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闲垂下双肩,看着沾湿自己衣襟的那滴泪,面无表情,心中怒号:这该是一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对别人做出来的动作和表情吗?这些话,是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小将军该给大他一千岁的长辈说的吗?他怎么总是问他这种问题?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原书主角能对他这个炮灰做出来的举动吗?
写进书里都会有读者骂作者脑残崩文ooc的程度。
而眼前这幅光景,他怎么觉得,这么像新娘子哭哭啼啼,受了欺负之后给他夫君告状的样子……
与其说是要人撑腰,更不如说是调情。
“……”他沉默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只是他现在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的天,我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的想法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吗!这难道不是,不是……吗?!
不用垂眸都能感受到自己正和谢玉折紧紧相贴,柳闲环顾四周,全是人,全在往这边看。
于是片刻后他沉默地给自己和谢玉折周围下了一道隐形咒。
他发现有些时候,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奇怪了。譬如刚才在遗冢门口,他看到天上突然下雪,虽然首先想到的仍是天气的反常,可当他转头看到站在小雪里的谢玉折,却忘了提醒他要小心提防的话,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句毫无意义的下雪了。
四周人声鼎沸,我们隔着雪花,我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一句歪诗。
可倘若一起淋淋雪就能共白头,人间哪还会有那么多的不可说和求不得。
主角只是不满于自己现在的弱小,想要变强而已,而他这破脑袋一天到晚什么都记不住,净想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
变成现在这样,要怪还是得怪……杨徵舟!这人行商坐贾,腰包里什么玩意儿都有,某年某月听说上仙无聊,给了他好多话本看,他为了打发时间一本一本地看完后,脑袋里多了好多又没用又荒诞的故事情节,总是喜欢联想。
但眼前这个人不仅是他名义上的徒弟,还是他未来真真正正的死敌啊!他难道不是,连联想都不该有吗?
于是柳闲打定了一个好师尊的做派,斩钉截铁道:“自结灵丹,三日筑基,谁敢说你是废物?若你都是,人间没有天才。”
“至于这个遗冢的主人,一个死了的渡劫期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
“你在,我就不怕。”谢玉折眨巴了下眼睛,不解地等着柳闲继续说:“只不过什么?”
柳闲抽了抽嘴角,没有再说下去。
只不过,我们这样授受不亲,好像有点悖伦常啊。此时他浑身不自在,想着要和谢玉折保持距离,可这个人只是看着凄凄惨惨,手上的力道可丝毫不轻,像是要和他骨血交融似的,他连呼吸都快上不来了。
谢玉折这双眼睛太有迷惑性了,即使日夜相对,柳闲还是会在他低垂欲泣时被蛊惑,忘了他曾是年纪轻轻就让人不敢接近的谢小将军。
力气这么大,还敢说自己难受呢?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即使知道这个人已经是半个骗子了,看不出他此刻的痛楚与委屈究竟是真情或是假意,可自己却仍常常忽略这个事实,此刻听着谢玉折刻意压抑的呜咽,竟然真的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抬手拂去了谢玉折的眼泪,感受他的睫毛和身体都在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颤动着。柳闲手上动作一僵,问他:“刚才你为什么不要我靠近?说我会难受,难不成你犯病的时候能把我吃了?”
谢玉折洒落在他身上的呼吸停了几刻,而后他缓慢又低落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抗拒。”
脑袋转不了,柳闲就脑海里仔细打量了谢玉折的全身上下,想到这人比他矮半个头,认真道:“你也吃不下。”
谢玉折闷闷不乐地补充着:“就好像你靠近我之后,我就会失去你一样。”
“不过你现在还在,真是太好了。”谢玉折的头趴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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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亲昵地贴着他的脖颈,他额带上的绣纹繁复,不自觉地蹭在柳闲的皮肤上,弄得他直泛痒。
“我……你……”
算了。想到谢玉折刚才那副凄惨模样,柳闲也不好意思推开他了,只能满身鸡皮疙瘩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意欲转移这让人骨酸肉麻的话题,于是对空气开了口:“这位仙君,是我想和你说话。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和我谈就好,为什么要欺负他?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些。”
你瞧瞧你现在把我搞得多尴尬,那么多人呢,要不是我神通广大会隐身,他们就都会知道——都以为我和我徒弟有什么不清不楚不伦不类的关系了。
遗冢里不过残存着已故修士的一小部分意识和灵力,当然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只有谢玉折在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断断续续地说:“师尊,我没有看你不顺眼,也没有欺负……我很喜欢你,这是送你的礼物。”
柳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和你说话。”
“……对哦,好吧。”
瞧,谢玉折都被疼傻了。
第064章 明珠再现
送佛送到西, 好师尊做到底,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柳闲腰酸背痛的时候,他才满脸关怀地问了谢玉折一句:“还疼吗?”
