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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有爱才做

这是什么?这些字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刚刚谢玉折一本正经读的、还说背下来了的, 就是这东西?

《论压倒美强惨师尊的一百零八式[1v1主攻]》?

我擦,他难道背的时候没觉得不对劲吗?

因为他探着身子,他徒弟炙热的呼吸就在他耳边, 柳闲看不到谢玉折的瞳孔,只能听他试探地问:“师尊?”

映入眼帘的是一长串不堪入目的粗俗词汇以及花翻天的各种play,柳闲脑袋里正狂风骤雨, 他僵硬身体横俯良久,终于想起来这本书的来历。

今天他下午去书铺为谢玉折挑选挑结丹教学书本的时候,老板说有买一送一的活动,让他再挑一本。他懒得选,就随手拿了最旧的那一本,预备日后拜读——这本书的封面都泛黄破皮了,一看就被很多人读过,必定是经典。

而当时那老板夸他识货, 现在想来,那表情的确值得深思。

这本书已经不能再经典了,可真要看也就瞎看看得了,为什么要被谢玉折拿在手里啊!?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告诉谢玉折他拿错书了还是就将错就错?如果谢玉折问他这本书怎么来的他该怎么说?说是不是我买的我没兴趣是好心老板送的他会相信吗?

柳闲仔细回忆并分析了下谢玉折刚才的反应。这人应该是没看懂吧?他学会了吗?没学会吧?他年纪还没我零头大呢,不然刚刚也不会好意思说自己像“姬公子敬爱他师尊一样敬爱着我”吧!?可是他把这本书都背下来了,以后想起来怎么办!?活人应该没有这么好的记忆吧?!

这都写的是什么跟什么啊,大庭广众下公然出售, 要素齐全,有伤风化, 污秽不已,影响恶劣, 就该全部烧掉!

自古穿书徒弟黑化多,他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徒弟, 不能让他被这些歪书教废了。

于是柳闲伸手抓住谢玉折手里的书,面无表情地镇定道:“这本书是我给你看的反面教材,用作警醒你,我的好徒弟。”

“弟子不明白。”谢玉折不解地望着他,歪了歪头,不解到连眼神都变空,瞳仁都更黑了。

柳闲振振有词道:“嘴上说的是最不可信的,给人的真实感受才是最可靠的。这个姬雪风嘴上说的敬爱他师父,可处处都让他师父难受,难道不正是大逆不道的表现?天下所有的好徒弟都应该唾弃他!”

他严肃地说着,殊不知他弯着腰,一手撑在桌上,衣服松松垮垮,正好能露出一截白皙精瘦的腰肢,用这样的姿势说话实在没有说服力。但他哪管得了这些?第一天教导就让徒弟背了一本小黄书,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四肢完全不听使唤,都要崩溃了。

谢玉折沉思着没点头,他又指着接下来的一处和他探讨起来,万分认真地说:“师尊,可我仍然认为姬前辈很敬爱他的师尊。在军队时,同营的兄长曾教过我,书上写的这种事情,只有和爱的人才能做。”

“你……这……他……”

好不容易能动弹的柳闲又被他这句话击得满头天雷滚滚,他迅速抽走了这本让他三观俱裂的书,直起身子看着面色固执的谢玉折,却听到咔嚓一声,心里直道不妙。

他捂着自己的腰,颤颤巍巍坐下来,唇角动了又动,无语凝噎良久,最终扶额道:“你……忘了你那同营的兄长吧……他说的,和你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敬爱敬爱,和爱怎么能是一个意思?

谢玉折觉得他兄长的话并没有大问题,可还没来得及回柳闲的话,却见他表情不对劲,他急忙起身问:“师尊,你怎么了?”

柳闲哽咽着:“为师,腰闪了。”

谢玉折骤然联想到书上内容,书里的师尊因为腰部扭伤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他举一反三后顿时心疼极了,抄起衣袖就要把柳闲抱回房间,轻声道:“师尊,我抱您回房睡觉。”

“别!”柳闲心中警铃大作,他差点弹起来,转眼又看到谢玉折无辜的眼神,只好痛不欲生道: “我……我没到那种程度……”

谢玉折依依不舍地又坐下了,只有担忧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师尊,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要我帮忙按按吗?我会很轻柔很小心的。”

柳闲想封住他的嘴又做不到,生无可恋地捂着脸:“这种话……以后少说……”

“为何?弟子……”谢玉折仍直勾勾地看着他。

柳闲努力坐直身体,很柔情地拍了拍谢玉折的头,打断了他的话:“总之,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能做到吧?”

