?和从前在景园时一样要好。

正月十五元宵这?日一早,鹤栖观送了消息进宫,观主息尘从江南回来了。

姬婴一听此信,本要请师娘进宫相见,随即又想到她从江南远归,又要进城一趟,未免奔波,于是走来宫中玄千观,跟静千商议了一阵。在这?天晌午时分,姬婴换上了静千的道袍,戴着个面纱,与妫鸢和三名暗卫,在文华门以静千的名义离宫出城,往鹤栖观去了。

息尘是昨夜才回来的,她早在姬婴登基时便?听说了京中大事已?定,只是江南还?有些事要收尾,于是耽搁到过完年才得回来。她本想着姬婴大约会下?旨意召见,或者备仪仗进山,所?以一早就在观中等宫中来人,不想姬婴直接穿着静千的衣服,悄悄赶过来了。

观中人一见她回来,也都吓了一跳,忙将观门关了起来,送她二人往后面香房里坐,又在前面道房里招待她随行的几个人。

息尘在这?边香房内,给她点了一盏茶,喝完一盏,才起身往东边小神殿里走来。

姬平的画像原本是由静义收着的,今日息尘回来,她又将这?画挂了起来,此刻姬平仍旧在画中,静静地看着她二人,画前的香案上,摆着失而复得的那座牌位,她二人在案前上了香,才缓缓坐下?来说话。

姬婴同她讲了讲江南案的进展,刑部和大理寺这?段时间,专为江南世家案梳理卷宗,就花了将近两?个月,如今各项事皆尘埃落定,二月初五日即可?行刑,玉京门事变的始作俑者,终于可?以尽数诛灭了。

但是江南世家案中牵扯出的玉京门事变,又提到了开?景帝,当初他以暗杀夺储上位,这?件事关系到宗室利益和天家颜面,许多宗室老亲王见江南世家被?查,生恐姬婴要翻旧账,屡屡上表劝阻她公开?此事,且坚决不同意她借此事给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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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定罪。

姬婴想着,无?论如何,先把广陵王和那几个世家当年作祟之人尽数除之,再?慢慢单算这?笔账。

息尘也缓缓点头说道:“事总要一件件做,不可?操之过急,能走到今天,你母亲在天有灵,一定已?是十分安慰了。”

姬婴又抬头看了看画像中的姬平,心中暗暗想着,总有一天她要把母亲的画像和牌位,正大光明?地摆在奉先殿里,但在那之前,她必须得先把开?景帝的牌位扔出去。

她二人又在屋中说了几句话,见天色不早了,晚上宫中又有元宵夜宴,姬婴只得告辞了师娘,匆匆下?山回宫去了。

元宵之后,朝中平稳度过了正月,二月初一开?年大朝会如期举行,朝会上,由左相姜舟代表政事堂,对外颁布了坤元元年一系列新朝政令,接着又就今年各部和各道府预算和赋税议了半日。

因有江南世家抄检在前,这?一年国库明?显宽裕了不少,尤其?工部今年预算比先时更添一倍,以支持两?湖修建防洪堤坝和扩建运河等大项工程,另外还?有户部司农司今年也额外获得了一笔预算,专供春耕时节贴补各道府乡民采购籽种,其?余几部预算也都有相应增加,不一而足。

这?日大朝会又是开?了大半日,直到申时初刻才叫散,之后的三日都是朝中例休,一转眼就到二月初五,广陵王与江南世家数位家族族长和掌事人,还?有江南两?道一众贪官污吏,在京城菜市口开?始行刑,京中民众闻言都纷纷赶来观看。

自从开?景帝登基,这?三十年间,朝中借这?些江南世家,暗暗为打压女子托举男子入仕,做了不少荒唐事,不仅把个官场弄得乌烟瘴气,连带着这?些年的民生状况,也比世宗在位时期倒退了不少,民间早已?对此多有怨言。

只是不好直接贬低英宗开?景帝,于是趁着江南这?几个父系世家倒台,许多民众来到菜市口围观行刑,多有痛骂叫好的,连续三天场面十分热闹。

谋逆乱党行刑结束后,这?日早朝上,有鸿胪寺卿出列禀道,中原新帝登基国书,已?抵达各邻国,现收到各国发来回函,称已?派使臣团前往洛阳祝贺新帝登基,说完将手中几封国书回函,放到了宫人端来的金盘当中,呈上御览。

姬婴拿起来看了看,见其?中有金帐汗国、西夏国、波斯国、南诏国等回函,唯独不见察合汗国的国书,于是问道:“察合汗国有送国书去么?”