谢玉折贪恋地趴在他肩上, 声音闷闷地从耳朵下面传来,他的长睫扑闪扑闪:“吃了您给的药之后,我好多了。”
侧耳能听到你的心跳声, 于我而言更是良药。
柳闲不想再看到他这幅表情,偏过头,鬓角的发丝却掩不住他耳垂的薄红。他不容反抗地把谢玉折推开:“那就动身,免得待会儿剑的尾巴都没摸到,光在这儿搂搂抱抱,白来一趟了。”
“……好的。”谢玉折听话地站直了身体,依依不舍地感受着那股淡冽好闻的梅香从鼻腔钻了出去。
可是,这遗冢主人对他们这么不待见, 刚进来就给了人一个下马威,这剑,还能拿到吗?
为拿到这柄剑,柳闲用了些寻宝物的小伎俩,可没有丝毫反应,完全看不出这地方有任何好东西的存在。
不过他也坚信,找不到, 只是因为是他这个炮灰在找而已。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可是主角,这个天道之子, 鸿运加身之人,哪位前辈会看不上呢?说不定刚才的疼痛就是对他的考验。
于是他看着眼前的一模一样的两条岔路, 一脸认真地问:“爱徒,我们现在该走哪边?”
“啊?我……”谢玉折还苍白着一张脸, 有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随后他镇定下来,沉吟片刻后,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走这边。”
柳闲一下子瞪大了眼,惊叹道:“竟然真能分辨出来?我只是随口说说啊。”
谢玉折腼腆又虚弱地笑了笑:“师尊,其实我是猜的。”
“你肯定会猜很准,爱徒。”柳闲很浮夸地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走。”
而后的事实证明,其实主角连猜都不需要,他带着柳闲走上的,是第三条路。
他选择了哪一边,哪一边就是正确的、别人永远找不到的,第三条路。
只不过对主角有益的这条路,对主角死敌而言,就没那么友好了。
与他们同行的人中,有些人觉得这个遗冢平和到诡异,已经选择了退出;而剩下的人就和他们一样,一些选了左边,另一些选了右边。
在二人跟着踏入小路之前,还能看到众人在路上或争吵打斗、或神情紧张、或风轻云淡的模样。
可就在他们跟上脚步之时,却发现这条路上,一个别人都没剩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
柳闲不禁怀疑,是否这两条路本来就没有孰优孰劣之分,因为别人再怎么走也不过是普通的路,而主角走上的道路,自动变成了隐藏款?
不过,特殊也不代表更好。这个遗冢的主人刚刚还莫名其妙让谢玉折痛得要生要死,现在把他们送入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究竟是想让他们不受别人的打扰,还是想要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诛杀?
可柳闲探查不到一丁点属于这里的危险和敌意,相反,遗冢里残存的灵力好像在同他游戏,浑身的舒适犹如置身乐园。
踩入这条路不过片刻,二人就置身于了一片葱绿的树林中。树影婆娑,光从枝叶的间隙中泻下,溪涧上绿叶和小石子一起流淌,偶尔有斑斓的鱼,从下面悄悄地滑过去,而后消失不见。
若非在遗冢之中,这里一定会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可在遗冢之中,每片叶子都有可能是杀人的刀。
为了避免前辈的遗冢变成主角的新坟,柳闲隔空拨开拦路的藤蔓,提醒谢玉折:“别乱碰,走我身前来,我看着你。”
可他本会听到的乖巧答复却迟迟没听见。
柳闲回头一看——
好耶,主角又不见啦。
果然,都主角了,还用炮灰担心什么。以后没事干的时候他也不会担心主角的安危了,毕竟这个人……一秒消失,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所以现在又该怎么去找他?