此时他反倒放松了,因为这一系列的行为只能证明谢玉折什么都不懂。

温柔似刀,发上传来痒意,呼吸又重了三分,谢玉折微仰起头看着他,哑声道:“我能。”

柳闲立即郑重道:“首先把刚才背下来的那本书忘掉。”

谢玉折有点为难:“背下来的东西,弟子轻易忘不了。”

“要我帮你吗?”柳闲修长的手指握起了一柄利剑,可耳垂仍是薄红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剑的寒光让人降温,谢玉折紧抿起唇,喉结滚动:“我……尽力。”

不过柳闲忘了,在这个时代,谢玉折许多同龄人的孩子都能下地了,而且他还常年待在全是汉子的军营中,夜夜在燥热的篝火旁,听人聊的无非就是这样那样的事。

而谢玉折说的也全是肺腑之言,他对师尊的敬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又敬、又爱。

谓之敬爱。

不过,总之,二人一致决定,这丹,还是推到明天再结吧。

*

第二天难得起了一大早,柳闲飘去洗漱时,又看到谢玉折打了一盆水,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洗衣服。

他见怪不怪地打了声招呼:“早。你的家族习惯又犯了?”

谢玉折握着湿衣服的右手颤了颤,他背对着柳闲用鼻音“嗯”了一声。

柳闲昨天不小心给人灌输了一整本少儿不宜的污秽读物,污染了主角纯洁的心灵,心中仍有愧疚,于是他走过去,弯下腰友好问:“要我帮忙吗?我能用清洁咒了。”

谢玉折转过头来,唇角擦过柳闲的衣服下摆,他应激性向后仰,不容拒绝道:“多谢师尊,但师尊身负重任,弟子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麻烦您。”

我有什么重任在身?柳闲解释:“用清洁咒一下就干净了。”

谢玉折严词拒绝,紧攥着自己的衣服:“这也是苦修的一种。”

“好吧。”柳闲幽幽飘走,自言自语道:“都熬出黑眼圈了还能一大早就起来洗衣服,以前怎么不知道谢镇南还有这种奇怪的习惯……”

谢玉折全身僵硬,给自己扑了一脸的冷水。

虽然那本败俗读物已经被柳闲收了起来,但为了从根源上杜绝勾起不好的回忆,这一天,他也没用上自己精心挑选的正版《写给少儿的结丹好方法》。

清晨,他直接就地打起坐来,言传身教:“结丹,讲究得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地利你都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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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我看过,灵气盎然,风水特别好。只要你找准方法凝丹,最多七日便能成功。”

谢玉折边听边点头,连头昂起的角度都和他一模一样。

柳闲扫了眼一举一动都跟着他认真模仿着他、眼下却泛着点点乌青的谢玉折,不满问:“可是你昨晚没好好睡觉?失眠,还是熬夜?”

谢玉折嘴角抽了抽,卡壳了很久后道:“昨夜在冥思该如何结丹。”

在原书中,谢玉折就有个“昼乾夕惕”的判词,如今一见,柳闲便真的体会到了,主角真的好努力啊。

“你的体力还不错,愿意用心也是好事。”

他话锋一转,不赞同地说:“但你还没真正领悟,盲目用功一辈子不休息都没用。好好睡觉,贪一时之功只会事倍功半。”

谢玉折的表情很难看:“师尊,我明白了。”

不过柳闲倒是没担心过他会失败,这可是主角啊!他就算濒死,也一定能成功,能否能一下子飞跃几个修炼的槛,也未可知。

手指抵在谢玉折的眉心,一缕灵力凝在指尖,柳闲道:“这里是你的灵海。”

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是脖颈,折之则命断;一处是灵海,毁之则人疯。而且灵海里储存着一个人几乎全部的记忆,是最不能被别人窥视的地方。因此许多人都会用命护着那个地方,甚至有人一旦灵海不保,便与之玉石俱焚。

手上力道微微加重,柳闲从容道:“定人生死的时候,直接问人要答复是最无聊的方法。人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有几分可信?只有这里不会骗人。”

柳闲笑道:“只要我朝这儿渡入一丝灵力,你的秘密就在我面前□□了。”

谢玉折并未如意料中一般紧张,反倒极放松地垂着手,他的眼神澄澈:“我没有秘密。”

“真的?”