鸿胪寺卿低头答道:“回陛下?,国书已?送,察合汗国答复收到了,但没有发来回函,也没有派遣使团。”

姬婴坐在龙椅上,想起前几日妫鸢私下?来报,说宗室里有个老亲王,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说察合汗王其?实就是原先的柔然大可?汗阿勒颜,当年因北边部落国来势汹汹,于是以假死?退位在西陲称汗,此人正是皇太子姬嫖生父。

那位老亲王准备集结另外几位亲王以此事上表,要求姬婴废除姬嫖太子之位,以免察合汗国借与太子的关系,扰乱中原政权,并在备好的表文中,称姬婴正年轻,大可?以再?生一子立为皇储。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西陲小国这?般不知礼数。”说完她请妫易出列,“容简,劳你带上小爱徒,替朕往西走一趟,将察合汗国收归我朝,再?把汗王给朕押回神都。”

此时前来勤王的大军,有一部分在江南世家族人押回洛阳后,已?领赏回到燕东和北庭驻地去了,此刻京城外,还?有凉州十万兵马未撤,妫易听闻,悠悠出列答道:“臣领旨。”

五日后,妫易亲自挂帅,令自己麾下?一名大将和新封为神威将军的图台雅分别挂了左右副帅,点了七万人马,正式开?拔往西去了,计划到凉州后,再?从北庭调三万人马,集结十万大军前往察合汗国。

妫易出征不久,远在漠北的金帐汗国也收到了线报,大可?汗木合黎这?日坐在可?汗庭王宫的萨满神殿中,正在同国师阔都萨满闲谈,见中原送来消息,她看完将信递给了阔都萨满:“咱们这?位老朋友,果然要向察合汗国开?刀了,好在国师有远见,提前把今年的商队都撤回来了。”

当年阿勒颜假死?一事,木合黎后来从阔都萨满那里听说了,只是为了漠北太平,又见察合汗国不曾生事,便?没再?理会。今日她听说此事,不知将会如何影响西域局势,于是又不免有些担忧地问了问阔都萨满。

阔都萨满今年刚过九十,已?是鲐背之年,却仍耳清目明?,去年还?长出了一口新牙,身体很是健旺。她此刻坐在神台上方?宝座里,还?是一贯晏然自若,闭眼淡淡说道:“她不可?能任太子生父在外为王,察合汗国,中原此次势在必得。”

木合黎听完,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她想要那块西南草原,我没有意见。”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眼神变得冷厉起来,“但她若是为了那个男人念旧心软,要留下?他在身边,那这?睦邻友邦,我看也就没得做了。”

第145章 山渐青

妫易将洛阳城外驻扎的勤王大军带走西征jsg后, 京郊民众也从避难安置处陆续回到了村中,见房屋田土未遭损毁,又得了朝廷一笔转移安置补偿和春耕籽种补贴, 都喜得无?可不可。

京城内外,也在广陵王及江南世家抄检行刑后渐次安定下来, 但此次广陵王以“清君侧”起兵弑君一案,却还没有完全结束。

除罪极重者斩首外, 还有十来位素与广陵王有瓜葛的宗室男郡王,仍然被?扣押在宗正?寺的地牢里, 其中有位荥阳王,在宗室间行走惯了的,很是有些人脉,经?过多方打点, 联系上了辈分颇高的荣王,请他代为向新帝求情。

这荣王,其实并非嫡系亲王,原为世宗晚年过继到皇考名下的一个?偏支族弟,在开景帝登基后,为了获得宗室支持,给许多宗室男抬了爵位, 其中正?有这个?荣王, 按辈分上算是开景帝的舅舅。

