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信什么无意穿堂风,周应淮是个人,是故事中着墨最多,最为智慧、慷慨、温柔良善的人,这?样的人不该想不到那些行?为的后果,也理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顾一念不知道从前在凡世时商采采是什么样子,但她聪慧美丽,工于心计,善于隐忍,修炼也是极为刻苦,这?样的人不该过不好?,更不该成为旁人爱情的垫脚石。
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三圈,顾一念仍是气得睡不着。大半夜摸去商采采的山头,动用师尊留下的各色法宝破开禁制,她一路长?驱直入,给了?睡梦中的女子兜头一巴掌。
“商采采,你是不是有毛病?”
商采采惊醒,捂着额角坐起,没还口也没还手。生平第一次在面对这?个老对家时,她眼中没有装模作样的柔弱可怜,没有嫉恨、嘲讽、冷漠,或是任何其他的情绪。
杏眼圆睁,清润的眸光中,盛满纯粹的震惊。
不是,你半夜来我?家打我?,我?有毛病?
他不简单
商采采回想了好一阵, 不记得有哪一次矛盾,值得将她们的关系恶化到这种?半夜破开?禁制,冲进来将人打醒的地步。
虽说她们本就说不上友善, 但商采采心中十分清楚,顾一念无过,是?她挑衅在先。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顾一念性子娇纵,却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正思索着, 又一巴掌打在肩头, 顾一念满眼失望:“商采采,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商采采:“……?”这都是?我的词吧?
被连番攻击, 商采采也生了火气?。她本就不是?什么善人,平素在外装柔弱扮可怜,如今深更半夜,自?家卧榻, 老对头送上?门来, 怎能继续忍气?吞声?
顾一念晚她二百年入门,灵根特殊, 修行之路坎坷,只在沈如朽飞升时突破了筑基,至今再没提升。而她已有化神修为,只要提前封住她储物戒中的诸多?灵宝, 即便雷灵根拥有越级对抗的实力, 也是?无济于事。
商采采打定主意在今夜干一场大的,捉住筑基小修士细白的腕子, 反身将她压在榻上?,还没来得及聚起灵力, 便对上?了她暗色中闪动的眸光,满眼心痛,如同质问。
“我……我没想打你。商采采惊了一瞬,烫到一般松开?手,她的声音很轻,似是?在告诉自?己:“化神欺负筑基,我还没那?么无耻。”
抽身退开?,定了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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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尽量维持着声线平常,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顾一念不答反问:“周应淮就那?么重?要吗,值得你做到那?种?地步?”
商采采满脸莫名:“我对他做什么了?”
沈如朽飞升后的几百年里,周应淮继任了庇护者的角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顾一念,顺理成?章地与她走到了一起。
“那?是?你的道侣,对你一心一意,我……”商采采声音低了下去,赌气?道:“我倒是?想,也要他愿意才行。”
顾一念气?结,忍不住又给了她一巴掌。
不痛不痒的一掌被商采采随手挥开?,左右夜深人静,她不再压抑自?己,明白展露出?嫉恨:“顾一念,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当?很清楚。我永远也不可能祝福你们,我会一直针对你,一直期待着你们分开?的那?天。”
榴花般的眸子染着怒火,顾一念瞋目而视,却不是?为她的道侣。
“你要追逐他到什么时候?在这个过程里丢了多?少东西,又得到了什么?”
“你确定还要这样?下去吗?入道不易,你自?己的修行呢?”
“为了一个男人,就要这样?糟践自?己?”