修为越高,对周围的风吹草动越敏感,毫无疑问,柳闲是人间修为最高的那一批人,可就算上仙再有高招,也终究只是一个人的手段,高不过天道给主角降下的鸿运,也就是原书给他的金手指。
谢玉折就这么被偷走了,在他这个一根毛掉在地上都能察觉到的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召出设在谢玉折身上的追踪咒,却发现术法已经失灵,这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身体又被那股强烈的视线黏住,他皱眉问:“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能从这个地方一瞬间消失,除了是遗冢主人的手笔外,柳闲想不出任何别的原因;就像上次谢玉折掉进山洞,其实也是柳二招来的他。
柳闲弯腰捶了捶腿,埋怨道:“走这么久,剑没找到,人没了,腿还疼,一路糟心。”
他话音刚落,树林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数根粗细不一的枝条从树上垂落下来,盘盘绕绕,最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之下,竟然缠绕成了一个吊在树上秋千似的小圆椅!
藤条带动椅子蹭了蹭他的衣角,柳闲目瞪口呆地指着问:“你想让我坐上去?休息?”
树叶沙沙作响,有几片轻轻拂过他的脸,弄得他直泛痒,就像在催促他快些坐上去。
“我不。”柳闲抬手拨开挡眼睛的叶片,没好气道:“这位仙君,我可没忘了你刚才是怎么对我徒弟的,现在献殷勤,没用啦。”
柳闲才不坐,看他对谢玉折的手段,这个遗冢主人的意识是敌比是友的概率要大得多,他还是第一次见有意识的植物,谁知道这一坐上去是被吊死还是被分尸?
树叶静默了片刻,而后又蹭了蹭他,这次更为用力。
柳闲无所谓地哼了一声,绕过这个小圆椅就往前走,可下一步他就已经抬不动腿,有一个婴儿手臂粗的藤蔓如蛇一般缠住了他的小腿,将他牢牢圈住!
而后风吹尘起,小小的树林突然就变成了看不见边际的森林,漫天的藤蔓以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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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拔地而起,柳闲完全来不及反应,全身就已被枝叶层层包裹!
藤蔓只让他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他的嘴更是被树叶牢牢封住,让他再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好在他早已练就心剑,身体被束缚并不会对他的剑术造成太多影响。可纵使他的应对已经极快,竟然没来得及及时召剑砍藤,一股失重感就已经陡然从丹田处升起,眼前光景天旋地转,万物被撕扯拉长,混沌一片,好像在踏入一个与真实世界相隔离的另一个世界!
可除了那一瞬间的失重感之外,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分毫不适,就连枝条将他禁锢的时候,也柔软得像是被一团棉花包裹,好闻的花香充斥鼻腔,耳边还有清脆的鸟叫,他甚至觉得自己要睡着了。
“这位仙君,快醒醒快醒醒!”他还没睁眼,就已经有个聒噪的声音在那儿叽叽喳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的,而身旁人半蹲在地,弯着腰,一直在摇他的肩膀,像是生怕他死在这里似的,那动作激烈得能把他摇脱水。
被摇得天旋地转的柳闲一把摁住来人的手,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颗圆润硕大的珍珠。
而后他定睛一看,此人全身穿金戴银,头戴宝珠,金袍莲绣,贵气逼人,拎着一盏小灯,看起来不到弱冠,脸皮嫩得能掐出水来。
真明珠。
他不是已经和人成婚很多年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天真无邪?
见他睁眼,真明珠立即凑了上来,他的灯也随之更加明亮,他问柳闲:“仙君仙君,你有没有事?”
柳闲快速地扫了眼他手上的灯,此即为真家秘宝,名为赎灯,不同形制的灯有着不同的功能。此时这盏灯的淡蓝光华落在柳闲身上,他不清楚它有什么用,却已经在体内凝起了一层不可见的剑意护住自己。
可真明珠似乎能感受到他的防备,他拎起灯,解释道:“仙君,你别担心,这是稳人心神的灯,我们家里人睡不着的时候常用,对人无害。方才我见你突然出现又晕倒,这才把它拿了出来。”
纵然打心底觉得他的状态很奇怪,但想到此时他和真明珠并不相识——上次在无为天里的经历完全不会影响到现世,柳闲便支起了身,咳嗽两声说:“多谢你,在下感激不尽。”
真明珠朝他友好地笑笑。
柳闲环顾四周,一脸茫然地问:“不过,这里是哪儿?”