前些天先是上表不同意姬婴借江南世家?落网为姬平翻案,给开景帝定罪, 接着又说皇太子?姬嫖生父为异国汗王, 对中原不利, 准备联合人上表要求废太子?的,也都是这位荣王。

姬婴这日坐在长信殿书房大案后面, 看着中书令妘策正?带人当面拆封奏疏,又见到了一封眼?熟的奏疏,金纸贴封,这是宗室臣的上表。

她伸手拿过来一看,又是荣王,这老头子?近日来上蹿下跳,真是一刻不叫人安宁。

从前姒羌以太皇太后名义掌政时,他还顾忌着姒家?的关系,宗室大小事一声不吭,如今见姬婴即位,十分需要宗室支持,这位荣王就仗着自己?在宗室里辈分颇高,开始频频出来指点江山。

姬婴翻开那封奏疏搭眼?一瞧,是给关在宗正?寺的那几位宗王说情的,他以高高在上的长辈语气,劝她莫要同室操戈,影响天家?声誉。

姬婴看完,将奏疏往案上一扔,当年?开景帝就是同室操戈,才有这荣王跟着享福,对当年?的事,他可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倒有脸训起她来了。

妘策见她面色不善,又见扔到一旁的奏疏是封帖金纸的,宗室内事,政事堂不好插手,于是也便没问如何处置,只?是将其余奏疏按封贴整理?好放在了一旁。

姬婴靠在椅上想了一想,才说道:“例行?政务回禀奏章都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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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其余的留下就是。”她停顿片刻,又叫来一位传旨宫官,“叫宗正?卿午后带玉牒近四代誊抄册前来听宣。”

等妘策带人离开长信殿后,姬婴瞥了一眼?荣王那封奏疏,颇为厌弃地抬手往边上推了推,才拿起今日政事堂留下的那几封重要奏报,提笔批复起来。

午后申时初刻,姬婴正?坐在后殿东屋里独自品香,有宫人轻声回禀道:“陛下,宗正?卿正?在提象门听宣。”

片刻后,里面传出一句话来:“知道了,带他到长信殿候着。”

说完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宫人才见她从里面打开门,又走到旁边屋里,换了件半正?式的紫色暗龙纹圆领常服袍,悠悠走出屋子?,在殿外坐上肩舆,往前殿去了。

姬婴在长信殿外下肩舆时,宗正?卿正?坐在配殿小屋吃茶等候,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进偏殿内,四下里一片寂然。

这分明是最适合午憩的时间,那宗正?卿看着地板上的阳光,脑子?又不觉有些发沉,往常这时间他在值房里都还没睡醒呢。

宗正?寺本是个?清闲衙门,不料这日一早忽有宫中传旨说圣人下午要见,又要誊抄玉牒,闹得他带着几个?侍卿侍中整理?了一中午,连饭都没吃,更甭提午憩了。

他坐在这里吃着茶,还是忍不住要打瞌睡,只?是一个?劲儿掐自己?大腿,生恐一会儿御前失仪。正?掐着,忽有宫官走进来请他移步书房面圣,他忙站起身来,方才被?掐的那块肉猛然间一哆嗦,他不禁“嘶”了一声,见那宫官回头看他,赶忙收了声,正?了正?衣冠,拿上誊抄册籍,低头跟着那宫官走了出来。

这边姬婴已经?在长信殿书房里坐着吃茶了,见宗正?卿走进来行?礼,只?微微点了点头,给他赐了座,他将手中册籍递到一旁宫人端着的金盘上,才低头告座。

宗正?卿这个?职位一向都是由?宗室人担任的,这位现任宗正?卿也不例外,因属于偏支宗室男,到他这里本该是没有爵位了的,但当年?开景帝见他有些才学,于是加赏给了个?末等郡王的虚封,让他做了宗正?卿。

这职司说轻不轻,好歹是九卿之一,但说重也重不到哪去,加上他身上又没有别的官衔兼任,只?在宗正?寺编纂宗室册籍,管理?些宗室王府间琐事,没什么大权,也没什么油水,时间一长他也没了壮志,只?是每日在衙门里得过且过地混着。