“那我可就要试试……”

“等等!”谢玉折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兀地急躁起来,握住了柳闲蠢蠢欲动的手指,让它远离自己眉心三分,目光闪过一丝慌乱:“不行,师尊,我有。”

柳闲诧异地扬了眉,他本就只想唬唬谢玉折,对强行探入他灵海而后被迫绑上同心护身咒这种事毫无兴趣,没想到还真诈出来主角有个惊天大秘密。

谢玉折,根正苗红,一身正气,马上十八,八年在国师府,五年在军营,脑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本来没兴趣,但他现在有些好奇了。

他挑眉道:“那我不看。”

渡入灵力时,他明显感觉到谢玉折脊背紧绷,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像是对他有可能的窥视怕极了。柳闲使坏地让灵力蹭着他的灵海边擦过去,听谢玉折心跳声骤然变乱,可他却又什么都不做,只是沿着他的经脉一路向下,最后汇聚在丹田。

他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体内流转着温凉柔和的灵力,谢玉折的急躁被熄了火,他随着灵力的流动深呼吸,痴迷地微微仰着头:“师尊,我感觉很放松,很安心,很舒服。”

柳闲有种立刻松手走人的冲动,他无语道:“……我问的不是你的这种感觉。”

能不舒服?你在沈素商肚子里的时候就吃掉了我的灵力,一定觉得很可口吧。他恶狠狠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想要让他疼痛,却发现谢玉折没有丝毫不适,眼神反倒……迷离了。

双眸像是蒙了一层浸湿人衣襟的雾,谢玉折眨了眨眼,似乎在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人相信他,他拖长了声音说:“真的。师尊……我好喜欢。”

看着柳闲恶狠狠就要发作的表情,他又急忙避开柳闲的剑,沉下眸深思,补充道:“我感觉到您在引导我吸收空气中的灵力,最后汇集在丹田。”

话音刚落,柳闲像怕被人吸精气似的迅速抽回手,很敷衍地赞道:“没错。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现在就开始结丹吧!”

有了一点微末感受,就能结丹了吗……?谢玉折的瞳孔里闪过一瞬迷茫,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可反观神采奕奕、满口坚信的柳闲,他不能寒了他的心。

他悟了,有了这些感受之后就能结丹,或许天下所有修士结是这样的流程,那他更不能落后。

看着当真煞有介事行动起来的谢玉折,柳闲半边眉毛都在抽搐。让一无所知之人直接结丹,比在浑水中捞月亮还难,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谢玉折有板有眼地行动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底。

他还是太小瞧主角了。

别人结丹只会出现微弱的单色灵力,谢玉折却跟个霓虹灯似的,刚盘腿坐下没多久,身上就已经五彩斑斓!

原书主角,恐怖如斯——

不过比我当年,还是差了那么点儿。

给满头是汗的谢玉折嘴里塞了一颗稳定灵海的丹药后,柳闲蹲在院子里刚开垦出来的泥地上,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强忍着掉鸡皮疙瘩的冲动,听不会说人话的小鹦鹉在一旁叽叽喳喳——他已决心要进行脱敏治疗。

想修无情道所以直接剔除了欲念,要克服恐惧所以让恐惧常驻身边,他一向偏爱这种简单却有效的手段。

他把谢玉折咬回来的种子树苗按着规划洒进了坑里,又给它们浇了水:“好好长,明年开大花。”

等人结完丹要好几天,他百无聊赖,炮灰嘛,没事做,就是嫌。

柳闲毕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少爷,可当他知道别的纨绔好精舍好美婢,每日梨园赏曲,而他好瓜子好花生好种地,每天混吃还不等死时,他发现自己原来首先从欣赏水平上就实现不了这个梦想了。