那树杈子把我送哪来了?不会是让沾主角的光,体验一次落悬崖捡秘籍的快乐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爹听说有一位大能的遗冢被发现了,让我来看看。”真明珠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被吸进了这里。”
他爹叫他来的?柳闲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无为天是百年前的记录,那时候真明珠都念着要找上仙报杀父之仇,怎么现在又说他爹要他来遗冢历练了?
早在柳闲进春山寺之前,真乐章就被他亲手杀了,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也还记得真乐章死在他眼前的场景,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明珠怎么可能听得到他爹说话?
而眼前的真明珠看着不过十七八岁,难不成是过去的他?可过去的他,怎么可能来到现在的世界?
震撼又奇怪。
不过这遗冢主人的意识都强大到能让人巨痛,冢内的树杈子都学会让人强制传送了,他都穿书了,别的也没什么好震惊了。
柳闲抿抿唇问:“令尊?”
真明珠笑咧了嘴,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手:“我是宿明真家的老二真明珠,我爹叫真乐章。他说虽然我天生灵脉有损,家里又是做灯的,根本用不上遗冢里的东西,但又让我必须来,我只好听话了。”
听真明珠提起他爹的时候,柳闲总有些心虚。他站起了身,对真明珠微微一笑:“在下柳闲。秘境历练总能有所提升,令尊也是一番好意。”
要是真乐章真还活着,柳闲都能想象出来他说那些话的神态,真明珠说话还是太收敛了。
他爹的原意应该不是说他用不上遗冢里的东西,而应该是:咱们有赎灯在手,别的东西配得咱们吗?配不上!儿啊,你去看看,长长见识就得了哟。
“柳……闲?”真明珠喃喃地叫了一声。
柳闲应了声。
真明珠沉吟片刻,而后不解地挠了挠头:“柳兄,说来奇怪,我总觉得与你一见如故,好像曾见过很多面,以前也是好朋友似的。”
柳闲搓了搓自己过去沾着真乐章血迹的手指,干笑了声:“或许以前真见过呢。”
其实并非倾盖如故,只是因为他们的确见过很多面。不过最常见面的那些时候,真家兄妹都还只是个没他腿长的小不点儿,而他戴着面具,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真明珠跳到他身边,好奇地问:“柳兄,听说这是个渡劫期大能的遗冢,其中有一柄无主的剑。你是为这柄剑来的吗?你也是剑修?”
柳闲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真明珠握着拳,坚毅地给他打了打气:“柳兄你白衣蒙眼,我看那些话本里,这样打扮的都是超级厉害的剑客,我看好你,你肯定能拿到。”
柳闲谦和道:“不才不……”
“可是柳兄,你现在没有佩剑吗?我见过的剑修都是剑不离身,你出门没有带上自己的剑吗?”
“我……”
“不过,我听说上仙也从来都不佩剑。”他还没说完,真明珠睁大了眼,捂着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说:“你该不会是——”
柳闲盯着他。
“练成心剑了吧!”
柳闲:“?”
第065章 又要死了
柳闲也瞪大了眼睛, 还以为真明珠会猜对他的身份,没想到他却很跳跃思维地猜对了另一件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满眼夸赞:明珠兄,你好会猜啊!
真明珠看他那一幅震惊的模样和清瘦的身板, 摇摇头自行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我听说心剑只是一个传说,没人真的会, 就连上仙也不会。”
他的关注点又跳到了另一件事上,戳了戳柳闲的手肘问:“诶,你猜上仙到底有多厉害?”
见他还要开口,柳闲很无知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小时候见过他,那叫一个仙姿玉骨,道骨仙风,长得好看还那么厉害,路过的狗都会被他的威势惊艳到。”
柳闲纳闷了:“你见过他长什么样?不是说他总戴着面具吗。”
真明珠笃定道:“他的面具青面獠牙, 三头六臂,太俊俏了。连面具都那么好看了,他的长相岂不是呲牙咧嘴,金刚怒目,好看极了?”