但这段时间他却因最近宗正?寺关着的那几位宗王,趁机发了一笔小财,帮着他们私下传递消息,给外面的宗王疏通关系求情,倒是叫他这宗正?卿从中捞了不少。

所以今日他忽然听说宫中传召,以为是这桩事暴露了,后来又听说是要看册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此刻他坐在这长信殿的书房里,也不敢抬眼?往上瞧,只?听到御案上传来翻册籍的“沙沙”声,渐渐又开始不安起来。

姬婴坐在大案后面,一页页慢慢翻着,她见这本誊抄册子?是从皇姥姥世宗开始的,一直记录到姬嫖这一辈。因玉牒原件都是由?竹简装订成册,记录着开朝以来所有宗室血系,整个?玉牒记录到如今已有半人多高,抬是很难抬得动的,所以宫中要查玉牒,都会说明要查哪一段,再由?宗正?寺的人誊抄呈上。

姬婴翻看了一会儿,刚想问点什么,一抬眼?见宗正?卿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眼?看着快要昏过去了,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宗正?卿在这书房里坐的这一会儿,又是心虚又是焦躁,还有点困,整个?人好似坐在汤锅里一般,听姬婴这样问,他忙站起身来,结结巴巴说道:“臣……臣因抄录玉牒,晌……晌午未曾进食,略感不适,多有失仪,恳乞……恳乞陛下恕罪。”

姬婴听他说完,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才说道:“既这样,那你先去吧,这册子?留下,朕再细看看。”

宗正?卿一听此话如蒙大赦,忙躬身行?了个?礼:“是,是,臣告退。”随后便由?书房内的宫官带出去了。

等宗正?卿走后,她想了一想,又叫宫人请妫鸢来一趟。自从姬婴登基后,妫鸢跟着一起入了宫,官拜门下省左散骑常侍兼领内宫骁卫,平时和从前一样,还是负责替她刺探朝中情报,值房就设在长信殿外面,所以没多一会儿就有宫官禀道:“妫常侍到了。”

妫鸢进来后,姬婴也没同她多寒暄,只?说:“方才我瞧着宗正?卿神色不对,劳你去查查是不是跟宗正?寺关着的那几个?宗王有关。”

妫鸢得令去后,她又接着翻看起了那叠册子?,见开景帝登基后的一系列封赏,给多名旁支宗室男越级抬爵,又见许多宗室女在爵位上多遭打压,有本该袭爵三代的,却在第三代就降了等,还有本该降一等爵的,却连降了三等,诸如此类,多达近十位。

她想了想,提笔开始书写诏令,一日后,由?政事堂代发上谕,对开景朝时期爵位遭无?故降等的宗室女,按照家?系恢复世宗朝时期爵位,并在原有爵位上再加一等以做补偿。

又过五日,政事堂再次代发上谕,宗正?卿收受看押宗王贿赂,监守自盗,着贬为庶人,革职发回祖上封地。宗正?寺内关押的一众宗王,经?宫中调查,皆参与过广陵王谋逆案,着一并赐死?。荣王受宗正?卿买通,为看押宗王求情,着褫夺封号,玉牒除名,发回本家?封地,而一向与荣王关系甚笃的几位男亲王,也皆因此遭到除爵。

这一系列变动虽大,但因只?限宗室内赏罚,加上谋逆是大罪,也没人敢出言谏议,朝堂中对此多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只?有个?别跟那几个?宗王私下有来往的,见这一道道圣谕雷霆而下,都赶忙回去烧毁信件撇清关系。

但这次针对部分宗王的旨意,仅止于宗室,在宗正?寺那几个?宗王被?处死?后,朝中又恢复了往日平静,仿佛那几个?宗王的死?,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惩罚,见上面没有进一步动作,众臣也都很快不再谈论此事,还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巴结起前些天抬爵的几位新贵宗王来了。

这天,姬婴下朝回来jsg,正?坐在长信殿的书房里看奏疏,忽有宫官来禀:“回陛下,荣王今早殁了。”