商采采下意识地想反驳,张了张口,却又哑然?。
声声质问敲在心头,在阴暗处凿开?裂隙,将她所有的不堪与腐烂毫不留情地摊了出?来。
她想说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狭隘阴暗的人,想说她会一直这样?下去,用尽手段,至死方休。
她甚至还想反唇相讥,说你什么都有了,自?然?什么都不必在意。可她又无比清楚二人之间的差距远不只此。
究竟是?美好才会被爱,还是?在爱中长大的人才会美好,商采采至今也没能理清因果。她只知道,这两者都与她无关。
天门关,道门隐。在这个注定无法?飞升的时代,绝大多?数修士并没有太高的境界、太长的寿数,几百年的时间足够换掉一批看热闹的低阶修士。
漫长的岁月里,连她都熬成?了玉昆仙宗的外门长老。当?年的修真?界第一人,万年以来唯一飞升的玉昆仙宗太上?,早已成?为新一代小弟子们口中遥远的传说。
可商采采仍然?清楚地记得,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曾对一介凡人倾心相付,将全部?的温柔都给了眼前的女子。
堂堂大乘修士竟随她一同入凡尘,逛夜市,放花灯,玩到夜半也不尽兴。她说不想飞,他就背着她一级一级走过三千石阶,吹着夜风聊着天,任由她在自?己肩头沉沉睡去。
三千级,商采采做凡人时也曾走过。巍巍仙门,越是?靠近,威压便越摄人。初时直立而行,后来跪着攀爬,最后整个人贴在地上?,鲜血淋漓。
行至中途时,她也曾想过要放弃,周应淮却忽然?出?现,为她短暂地屏蔽了威压,治愈外伤,又微笑着鼓励了几句。门前长跪时,商采采的脑海中一遍遍浮现起那?幕,用以作为坚持下去的动力,即便她知道,那?位仙君并不记得她,他只是?一贯温柔,一贯爱管闲事。
即便已到化神之境,商采采还是?没能忘记那?种?痛楚。她更加无法?忘记,后来夜色中的无意一瞥,沈如朽背着他熟睡的凡人弟子拾级而上?,含笑的眸子在看到她时忽然?凌厉,冷冷示意她噤声。
商采采心想,原来仙门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天上?月会自?己坠入凡尘。不过,那?大抵是?分人的。光明与爱相互成?就,站在光里的人会接连不断地遇见一个又一个美好,而她从始至终只能在暗处旁观。
“就这么点事?”顾一念翻了个身,将腿压在她身上?,不客气?地霸占了她大半个床铺。
“你可以出?声,师尊又不会打你。”打了个哈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叫我,我会给你花灯的,那?天买了好多?。”
商采采没应声,夜色中,阴暗在心底疯狂滋生,荆棘一般刺在心上?。
多?么完美的回应,良善,友好,洒脱。
可她宁可得到一顿谩骂。
顾一念无过,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的存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嘲讽,无情地对比出?她的不堪。
“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自?卑的。”身旁人半梦半醒,断断续续道:“你是?外门长老,我是?靠丹药续命的筑基;宗门上?下都喜欢你,都骂我仗势欺人……别管真?的假的,只要你能一直装下去,这一切都会一直延续。”
“抛开?周应淮不理,你就是?一个成?长型励志大女主,如今千帆过尽,功成?名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荆棘丛生的荒原被人劈开?了一道裂隙,透进星点光亮。商采采竟然?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夜色很长,商采采睁着眼许久,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颈间有温热的吐息,迷蒙睡去时,她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被忘记。
翌日,商采采在一阵惊呼声中睁眼,愕然?坐起时,腰上?还缠着一道玉白的手臂,随呼吸静静起伏。
门外浩浩荡荡数十人,内外门长老总管皆在,手下弟子三五聚在一起,如往日一般说着她们的闲话,更兼惊诧与怀疑。
床前,周应淮手按剑柄,罕见地冷了脸色。
商采采心底一空,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躺在她身边的是?别人的道侣,她有家,有人等,自?然?也有人寻。
周应淮沉声质问:“怎么回事?念念为什么在你这里?”
商采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顾一念一把拉回了被子里。
“没什么。”她声音懒散,带着睡意:“我和采采昨夜商量了一下,我们分开?吧。”
商采采:“……?”不是?,和谁商量?
周应淮一怔,不可思议道:“念念?”
“别。”顾一念搂着怀中香软的女子,紧了紧被子,迷蒙道:“别叫这么亲,我怕采采误会。”
场面寂静了一瞬,而后一片哗然?。
顾一念人生中第二次名扬修真?界,不幸捎带上?了两位怨种?。
一个是?她的前任道侣,素有贤名,温柔仁厚的大宗掌门,一个则是?被她按头欺负数百年,终于在一个深夜按到了床榻上?的柔弱女子。
人们翻捡起她们从前争斗的细节,津津乐道,为这个离奇的故事寻找立足的支点。
“怪不得会追着一个人数百年,原是?这种?情感?。”
“商长老再怎么说也是?化神修士,对一个小筑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看她也早就动心!”