桌上摆着昨天买来的书,他悄悄看了眼谢玉折。很好,正双目紧闭,无暇看他。

而后他把一百零八式扔在一边,翻看另一本全年龄向的幼儿启蒙教学正版书。书上大字写着:

引导少儿结丹第一条,吸引他的自主动手能力。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刚才做到了。

还没看到第二页,天空中猛地无雨落雷,手腕骨传来阵阵痒意,他发下手中瓜子,突然笑了。

这种痒意来自于哪儿他清楚得很,它并非身体不适,而是在察觉到外在敌意时,他那双被鲜血滋养生长的手上,抑制不住、喧嚣直上的杀意。

而他更清楚,自己真正的毕生死敌,并非谢玉折。

柳闲抬头,看着被重重白云掩住的天。

阴天里,云层上,只见一道刺眼到让人骨软的白光正在万里高空之上蓄势,直直要朝小院劈来!

第052章 师尊,晚安

若问这千年时光走, 柳闲心里有什么东西亘古不变,那就是对雷电的深恶痛绝。

毕竟他这辈子所有坏事都和打雷有关。

可此时骤然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一道几尺宽的闪电就要劈进小院来!

他仰头看着这道刺眼的光,微抿的唇角流露出几分惋惜。

天气这么好,怎么会突然打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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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当当放下瓜子, 一柄骨白长剑召出,他握住剑,乘风凌空向上,离日空越来越近,用恢宏剑意控着不周以山崩地裂之势反劈向还没来得及落下的闪电!

柳闲很喜欢自己新买的这个小房子。

这里温暖清新,周边人多,有水有田,是个很适合种花草耕地, 看热闹下棋的好地方。

他听人说过,和别人同住一条街道时,一个好的邻里关系尤为必要,而他有点想在这个地方养老。所以他不允许这雷劈下来打扰了邻居,更不允许自己的剑劈烂了别人的家当。

于是不周剑意没有半分外泄,全部压向雷电,它收敛了剑锋可威慑丝毫不减, 半点不怯地抵抗着蕴满天道威压的巨雷,硬逼得白光还未劈至人间就已迅速化尘消散, 翩翩然如无事发生过,只剩了刹那间让人想要臣服的凛凛寒光。

那是属于剑道至尊的剑意。

从雷电聚起, 还未落下,再被他信手劈散, 其实不过瞬息。事了拂衣去,化解了天雷,柳闲怜惜地拍了拍自己的爱剑,正要将它收回,这雷却卷土重来。

他拧着眉一击一抗一驳,原本明亮的天空已经极尽昏沉,只剩了他身旁白光一点,凌厉的剑意在高空化不开,遽然爆发后变成一道道锋利的冰晶,久悬不下!

柳闲拎着剑,鬓角微乱,稳稳浮于猎猎狂风之中,风吹得他宽大的衣袍翻动发出破空响,遮眼白绸的长尾飞得尤其高。

他单手系紧了眼绸略微松垮的结,抬眸时轻蔑地笑了:

“有本事,再来啊。”

而后话音刚落,如他所愿,雷电一波又一波接着赶来,黑云压地,比先前凶了好几倍!

柳闲不可置信地抬头扯着嗓子问天:“大爷,我手都酸了,只是觉得这样说很炫而已,你还真信了?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好吗?”

这么听话,还要不要人活了?

一声轻巧的雷声传来,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但劈下来的雷电却半点不含糊地想要人命。

“……我有点累了。”见此,柳闲蹙眉叹了口气。

可低头时,他的嘴角却悄然地半卷起来。他哪有什么疲惫的样子?化解雷电的手法越来越自在,他像是在游乐场做游戏的小孩,一遍又一遍,毫不厌烦,那副将松未松的眼绸下,藏着一双兴奋到快要流出火焰的眼睛:

“不过能活动活动,倒也不……”

可随后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已跑得空无一人的街道,大惊失色道:“不行!要是拖得太久太吵,邻居会对我们的印象会很差。”

他双手指节交叉施法:“不玩了。”

而后天上突然出现数柄玲珑剔透的长剑,整整齐齐地悬在他身边,柳闲立在剑心之中,随着他的手势,万剑齐发。

而他垂眸凝视着在低处五彩斑斓的谢玉折,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这个主角……怎么天道对你比对我还小气,连结个丹都不准。还是说,其实它是怕我趁机对你动手,想借此让我自顾不暇,没心思害你?