姬婴听了倒没什么表情:“细细说来。”

那宫人遂将这几日事说了一遍,原来荣王因体胖,本就有些喘嗽固疾,加上年?事已高又不加保养,前几日在府中接到除爵废黜的旨意,直接在堂上就撅过去了,之后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也没能依旨离京,今天早上他忽然惊醒,倒了几口?气没倒上来,一命呜呼了。

姬婴一面批复奏疏一面听完,也没抬头,只?说:“让他家?里人三日内发送完,作速离京。”

等那宫人领旨去了,姬婴又埋头批阅了半晌奏折,才撂下笔,从大案后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远处。这日天气晴好,宫墙边的一颗梧桐树上,翠枝嫩芽在风中轻轻摇曳,春意愈发浓了,她看了一会儿举起双手来,伸了个?懒腰。

三日后,荣王遗体匆匆发送完,家?眷依旨离京后,这一场宗室之变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这日下了朝,姬婴照旧坐在书房里看拆奏疏,见又有一封贴金纸的宗室奏疏,她伸手拿过来一看,是新任宗正?卿赵王的上表。

这赵王是前不久被?恢复爵位的宗室女,在开景朝时期曾被?无?故降等为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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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这次恢复爵位后,姬婴让她接手了宗正?卿的职司。

赵王从前同姬婴私下来往不多,但姬婴对她有些印象,过去几次参加宫宴行?酒令,就属她反应最快,是个?十二分机敏之人。

姬婴打开赵王这封奏疏一看,见内容是请旨追封圣庄皇储姬平为帝,以示圣上仁孝。

第146章 凤栖梧

对于圣庄皇储姬平的昭雪和追封, 朝中一直未有?人敢提,只因关系到当年玉京门事变,若要?给姬平昭雪, 就得给开景帝定罪,而眼下?在朝的一众大臣, 包括各道府地方官员,绝大部分都是开景朝入仕的, 对此必然反应强烈。

但新?帝登基,皇位渐稳, 势必要提起给亡母追封的事来,于是赵王抓住了这个时机,提了第一封表文。

姬婴看完奏疏,递给妘策, 并没?直接下?旨意,只说:“请你拿回政事堂,再叫上宗正寺和礼部一同议定吧。”

妘策见此事重大,忙带着其余奏疏回到了政事堂,又?因左相姜舟曾经既是姬平的老师,又?是开景帝的老师,在此事上需要?避嫌, 所以妘策也带了一封密诏回来, 请姜相回避几日。

于是当日午后,姜舟说身子骨不舒坦, 上轿家去了。等?她走后, 妘策把新?任宗正卿赵王和礼部尚书请到了政事堂来, 议定了追尊谥号,又?送回长信殿, 姬婴在奏本上只用御笔回了一个“可”字。

第二日中书省将诏书盖章下?发,却在门下?省遭到封驳,追封诏书在午后被?打回了政事堂。

封驳的决定,是当朝右相门下?省纳言给出的,昨日他碰巧休假,未曾参与追封议事,今日过来见出这么大事,当场下?了封驳。他给出的理由?是,追封诏书上有?一段昭雪陈述,暗存诋毁英宗之意,此诏一出,朝堂上下?必然不安,新?帝登基才半年,就这样大范围得罪群臣,这不合适。

赵王见诏书被?封驳,立即召集了几位宗王和朝臣,联名上表对右相发起弹劾,称其因是姒家族亲,从前受过英宗提拔,所以不准新?帝追封皇考,是陷新?帝于不孝之地。

右相见事闹大了,忙也写了一封奏疏上表陈情,说并非是要?阻止圣上追封皇考,只是诏书上不宜包含诋毁英宗的措辞,毕竟当年旧事证据不足,给圣庄皇储澄清谋反即可,但不能罪及英宗。

这时,又?有?几位朝臣对此事接连上表,还有?人借机弹劾妘策,说她拟出这种诏令来诋毁英宗,其心?可诛,劝圣上莫要?受佞臣蒙蔽。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追封一事,朝堂上争吵不休,姬婴只是坐在上面默默观察着众人言行?,始终未置一词。