“呲……算了。照你这样说,或许,可能, 他的确挺……好看的吧。”
想到上仙的英姿俊容,真明珠满眼艳羡地摇头晃脑, 一拍脑袋道:“我爹和他的关系还不错,我从他嘴里听说过好多上仙的故事, 可以给你分享一些。柳兄,你想知道吗?”
看着真明珠眼里不像作假的光, 听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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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堆张口就来的夸赞词语,要不是刻意紧抿着唇,柳闲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他的表情奇怪到了肃穆得到程度,严肃道:“洗耳恭听。”
真明珠眯起了眼,朝柳闲比了个数字“十”的手势说,神秘兮兮地附在他耳旁:“别看上仙长得文质彬彬清瘦高挑,其实一顿能吃十头牛!”
柳闲蒙眼的绸带都要掉在地上,他惊叹:“十头?”
真明珠神秘莫测地点了点头:“他的胃就像是个无底洞,牛直接从里面蒸发了,据说很多大能都是这样,只有如此才能和每次出剑时耗费的灵力相抵,所以上仙最厉害,吃得也最多,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吧?”
“你们剑修都这样吃吗?你一顿吃多少?”
还没等柳闲回答,真明珠又继续道:
“对了还有药修,据说他们每天都泡在药浴里吃饭睡觉,早午晚饭前都要喝三十大碗的药,如此能够充分熟悉药物,不然连当个好医师的资格都没有!”
柳闲微笑着问:“这都是你爹教你的吗?”
“是他。”真明珠诚实地点了点头,他很心疼地说:“吃肉好腻,吃药好苦,你们修剑和修药都好辛苦;不像我们器修,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唉,其实我一直都很心疼你们。”
原来真乐章在家里就是这样宣传其他专业的啊。
柳闲把自己的手指节掰得咯嘣响,腼腆地说:“明珠兄,我连剑都没有,碰不到那些大能的境界,连会不会死在这里都不知道,更吃不下十头牛。”
“没关系,柳兄。”真明珠看着他深沉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拍了拍自己的灯,笑着宽慰道:“我的灯虽然不能反击,但护住我们俩还是绰绰有余的。柳兄,你想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灯吗?它是在上个月我自学学明白了……”
柳闲非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拔腿就走,他好想一个人待着。
真明珠毫不犹豫地跟上他,很自然地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
“柳兄,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不知道。”
“去哪儿干什么?”
柳闲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找人。”
眼见着真明珠又要开口,他立即补充道:“找我徒弟,刚刚他和我一起进来,却因为没走在我前面被我亲自看着,就没了。我进遗冢就是来为他找剑的,好剑认主,要是不带上他找到了剑也没用。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去哪儿找,不知道怎么找,所以只有先随意走走,碰碰运气。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运气特别好,就算他马上要死了,在他死之前我们一定能找到他,因为天需要一个人出现去救他的命。”
他说完每一小句的时候真明珠都动了动自己的嘴皮,可他想要问的问题又被柳闲的下一句话回答了,而后柳闲将他的所有可能的问题回答完毕,真明珠认真地听完并且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柳兄,自从我得了怪病之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话,进了这个遗冢之后就一直都是一个人。还好遇见了你,你不嫌弃我,你真好。”
“我……”费了好些口舌后的柳闲原想立即消失,闻声后却欲言又止,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缓下脚步,等到真明珠赶上他的步伐后,改口道:
“我也一个人,你也一个人,那就一起走吧。”
“好呀!”真明珠的眉毛和嘴角顿时一并扬了起来,同时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被塞进来的符篆,好奇问:“柳兄,这是什么?”
“和我一路可能会遇到危险,这东西能帮你挡一点伤。”柳闲挑眸看了眉眼带笑的真明珠一眼,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跳跃性的话语,从表面上哪看得出真明珠有任何异常?
真家这对兄妹怎么老是出事。柳闲轻声问:“你的病严重吗?”