讨论?的最后,难免要提到那?个被舍弃的可怜男人,相视一叹,复杂地说上?一句:“顾一念可真?不是?个东西。”
“我和一念不是?那?种?关系。”
商采采这辈子都想不到,她会有为这种?事解释的一天。
“我知道。”周应淮神色平和,态度略显疏离:“此事不必再提。”
商采采有些慌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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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是?温柔的,哪怕是?对着最普通的小弟子,也永远是?目光温和,含着笑意。她忽然?后悔,早知这样?还不如让顾一念欺负着,时不时得来些温柔的慰问与关怀。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商采采怔怔闭口。
周应淮停顿一瞬,平静道:“我从前来者不拒,不懂得维系边界,放任矛盾滋生,给你带来了许多?困扰,实是?抱歉。”
那?日清晨的闹剧之后,他与顾一念恳谈,询问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要让她放弃这段感?情。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向来纷争缠身,非议不断。”顾一念认真?道:“我从前不在意这些,你来我往,权当?消遣。如今才发觉,我以为的消遣,实则是?旁人的苦痛。”
“并且,我本可以不必经受这些。你如今也有大乘,是?一宗掌门,实力地位不逊于当?年的师尊。那?些年,可从没有人敢寻我麻烦。”
周应淮哑然?,下意识便要道歉。
顾一念却打断道:“师兄,我只问你两件事。”
“是?什么?”商采采捏紧指尖,紧张道。
“一则,我是?否能预见到自?己行为的后果,知晓这样?的言行会使爱慕者更加心旌动摇。二则……”
直白到近乎剖心,停顿的一瞬,商采采十分想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可周应淮只是?一声轻笑,清晰自?问:“我是?否享受着众人的瞩目,欣赏着温柔迷人的自?己,是?否认为被关注和爱慕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想,是?的。”
伴随着他的答案,商采采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碎片割开?荆棘,天光彻底透了进来。
她辞去外门长老之职,寻了宗门内一偏僻小山隐居,除却顾一念,无人会翻山越岭寻她。
不久后,周应淮飞升,顾一念继承了他的位置,成?为修真?界绝无仅有的金丹掌门,在一片风言风语开?启了另一段与她无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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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飞升之后,当?年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顾一念捻着酒杯,咬牙恨恨:“他们说只有我的道侣才能飞升,用此反证我们当?年确实好过。”
两千多?年的旧事了,能活这么久的修士,不是?隐世大能,就是?各宗太上?长老,竟然?如此嘴碎!
杏眸弯弯,商采采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你当?年不是?很洒脱,说任由他们去讲?”
顾一念轻哼,嘀咕道:“我是?怕你羞愤跳井,给你做个榜样?。”
商采采吃吃笑着,没反驳。纤指抚摸着属于新得的玉,质地清透,冰蓝飘花,顺着飘色的形态雕琢了一株薇草花,细白花瓣包裹着整块玉唯一的一点瑕疵,背面照旧刻着一个小小的“念”字。
“不是?说要榴花吗。”她爱不释手,却还是?小声抱怨着。
顾一念想了想,神秘兮兮地凑近,在她耳边说了五个字。商采采一惊,酒意都散了大半,无语道:“你不在天宫过了?胆子这么大。”
“公皙和我说的,我觉得有道理。”顾一念不甚在意地笑着:“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帝渊,你也要做你自?己,薇草挺好的。”
商采采垂下眸子,怎么都掩不住笑意,索性又举杯与她对饮了起来。直到月上?中天,她忽然?想起些事情,摸着袖子递来一幅卷轴,“你先前要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顾一念顿了顿,接过却没展开?,在指尖闲闲转着。
商采采误解了她的意思,劝道:“就算你们两情相悦,查查过往也算不得什么。”
十五岁情窦初开?,总要讲一个信任、唯一,仿佛多?问一句都是?对真?情的辜负。可他们早过了那?样?的年纪,总要有些实实在在的交托才好放心倾付热意。
“倒不是?因为这个。”顾一念摇了摇头,展开?卷轴阅尽。
卷轴上?是?闻如许作为凡人短暂的一生。年幼早慧,三岁能诗,以孝贤闻名乡里,十九载顺遂非凡,直至金榜题名,曲水宴上?失足溺死。
对凡人来说,这一生可叹可惜,对仙人来说,却实在平平无奇。
闻如许有秘密,顾一念一直都知道。她先前不确定他的目的,是?以委托在天宫协理内务的商采采去查,如今看来却是?一无所获。
顾一念微叹:〔还真?是?冲我来的。〕
914弱弱道:〔你是?不是?忘了上?辈子对他做了什么。〕
抹去记忆,孤老山谷,冲她来才是?正常。
〔要么圆破镜,要么火葬场。〕914给出?阅文无数者的专业意见:〔也许是?想引你动心,再舍你而去,看你追悔莫及。〕
顾一念深感?荒谬,比起系统,更想听听同类的意见:“采采,你听说过火葬场吗?”