三日后,姜舟回到了政事堂,听妘策说完这几天的事,她想?了想?,让妘策再拟一诏,只追封皇考,诏书中保留对圣庄皇储谋逆的昭雪词,但删去了罪责英宗的一节文字,并单独将姬平的皇帝牌位供于奉先殿北边的九华殿中。

姬婴这次依然批复“可”,而门下?省也不好再找由?头?阻止圣上追封皇考,于是加盖公章,诏书顺利发往尚书省,由?礼部尚书亲自监造牌位。

朝中众人见圣上做了让步,这才渐渐平息下?来,几日后,政事堂又?下?发了两条人事调令,提御史左丞姚衡为?门下?侍卿,地位仅次右相,另外?又?由?宗正卿赵王兼任御史左丞,以宗王名义督管御史台。

这两封任命,看上去与追封一事似乎关系不太大,姚衡自从去年年底带巡按御史团归京以来,一直在家中休养,这次巡狩回来她只受封了成国公,但职司是到此刻才得晋升,她空出来的位子,给了赵王兼任,朝中众人对此倒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右相却明白这是圣上要?挤兑他走呢,前些天因追封一事,他先是封驳了诏书,又?在陈情奏疏中批了妘策一顿,但妘策事后地位完全没?受影响,圣眷如旧。

他知?道自己算是把圣上和政事堂的人给得罪完了,但他据理力争,保住了英宗的体面,自觉无愧于先皇了,于是提本请辞,要?求致仕还乡。

姬婴收到他的请辞,连照例挽留也没?做,直接就批了。第二日政事堂发布调令,提门下?侍卿姚衡,升任门下?省纳言,成为?新?任右相。姚衡入仕至今也有?三十年了,又?有?爵位在身,资历摆在那里,朝堂众人对此未有?太大异议。

这天,礼部连日赶造的新?牌位做好了,正赶上吉日,于是姬婴下?朝后,直接来到九华殿参加追封典礼。

整场典礼由?太常寺卿主持,追封圣上皇考姬平为?圣庄文皇帝,庙号哲宗。

这时节春光正好,暖风拂面,九华殿内也格外?通透明亮,追封仪式完成后,姬平的新?牌位被?安置在了大殿正中香案上。姬婴带着皇太子姬嫖,在牌位前各自上了三炷香,随后又?带身后众宗亲一起朝上拜了三拜。

姬婴看着那牌位,心?中轻轻说道:“请等?我把奉先殿里的晦气东西清理清理,再让您与皇姥姥相聚吧。”

次日晚间,姬婴在宫中设了一个小筵,单请了姚衡、姚灼和妘策前来叙旧。

因几人都是旧相识,席间姬婴也叫她们不必多?礼,两三杯酒下?来,气氛也热烈了起来,姬婴笑着举杯说道:“今日这筵,原也没?什么由?头?,不过是想?着又?有?许久没?见璇玑了,赶上她升职,那就算个升职酒吧,同时也贺明心?臂伤痊愈。”

姚灼因广陵王破城那次手臂受了重伤,如今小半年过去,终于是大好了,原本太医还说可能会留下?些遗症,但好在姬婴时常打发人看望送药,她又?每日勤谨保养,到如今已完全恢复,并没?有?落下?遗症,近日开始在禁军指挥部里忙着禁军重组训练等?事。

席间她们又?就姚衡这次巡狩见闻,做了一番长谈,其实许多?内容,姚衡才回京时,已同姬婴说过了,只是这几个月来朝中事多?,而且江南官场重整之事也需从长计议,所以便没?急着处理。

这次江南征伐,主要?针对府衙军营和世家商贾,对民间影响不大,反而没?了头?上那些吸血蛀虫,民生状况倒好了不少。

后面江南各州的人事调派,姬婴都交给了妘策督管,只在几个重要?州府中,点名安排上了从前魏王府里出来的几个近臣。

趁今年坤元新?政推行?,姬婴也想?从江南着手,除一除地方官场的弊病,这些年地方府衙之间事权层级不清,遇事来回推诿,以致糜政绵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做些变革。