“我的好友说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也不知道该怎么治。他是药宗最好的医师,已经帮我治好了灵脉,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应该是治不好了。”
真明珠回答得毫无波澜,他的病对他而言,似乎远不如上仙一顿饭吃十头牛来得重要。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反问柳闲:“柳兄,你从前可曾受过什么伤?刚才我看到你的灵魂缺了一块。”
柳闲道:“你看错了。”
“柳兄,赎灯最初的作用就是安魂。真家子弟有一双望断眼,看魂从不出错。”真明珠面色严肃地盯着他,瞳孔里有金线流转,好像正在用它观察柳闲的灵魂。
细致地看了柳闲很久后,他吃惊地说:“不过柳兄你的情况很是奇怪,你的灵魂有损,可压根没剩下任何伤痕,只是边缘没有平常人那样光滑,像是伤口愈合很多年之后的形状,可灵魂有损是重伤,按理来说……”
真明珠沮丧地住了口,满眼都是不忍心。
柳闲晃悠悠地往前走着,意味不明地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位小公子现在看着满目愁容,像是真的在担心他一样。
他笑着补充了他的话:“按理来说我早该死了。”
真明珠迟疑地点了点头:“不死也残,若是别人能这样活着,要么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最好的情况也已经痴傻了。”
柳闲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会失忆,原来是这个原因,还能治吗?”
真明珠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轻轻摇了摇。不过他又把手上的灯递给柳闲,笃定道:“这盏灯是我亲手做的,虽然没有我爹做的那么神,但也些安魂的效用。”
“已经这么多年你的伤都没有发作,或许它早就没事了,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嘛。”真明珠灵光乍现道:“或许你的灵魂本来就长那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柳闲不收别人的好,推开真明珠的灯时他却收起了笑脸,郑重地对他说:“真家人从不欠账,你给了我符篆,就必须收下我的灯。”
他把这盏灯强硬地推还给了柳闲。
柳闲捏着灯杆就像在捏自己的脑门,他拎着这个沉甸甸的灯,有气无力地说:“我的头好痛。”
真明珠的手在灯上动了两下,灯光的颜色又变成了浅绿。他朝柳闲示意:“这盏灯还能缓解头痛哦。”
柳闲的头更痛了。头顶被清凉无比的绿灯光包裹,他觉得好像有人在他头皮上浇了一盆风油精,他生无可恋地问:“那你的灯能寻人吗?”
真明珠很遗憾地说:“柳兄,我还没有那个能力,不能帮你找到徒弟。”
问完这句话之后,柳闲才发现自己早已知道答案是否。不然在无为天的时候,真明珠不会为找妹妹束手无措。
可如果他的灯和他刚才说的一样能够自保,在无为天被打时候他怎么没有拿出来?
也对,无为天里的人只是一段记忆中的留影,没有真本事才正常。比如,因为现实世界被打的时候只是用灯自保而不还手,而无为天中的留影的灯没有这种本事,所以只能默默被打不还手。
而刚才他提到要帮他治灵脉的医师好友,应该就是周容恙——
真父死的时候真明珠早已弱冠,无为天里的他应当是二十五六,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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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恙比他小三岁,二十二岁的他已经拜入迷花岛内门,说声好医师的确不为过。
柳闲问:“明珠兄,你今年几岁了?”
真明珠答:“十六。”
既然他十六岁,这个时候真乐章的确没死,可他认识的那个周容恙,就该只有十三岁。
可真实的情况是,十三岁周容恙还在下修界做打杂洒扫的脏活,可能连迷花岛的名字都没听过。
稍微有点经验的修士都能轻松分辨出无为天和现实世界,这个遗冢内的空间明显不是前者,这个真明珠,真实存在。
真实的真明珠,明明已经成家娶妻,不过这个他看着仅有十六岁,心里也把自己当十六岁,却知道周容恙是个好医师?
理不清的事情比春天的柳絮还多,柳闲觉得还是先把那位走在哪条路上哪条路带坑的未来大人物找到,才是正经事。
“没关系,明珠兄,已经不用找了。”他打了个呵欠,朝着某个方向的杂草堆说:“我说过,他要死的时候,我们准能看见他。”
这画面,柳闲甚至觉得太眼熟了。
“啊……!”真明珠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到了个躺在地上的尸体。他急忙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问尸体:“这位仙君你还好吗?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柳兄,这就是你的徒弟吗?”