可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身上有同心护身咒的人动手?

我是炮灰,不是傻子,不求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不想和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远处有修士看到几十道闪电齐齐劈向同一个地方,不由得警铃大作: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天下难道要有第二个仙?

他驻足细看,那除了雷声吵得人耳朵痛之外,那地方什么都看不清,只好又咂咂嘴走了。

好在之后也没听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能只是那一片太倒霉,天公不作美而已。

*

没过几个时辰谢玉折就已经凝出了灵丹,一次长长的吐息后,他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正想给此时应当在打太极的师尊报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无力趴在桌上的柳闲。

他的脸骤然煞白,脚步飞快地跑去,慌张地想要拍醒柳闲,动作却又轻得生怕将他揉碎:“你怎么了!?”

终于有个活物能碰碰,累极了的柳闲偏过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扒着谢玉折的腰带把他往前扯,另一手抓住他无措的右手,紧紧贴着谢玉折的身体寻找支撑,试图让接触的地方更多些,他保持坐姿用的力气就能更少些。

谢玉折小心翼翼地握着柳闲的手,将变成粘人虚弱八爪鱼的师尊全身都搂住。

浑身上下只剩了这一个支点,柳闲靠在谢玉折身上,气喘吁吁道:“你小子结个丹,像是要把世界毁灭了似的。”

他浑身虚脱,弓着腰,只能贴着谢玉折,下巴抵在他精实的腰腹上,借力抬起头,与垂眸看他的谢玉折对视。

谢玉折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

“我一点都不好。”玩脱力的柳闲怒骂时都是柔弱的:“我帮你挡了几十道雷!你这还算……”主角吗!

成功结丹的喜悦已荡然无存,谢玉折反手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苦恼又沮丧地说:“师尊,对不起,我背您去医馆。”

“不去,我只是累了。”柳闲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扶我进去睡觉。”

“可……”谢玉折原还不赞同地想去找医师,可又看到一柄坑坑洼洼的小剑打着颤朝他飘过来,杀气腾腾的却飞都飞不稳,几次都差点要掉到地上。

他抿了抿唇,用手握住这柄弱到没什么实感的剑,把它的剑柄放回柳闲手中,无奈道:“师尊,弟子都依你。”

他谨慎又迅速地将柳闲拦腰抱起。这人薄得像张纸片,他一手揽住他的肩,另一手拖住他的膝盖窝,柳闲散落的长发拂过他的手臂,虚弱到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就像一只素日乖张的猛虎,此时柔弱地栖在了他的怀中。

庆幸地看着柳闲平稳起伏的胸膛和仍有血色的双唇,谢玉折稳步朝房内走去,可一颗心仍然是紧紧提起的。

要是知道柳闲会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结丹。

而且那本书上的内容也并非全无依据,他身为弟子,就让师尊受苦了。

而那本书里的描写……

谢玉折低头看着柳闲,看他遮眼的白绸长长垂落,如水纹一样柔顺撩人,透红湿润的双唇随着上下颠簸微微地开合,白皙修长的双手正无力地勾着他的肩颈,丝□□人的梅香从鼻腔钻进心里,他搂着柳闲的脚步都滞了三分。

柳闲乖顺到连发梢都脆弱地蜷曲着,他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随之裸露在外,喉结不时颤动,不自知地轻哼着,漂亮又易碎,他的师尊在他怀里。

谢玉折连落在柳闲身上的目光都是轻的。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又抬头直视前方,琢磨着该如何让虚脱了的柳闲好受一些。

此时他的确有点神志不清,却不是因为别的。美人在怀,他脑袋里却半分旖旎的欲望也没有,一颗心里只充斥着一种极度的恐慌:

师尊受伤了。

他因为我,变成这样。

我追悔莫及。

他宁愿柳闲是一缕自在的风,即使他永远都留不住;也不要他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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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变成一滩任人搅动踏入的死水,一只能由人肆意抚摸的小猫。