谈完江南诸事,她们又?聊起燕北七州的情况,这一晚上天南地北的话,总也说不尽,几人边喝边聊,直至二更方散。

第二日朝中旬休,姬婴在宫中歇了一整日,只傍晚同姬嫖在御湖上泛舟游幸了一回,晚间母女二人又?到东宫里一同用膳。

接下?来几天,朝中按部就班地每日在早朝上回禀着坤元新?政的推行?进展,这日下?朝后,姬婴照旧坐在长信殿里看拆奏疏,发现其中有?封贴黄的谏议启本,姬婴拿过来一看,是礼部侍中姞茂发来的,关于追尊圣上生父的上表。

姬婴看了不禁一愣,生父?她哪来的生父?

她皱着眉头?将那奏疏放到了一旁,又?看了看别的,留了御批奏疏后,等?妘策带着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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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离开书房,她才叫来一个宫人:“叫姞茂午后前来听宣。”

午后申时,礼部侍中姞茂带着一份文书,来到了提象门听宣,两刻钟后有?宫人来宣他入内觐见,他正了正衣冠,信心?满满地走了进去。

姞茂这几年仕途不太顺,尤其按他的起点来说,作为?第一任魏王府长史,他当年跟随魏王从封地邺城回京,又?调到了礼部,这些年就晋了一级,而第二任长史妊羽,现在都已经是京兆尹兼户部尚书了。

命最好的还要?数第三任姞杉,区区一介寒门举子,不知?撞了什么大运,叫魏王看上了,才当了半年长史,赶上魏王登基,她竟然直接递补了妘策的中书侍卿,进了政事堂,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不止魏王府长史,凡从前魏王近臣,没?有?不得加封的,连魏王封地邺城太守姜信,前些天也升任河北道总督了。只有?他这个首任长史,在魏王登基后,半点好处都没?捞着,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胸中憋着股气。

眼下?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极好的点子,一个能够让他也一步登天的好点子,前几日听说圣上给皇考做了追封,他忽然想?到,要?是让圣上能够追尊生父,这可也是大功一件。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姬婴生父的记录,还真被?他找到了些蛛丝马迹,于是他这日忙不迭地上了奏本,生怕被?别人抢了功。

姬婴此刻已坐在长信殿的书房里了,悠悠喝着茶,让宫人带姞茂进来。

不多?时,果然见到姞茂跟在宫人身后,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朝她行?了个大礼:“给圣上请安,恭祝吾皇圣安。”

“嗯,起来吧。”姬婴抬眼看了看他,几年不见,他看起来委顿了不少,“手里拿的什么,给朕瞧瞧。”

这时一旁宫官走上前,用金盘盛了那文书,递到姬婴的案上,她伸手翻开看了看,见是姬平当年太子府侧侍郎名录,有?名有?姓的共一十二位。

姬平当年开府时也曾立过王后,只是成亲不上一年就殁了,后来也未再续,身边就只有?侧侍郎。

“你是准备叫朕从这十二个人里头?,挑个爹?”

姬平府上的人事文书都在那场大火里焚尽了,但太常寺和礼部还留了些零星记录,这才让姞茂得以检索出来,他听姬婴这样问,忙说道:“臣从这十二位中,按时间又?将范围缩小到了六位,接下?来……”

“你查这些,是要?做什么?”姬婴冷冷打断他问道。

姞茂欠身答道:“圣上登基,理应追尊双亲,臣只为?全圣上孝道。”

姬婴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这文书朕留下?细看,你去罢。”

姞茂这天原本准备了满腹话要?回禀,说他是怎样抽丝剥茧,为?圣上探寻生父的,不料姬婴丝毫没?给他表现的机会。但他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又?向她行?了个礼,跟着宫官出去了,姬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第二日,政事堂代发上谕,礼部侍中姞茂僭谈天家内事,着革职发回原籍,永不录用。