“何为火葬场?”商采采不解。
顾一念举例道:“比如你从前心悦师兄,他不以为意,如今你放下了,他却悔不当?初,再来寻你……”
商采采恍然?:“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他烧成?灰?”
“那?倒不……”顾一念话音未尽,便见商采采思忖道:“我怕是?打不过,要借用些旁的方法?。”
顾一念:“……?”
不是?,你还真?考虑啊。
今非昔比,恋爱脑绿茶小白花一去不复返,顾一念再也不用担心她为了爱情去死,难眠的夜里,她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弄死不顺眼的男人了。
看着她复杂的神色,商采采失笑出?声,“逗你的。”
纤手取过她刚刚阅览过的卷轴,瞬息碾碎无形,商采采认真?道:“念念,我不知道你和那?小仙吏有什么样?的过去,但这人不简单。”
“怎么说?”顾一念微蹙。
“这位探花郎由神主亲自?点化,不但如此,还得了神主单独接见,足足两个时辰方出?。”商采采凑近了几分,低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古曲九歌
“师父?你怎么了?”
顾琢趴在?闻如许背上, 左手握着顾一念刚刚赠予他的仙器,右手扒着闻如许的袖子找零食吃,抽空问着。
“没什么。”顾一念回神, 看眼前二人撕扯,不由失笑。
“小顾仙君,灯影牛肉就那一包了, 真的没有了。”
搜完储物袋搜身上,闻如许被扒得衣襟散乱, 捂着腰带狼狈守住最?后一道底线, 面红耳赤:“别扒了!玉山君还?在?呢。”
顾琢锲而不舍,坚持把他身上摸了个遍, 拿着唯一一包灯影牛肉,闷闷道:“不够吃。”
“你什么时候爱吃这个了?”顾一念有些?好奇,灯影牛肉麻辣鲜脆,是她?极爱的下酒菜。但本质来说, 辣味与痛觉相通, 顾琢无痛,自然也?对辣味不敏感。
顾琢抿了抿唇:“师叔爱吃, 他约我喝酒。”
顾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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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一嗔,她?下意识想生气。忽又想到?,顾琢虽心智异于常人,可到?底也?千把岁了, 到?了唇边的话语硬生生止住。
可顾琢显然没有千把岁的自觉, 在?她?的目光下竟是心虚一抖。
闻如许见势不对起身将他向外推,不知从哪又摸出两包牛肉塞过去, 两面劝和:“玉山君,孩子不小了……去吧, 别玩太晚。”
“……”顾一念还?没反应过,就见他三下两下安排好了一切,无语道:“好人都让你当了?”
闻如许垂眸轻笑,自腰带夹层取出一枚深藏的储物戒,哗啦啦抖出十几包各色下酒菜,笑眯眯道:“给?玉山君备的。”
“算你识相。”顾一念毫不客气地笑纳,摆出几件仙器,随意道:“神主赏的,挑一个吧。”
闻如许见状微讶,含笑谢过,认真挑选了起来。
识海中,914气得吱哇乱叫:〔你怎么还?给?他仙器?昨天商采采说的事情弄明白了吗?〕
顾一念无所谓道:〔不急,人生在?世?,不必事事都清楚,且走?着看吧。〕
昨夜,商采采不但告知了她?闻如许的可疑之处,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神主早就关注此人,甚至,也?许他的死亡也?在?计划之中,不然怎么不早不晚,就在?你飞升前一日落水?”