柳闲是他的师尊,却不是他的柳闲。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柳闲能开怀地笑,在家里,在市井,在任何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可以任他摆弄,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反抗。

他宁愿他永远高高在上,而他跪地臣服,期待垂怜。

冬日天冷,新房内还没安置暖炉。他将柳闲轻放在卧床上,为他盖上棉被,合上门窗,跪坐在床沿旁,想用刚结成的灵丹,从二人紧紧相贴的手心一路向上,为他全身送去暖烘烘的灵力。

大多数修士都只会护住灵海,毕竟放开灵脉的利远大于弊。比如现在,只有柳闲放松灵脉,他才能输送灵力进去。

可柳闲的灵脉却被层层封锁,像是个枕下放刀的多疑将军,将他全身密不透风地护着,根本不让别人涉足半分!

谢玉折完全想不到,看着如此恣意随性的柳闲,竟然会戒备到如此地步,连触碰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见他将自己和所有的别人隔绝,谢玉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一双大手用力揉捏,却并没有打消渡灵的念头。

他很害怕,他总觉得,柳闲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他怕某天他被某个东西轻轻一碰,就碎了。

柳闲的身体亏空太多,他必须为他补足,否则旧疾治不好,还会落下新的病根。

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意识不清的柳闲知道他不会伤害他,可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他剥出了自己的一块灵魂。

柳闲给了他很多书,让他好好读读补补知识,于是他在练武之余,于深夜挑着灯,一五一十地看完了。

剥魂之术,就是他在一本破旧的血字书上看到的,应是早被封禁了的邪术,柳闲手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是邪是正都无所谓,于他而言,有用就好。

生疏的手法让本就痛苦的剥魂过程更加难耐,谢玉折面不改色地掐着手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咽下喉咙里大量溢出的血,他咬舌逼自己不要昏头犯错,只够化作钝刀的稀薄灵力在灵魂上一下又一下艰难地割着,断痕参差不齐。

来不及擦去自己额间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轻轻把柳闲垂落在脸上的发丝捋至耳后,笑了笑,而后将自己的这块破魂夹杂在灵力之间,小心翼翼地渡给了他。

他近日学到,若是把自己的灵魂渡入别人的灵脉之中,那人就能决定这缕魂的来去生灭。

灵魂出体几日不归便会消散,而灵魂缺失的人,从精神衰微到疯癫致死,无一幸免。

所以,他把自己的一块灵魂送给柳闲当把柄。

而后果然他就能探入他的灵脉了。

十指相扣时紧贴着的肌肤更多些,送入的灵力也更多些。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柳闲空虚的身体索求,谢玉折不允许自己力不能支,无师自通地从周围攫取灵力,将它们转化得柔和些,源源不断地送进柳闲体内,填补他的身体。

这个人的灵脉像久不逢雨的枯草,干涸到好似能一碰就碎,灵力一进去就会被完全吸收。持续很久之后,它才稍微滋润了些。

床上人明明已经昏厥失神,却还紧绷着精神,安静的屋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下意识的警觉。此时的谢玉折和他灵脉相连,几乎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柳闲因为一点小动静,而瞬间凭本能戒备起来的身体。

他平日里,也是这样吗?

可他又发现,自己大胆进入柳闲体内的灵魂非但没有遇到危险,反而被温凉的剑意包裹保护着,在他的身体里欢欣雀跃地乱窜,东跑西跑,东看西看,没受到半分阻挠。

一如他小时候任性地提要求时,这个人春风般的笑意,和对他无边的纵容。

这也是他的本能吗?

柳闲好像感应到了些什么,没睁眼,喃喃叫他:“……谢玉折?”