姞茂接旨后大受打击,去职离京没?几日,就忧愤客死于一间乡间驿舍中。

因这件事,后日翰林院编纂史书,关于坤元帝姬婴的身世,在生父部分只留下?了八个字:“圣人无父,感?天而生。”

一转眼,已到坤元元年五月初,妫易的西征大军来到了察合汗国的一座边城,城外?草原上繁花盛开,生意盎然。

这日上午抵达后,妫易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吩咐麾下?将领就地扎营,并派遣一队随军使团,前往察合汗国的都城科布多?下?军书,要?求察合汗王放弃抵抗,随大军回中原面圣。

阿勒颜坐在王座上,拿着那封军书半晌无言,自从当年在邺城信了姬婴那句“做后路”的话,这些年他埋头?经营这片国土,只盼她实现夙愿后,能回到他身边,在科布多?过上真正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却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了一封登基国书,彻底击碎了他的美梦,他又?被?她骗了。

这时,一位老臣走上前低声说道:“大汗,下?令调兵吧。”

察合汗国这些年民殷国富,兵强马壮,地处西域通商要?道,周边诸国没?有?一个敢来挑衅,面对远道而来的凉州军,认真打起来,胜算并不低。

阿勒颜看了看那位老臣,又?看了看阶下?其余众人,只感?到一阵心?灰意冷,良久后,他才缓缓开口:“不,打开国门,告诉妫将军,勿伤我民。”说完他又?看了看面前案上摆着的那封几个月前中原送来的国书,此刻他只想?再见她一面。

第147章 念江山

三日后, 察合汗国边城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队宫官,先到妫易的营地大帐中, 递上?了国书。

当?天午后,妫易令左副帅带麾下大军继续驻守此地, 随后亲自同?右副帅妘邈,带了一支人马, 开进边城,穿过这座城, 往科布多去了。

这日一早,科布多城的王宫中,各处宫人侍卫皆肃然而立,宫门按照汗王指令, 四敞大开,国中群臣都在议政堂里站着,满宫里更无一人走动。

不?多时?,只听宫外马蹄声响,一支察合汗国御前军,带着着后面一支中原军,在王宫外面停了下来。

主帅妫易翻身下马, 连同?十位将士, 由内宫里一队侍卫接引,披甲走进了王宫之?中。

妫易一面往里走着, 一面四处打量这王宫, 从前这个位置应该是科布多王府北边一处跑马场, 这几年扩建成了一座王宫。而原本阿勒颜在做四太子?时?的王府,在科布多发往中原的线报中曾经提到过, 现已改造成了阿勒颜母亲妘宫和妹妹察苏的灵塔墓园。新王宫是从当?年姬婴住过的王府别?院划出来的区域,那处别?院现在则作为阿勒颜的寝殿。

妫易大步流星地往里走着,身边小副帅也同?她一样迈着大步,神气十足地往里走去,一行?人走过三道宫门和两个长甬道,才来到前宫议政堂外。

这边的殿宇大门也皆敞开着,四处宫人侍卫一动不?动站在两侧,妫易同?妘邈,还有身后一行?人,很快被带进了这间议政堂内,见两侧国臣默然?肃立如同?泥塑一般,正中间王座上?,坐着一个神色冷峻的华服男子?,正是察合汗王阿勒颜。

妫易走上?前,也没行?礼,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见过大汗。”

阿勒颜抬眼看了看她,半晌才开口:“妫将军,多年不?见,更添威武。”

妫易微微点头:“大汗也不?失气派,我今日观这新修王宫巍峨华丽,可想贵国之?富裕。”

阿勒颜听这话,自嘲般轻轻摇了摇头,神情却有些落寞:“这王宫本是为她修建的,可惜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说完他出了片刻神,随后又看了看妫易带来的那些人,这时?才发现妫易身后站着个小女?孩,不?到十岁年纪,身上?也穿着军装,看肩头的佩章,军衔还不?低,她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重型长刀,几乎和她人一边高。那小女?孩也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眉眼间神情与妹妹察苏幼年时?一般无二,口鼻处更神似他亡母妘宫,他想,这定然?就是图台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