商采采声音急切,余光遥遥飘向天宸宫的方向,心生惧意,却仍坚持着:
“念念,你的道与我们不同。从前在?下界时,天道便以道缘为诱,屡次引导你的爱人、同伴离你而去。神主与天道共执,安知不会继续这个老路,派人过来毁你道心?闻如许与你有累世?情缘,他的身份再合适不过。”
“那也?要他有这本事才行。”顾一念握紧她?的手,安慰轻拍,玩笑道:“放心吧,谈道侣这事我可熟得很,谁毁谁道心还?不一定呢。”
“怎么把自己说那么坏。”商采采含笑瞋目,掐了她?一把,终于放下些?心来,醉饮一场后各自睡了个饱足。
914却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一路陪顾一念走?来,它知道的更多,也?更加担忧。
〔闻如许可不只是神主派来的,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殒神。〕914不满嘀咕:〔他有那张乌鸦嘴就够了,要仙器干什么。〕
〔好啦,你也?不需要那么多仙器呀,你不是还?有我。〕顾一念安慰着,〔往好处想,或许他们从前就是朋友,所以才帮上一把,叙叙旧呢?〕
〔唔……〕914忽然语塞,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对座,闻如许对比过后,终于选定一件玉质仙器,含笑道:“就这个吧,我喜欢玉。”
“好。”顾一念莞尔应下他话中的暧昧,收起其他仙器,“这些?送别人。”
闻如许讶然:“都要送?玉山君不留些?吗?”
顾一念摇头,洒脱道:“我用不上这些?,难得吃回大?户,给?大?家都
铱驊
沾沾喜气。”
闻如许艰难点?头,神色复杂。
出行小半月,积压的事务一一处理过后,天色已然见暗。
“小兔崽子,还?在?喝。”看了眼时辰,顾一念不满道。
“我去接?”闻如许问。
“一起吧。”不假思索地回应,语毕顿了顿,失笑道:“怎么像接小孩子下学似的。”
从前与闻人渊一起带着顾琢在?凡世?游历时,他也?曾去过学堂。每到?暮色渐起,类似的对话都要出现。
顾琢幼时肌肤泛青,总要点?上些?粉膏红润气色,看起来才有个活人的样子。他很听话,一双乌溜溜的瞳仁却总是空的,问话就点?头摇头,偶尔唤声爹爹,此外都不言语。
粉膏由闻人渊亲自制作?,日日摆弄,身上难免要带脂粉香味,渐渐风言四起,说医馆的闻人大?夫看着温雅,背地里玩的却花,守着那么个天生丽质的美貌娘子,还?总要出去打野食。
一日下学时分,二人去的晚了些?,竟见学堂门口一片吵闹,顾琢浑身湿透,孤单地站在?人群中,脂粉脱落小半,露出泛青的皮肤。
“我就说他是怪物!看,现原形了吧!”一个同样湿透的小孩子吵闹着,牵着他的男子神色愤慨:“陈夫子,你得给?我们个解释。这样的孩子也?能?入学?”
“是啊,就算不是怪物,看着也?有怪病。”
“阴恻恻的,听说平时都不讲话。”
“他爹爹也?不正经,大?男人家的一身香粉味。”
顾一念拨开人群,闻人渊匆匆解开外袍披在?他身上,顾琢抿了抿唇,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爹爹,小琢不是怪物。”
陈夫子一脸为难,看向顾琢的眼神也?有些?惧怕,小心道:“顾掌柜,闻人大?夫,子不语怪力乱神,老夫不信鬼怪之说,但令郎这样子明显不正常,有病治病,还?是快些?带回家吧。”
顾一念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眉头一挑就要发火,一只冰凉的小手却拉住了她?,平静问询:“夫子说人无礼不立,他们说我爹娘坏话,推我下水,为什么该走?的人是我?”
“我不是怪物,你们才是。”
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那座小城,即便夫子有所愧疚,极力挽留,许多曾受医馆恩惠的人更是气怒不已,明里暗里骂了好几年,每每路过赶人的那户都要啐上几口,那家人亦是懊悔万分。
那天之后,顾琢越来越多的开口,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握着闻人渊的手有些?困惑:“爹爹,他们有时候好,有时候坏。”指责他的时候围在?一起,为他鸣不平时也?是一样。
大?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闻人渊温柔道:“鬼物无形,虚妄的恶念才是怪物。”
顾琢点?了点?头,“那我不涂脂粉了。”
看着眼前皮肤青紫的小孩,闻人渊沉吟道:“爹倒不是这个意思。”
顾琢想了想,学着其他小孩的样子躺倒,扯住闻人渊的裤腿打滚:“我就不!”