“是我。”谢玉折半跪在床沿,双手紧握住柳闲冰凉的手指,话说得很刻意,尽力藏住自己因伤痛而沙哑的嗓音。

柳闲很少叫他的名字,他似乎不太喜欢。

而上次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叫了他,却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如今他终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样一声。

虽然柳闲的神色没有改变,可或许是因为有一部分灵魂在他体内,谢玉折感受到了他慢慢放松下来的脊背,听他迷迷糊糊地说:“那雷特别吵,我们家招来的……现在太晚了,明早你出去买些……之后我们就去给赔礼道歉……不然还没住几天,就招人嫌了……”

谢玉折没想到,柳闲用最后的力气,竟然是为了提醒他这件事。

灵魂割裂的伤口痛得他浑身发软,可有块灵魂在柳闲体内,他的剑意为他消解了不少疼痛。柳闲的潜意识似乎还在操控着他所剩无几的力量,试图修补他破烂的灵魂,让它回去。

而他还听到,柳闲说,我们家。

他想在这里长住,连邻居都进了他的考虑范围,就像在对待一个真正的家。

柳闲,所以你也把这个我们一起挑选装饰的小院子,当成我们的家了吗?所以你也觉得,我们一直就这样过下去,也很不错吗?

把柳闲的被角掖好,谢玉折恭敬地答复,语气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师尊,您好好休息,明日清晨我就去珍宝阁选礼物,我还存着些和雍国的特产,可以一并送上。”

“嗯。”像是放下了心,柳闲用鼻音应了他最后一声,终于睡着了。

“师尊,晚安。”

保持着两手相握的姿势,谢玉折仍在渡灵,片息不停。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平了床上人微皱的眉心,而后撑在床上,轻轻支着头,唇角有着浅淡却无法忽视的笑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人,他的义父,哥哥,师尊……

柳闲。

眼中有比天上星更亮的星星。

由此一夜。

第053章 当年事

昨日昏得太早, 天刚蒙蒙亮时,柳闲醒过一次。

天色沉沉,屋里没点灯, 大脑混沌的他真真切切亲身经历了一场鬼故事,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

竟然有个人趴在他床边,他的手还被这个人牢牢牵着, 甚至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十指相扣!

一柄闪着微光的小剑已经悄然被柳闲捏在手中,他到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放浪之徒?

视野一片漆黑,剑光不足以让迟钝的柳半瞎认出眼前人是谁,他纳闷地想:

那位天赋异禀的主角不是已经结好丹了吗,现在在哪?怎么还放别人进房间了?

他竟然非常自然地没有意识到,现在该是各睡各床的时间,而谢玉折和他不睡一起。

他只是脑袋短路, 下意识就想到了他。

而后柳闲想使个巧劲,把被人握住的手取出来,可这人还挺机敏,竟然察觉了,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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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随着他的动作闷哼了两声,像是被碰一碰就疼到了似的。

而这声音……很耳熟。

为避免打草惊蛇, 柳闲决定按兵不动。他凑近一看——

谢玉折啊。

他有床不睡,趴我床边干嘛?折磨自己?

他脑袋乱七八糟的。

光线实在太暗, 柳闲控着剑悬在一边,表情怪异地盯着谢玉折。他的双眸用力眯起, 隐约能从一片漆黑里分辨出谢玉折紧拧的眉心和微翘的嘴角,又像是不舒服, 又像在做美梦。

昨日他为了赶走不知是针对他还是针对他的滚滚天雷,用剑和天道对劈,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要毁天灭地,越到最后他越兴奋。

结果到最后天雷劈不动了,他也把身上的灵力挥霍一空。

久不动武,身体太差,就落了个纵欲过度、连站都站不稳,生活不能自理,只能扒拉在谢玉折身上的下场。

此时他身上仅穿着月白色的里衣,身旁一排放的是清水、熬好的药和被一颗一颗取下来放在盘里的糖葫芦,想来是谢玉折为他脱靴盖被,又去找医师开了药。

回忆起闭眼前看到的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柳闲有些不解。

难道他是怕我一不小心死掉,不能再助他修炼,所以才一直守我到现在吗?

唉,何必呢。

我又没有打算真心教你。

昼夜交界之时,微明的天空上只剩了点点星星。

直到谢玉折地在睡梦中闷闷地笑了一声,连带着柳闲也莫名其妙地勾起了唇角,他才意识到,有地方不对劲。

他的身体里有别人的灵力。

可他自知全身都被化作铜墙铁壁的剑意护着,就算有人拿刀都撬不开他的灵脉,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入侵,谢玉折是怎么渡灵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