裤子险些?被扯掉,闻人渊一惊:“哎,你……放开!”
“你放开!”闻如许狼狈捂住腰带,绝望道:“小顾仙君,你看看我是谁?”
顾琢顺着衣摆向上,抱在?他的腰间,醉道:“是爹爹。”
凌云霄一抖,连忙解释:“师姐,我没带他玩过这个,认爹可不是我教的。”
顾一念咬了咬牙,“酒总是你灌的吧?”
满桌花牌骰子,空酒坛遍地,凌云霄心虚道:“这也?不能?怪我,小鬼今日带来的灯影牛肉实在?太辣,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些?。”
怒气一滞,顾一念细看了看,顾琢眼尾唇角竟有些?泛红。闻如许伸手碰了碰,若有所思:“灯影牛肉好吃吗?”
“好吃,怪不得师父爱吃。”顾琢傻笑点?头,随即又皱眉:“爹爹偏心,只给?师父做。”
闻如许失笑,问询地看向顾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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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挑了挑眉,将白日刚收到?的下酒菜尽数拿了出来,又添上几坛猴儿酒,拍了拍凌云霄,道:“时辰还?早,你们先玩着,我去看看师尊。”
凌云霄一头雾水,匆忙跟上:“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当给?他庆功吧,尽兴一场。”
凌云霄犹是未解:“那小鬼有什么功好庆?”
顾一念止住脚步,含笑道:“辣味实是痛觉,他快成人了。”
她?实在?开心,把沈如朽和周应淮也?拉了过来,院中杯盘换过,重开了一桌庆祝。
顾琢醉得半昏,低头一个劲儿地挑着牛肉里的辣椒丝吃,嘶嘶哈哈停不下来,也?不知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凌云霄自豪不已:“我就说小鬼最?近耳朵越来越灵,定然是听本仙君的绝妙琴音听开窍的。”
周应淮笑着拆台:“明明是你贪图人家的下酒菜,喝醉了还?强迫他听你走?调的琴音。”
凌云霄当即表示不服,愤愤道:“师兄血口喷人,小爷就算睡着,琴音也?不会走?调!”
取出鹤鸣琴弹拨,还?没几下,就被沈如朽按下,蹙眉道:“莫要坏我名声。”
“哈哈哈。”顾一念大?笑不止,笑到?一半忽然想起,凌云霄入门没几年师尊就飞升离去,他的琴术实是在?自己的教导下修习的。
果然,沈如朽下一瞬便转头看向她?,目露无奈:“你也?一样。”
顾一念心虚不已,默默移开视线。
她?随沈如朽学琴时只是个凡人,本性又贪玩,说她?半吊子都是抬举。偏偏凌云霄音修世?家出身,满门罹难,唯留他一丝血脉托付给?玉昆仙宗,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传承断了去。
顾一念只好对着书本,在?914的帮助下边学边教。一个是检测精准却没什么审美的AI,一个是雷元强大?擅长强攻的法?修,配合之下奏出的琴曲,标准强效,却有种莫名蛮横的匠气,实在?说不上悦耳。
最?终还?是凌云霄顾念着家族的荣光和师尊的声名,暗地寻凡世?知名琴师重修了音律,才能?体面地被人当做音修提起。即便如此,飞升后也?叫沈如朽连连皱眉,强压着又学了数百年。
周应淮摇头叹笑,沈如朽又道:“你但凡争气一点?,师弟师妹也?不会如此。”
笑意一僵,周应淮终于想起自己是个音痴,半点?琴术都没学到?。
顾一念再次放声,笑得幸灾乐祸。
闻如许忍不住为她?说话:“玉山君音韵造诣不低,抠抠君欢迎加入以污二贰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在?浮空云海曾破解了妖族的迷心之曲。”
顾一念尴尬不已,连忙按住:“两回事,两回事。”懂得多也?不耽误她?弹的难听。
说起浮空云海,她?倒想起了另一件事,指尖点?在?桌面,轻重交错,复刻出谢屿曾在?剑柄上敲击过的节奏,顾一念问:“师尊可听过这样的拍子?”
沈如朽思索片刻,酒液在?半空凝成几道透明琴弦,为节拍添上弦韵。几次尝试后,蹙眉收手,“未曾听过,多些?时间或许能?补全。”
音术如同阵法?,不同音节旋律自有其搭配的逻辑,即便只是简单的节拍,以沈如朽的造诣,补成一首完整的曲目也?只是时间问题。
顾琢眼眸晶亮:“好听!好厉害!”
凌云霄酸溜溜道:“马屁精,我天天弹,怎么不见你夸我。”
顾琢面露为难,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安慰道:“行,也?好听。”
凌云霄恼羞成怒,借着三分醉意,二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顾一念笑看了一会,酒意逐渐上头。神秘兮兮地取出一盒东西双手捂着,送到?沈如朽面前,“猜猜是什么?”
沈如朽目光纵容,配合着说了几个,见她?连连摇头,无奈道:“猜不到?。”
顾一念唰得展开盒子,开心道:“太乙金精,神主那拿的,给?师尊炼弦。”
“师尊飞升时,全部家底都快给?我了。往后,我也?该给?师尊挣些?东西来。”
忆起从前,顾一念有些?赧然,沈如朽没有拒绝,含笑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道:“好,师尊等着。”
师徒一片和乐,无人注意闻如许微僵的唇角,他暗暗料想,定然不止这一份。果然,顾一念摸了摸储物戒,好几样灵宝仙器摆出来。
“这是师兄的。”向远处招了招手,唤道:“别打了,云霄,你也?有。”
凌云霄甩开顾琢过来,有些?讶然:“我也?有?”
“为什么没有?”顾一念催促:“快选,不必客气,天宫内库好东西多着呢,等我下回再讨几件。”
“神主的东西哪是那么好拿的?”周应淮无奈摇头。
顾一念说起这个就不满,嘀咕着:“务虚原那摊子事或许会归我,一年出两次外勤,自然要给?些?好处的。”
对仙人而言,一年的时间实在?短暂,更别提她?才刚刚飞升就走?马上任,任务不断,半点?没享受到?属于仙人的逍遥肆意。
闻如许剥着坚果,状似随意道:“玉山君不想去吗?”
顾一念诚实道:“那倒没有,神主实在?大?方。”
不但仙器灵宝任选,最?重要的雷劫也?没有拒绝她?。
“自己的忙碌固然疲惫,别人的悠闲更加叫人心寒,最?好是大?家都忙起来。”
“你这心思也?太直白了些?。”周应淮哭笑不得,沈如朽也?是无奈:“念念与我们不同,神主安排给?你的事,我们恐怕插不上手。”
顾一念忍不住叹气,听闻务虚原情况十分复杂,她?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她?不惧怕挑战,唯独害怕孤寂。
一盘剥好的坚果推来,闻如许揽过她?的肩膀,在?耳畔低声:“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他还?能?叫人都去不成。〕
顾一念没多想,欢聚难得,飞花行酒,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闻如许半揽着她?,凌云霄则扛起酣睡的顾琢,一路送到?玉山,欲言又止地唤了声“师姐”。
顾一念“嗯”了一声,醉意醺然地拂过他的储物戒,传了几十坛猴儿酒过去,又拍了拍身旁的闻如许:“爱喝酒和师姐说,想吃什么尽管找他。云霄,开心些?。”
凌云霄摇了摇头,鼓起勇气问:“师姐,宗门散掉,是我的缘故吗?”
顾一念微微摆手,笑容明媚,不染阴霾,“别想那么多,师尊不是说了吗,都是命。”
敲醒顾琢,三人一同远去。山脚下,红衣仙君站了许久,往事一幕幕流过眼前。
年少?贪玩,偷溜出去喝酒,再归家时已是一片火海废墟。同为音修,与族中长辈有故的沈如朽寻到?了他,将他带回宗门,一个珠钗环佩,富贵靡丽的凡人女子笑吟吟招手:“你就是新?来的师弟?快来。”
凌云霄初时并不认她?,出身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