尸体正面朝上,静静地趴在地上,压根不理他。
柳闲无所谓地“嗯”了声,不慌不忙地踱步而去,走到草丛旁的时候,他居高临下地问尸体:“又要死了?”
这具俊俏的尸体仍旧不说话,只有他剑锋般的眉头好像因为声音的打扰而柔弱地蹙了蹙,鬓角的碎发被微风吹起,散在他的脸庞上,唇角残存的血迹还新鲜着,更添了几分无助和脆弱。
在一旁焦急观察的真明珠捕捉到了他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惊喜地指着他对柳闲说:“他还有意识!”
柳闲怜惜地摇了摇头:“明珠兄,我看到了。”
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一言不合就消失,一消失就蹭一身伤的骗子过多交流。本来想置之不理,可又怕谢玉折不小心死掉让他前功尽弃,柳闲只好慢悠悠地蹲了下来。
真明珠问:“柳兄,能把灯再借我用一下吗?”
终于能把这个烫手山芋还回去,柳闲迅速地交给了他,并没有问他要用这个干什么。
“你的徒弟伤势有些重,可能是因为失神昏倒,用赎灯能唤回一些神志。”他接过灯,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我只做出来了这一盏,只能借你的。用完了,就还给你!”
“一盏?你……”因为几句话就获得了真家至宝的柳闲不由得目瞪口呆,他正想找个理由把这个“真小公子第一盏”还给他,又被真明珠突然的一声惊呼给止住了。
他问:“怎么了?”
真明珠看了看自己毫发无伤的手指,迟疑说:“唔,可能是幻觉。”
刚才他碰到柳兄徒弟的时候,他好像被一柄刀给割了下,可手上又没有伤,怎么回事?
柳闲的手指不偏不倚正好抵在谢玉折眉心,指尖由内流入几丝灵力,沉吟片刻后,他毫不在乎地笑着:“明珠,不用治了。他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好得很。”
真明珠看了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谢玉折,很不赞同地抿着唇。
柳闲补充道:“还有几根骨头差点断了而已。”
“断骨……是小事吗?”
“不是还没断吗?”
真明珠干笑了笑,神色仍有担心,他正要探上尸体的脉搏,尸体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刚好偏离了他的手指,他的手僵在原地,只好讪讪地收了回来。
其实吧,他总有一种,其实柳兄徒弟精神抖擞,刚才那道刀伤的感觉其实也是真的,而柳兄徒弟的咳嗽只是为了避开他的手,一切并非巧合的感觉……
“咳咳咳……”谢玉折虚弱地轻咳着,他缓缓地睁开眼,第一眼,就把落寞的眼神投向了柳闲。
柳闲早有经验,知道这人无论被怎么折腾都死不了,看都不看他一眼,风轻云淡地蹲着看四周的风景,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只有真明珠扬声叫他:“柳兄你徒弟醒了!”
第066章 所遇非人
听着真明珠满口“柳兄徒弟”“你徒弟”, 柳闲怎么听怎么别扭,他介绍了下:“他叫谢玉折。”
一直在旁边奄奄一息的谢玉折终于有了动静,他忍下了咳嗽, 哑着嗓子叫他:“师尊……你终于来了。”
柳闲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身上不知道又被谁添的满身的伤,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用力弹了下:“和我分开一刻钟, 你又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很享受受伤吗?还是享受我救你?”
“疼……”谢玉折抬手揉了揉自己被泛红的眉心,很委屈地小声说:“师尊,和你分开之后,弟子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一个很黑的地方,然后就有看不见的东西打我,我敌不过,负伤了,现在全身都好疼, 还好你来了。”
柳闲微笑道:“骨头都要断了,当然疼。”
可他的冷嘲热讽还没说完,谢玉折已经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里骤然就凝起了水雾,他抬起伤口纵横的手臂,问柳闲:“师尊,我好疼, 能不能给弟子吹一吹?”
虽然他微蹙着眉头,眼中带泪, 唇角下弯,可柳闲看着这么清澈的眼泪蓄在他漆黑的瞳孔里, 总有种不妙的感觉,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双眼睛像能把人吸进去的黑水漩涡, 不像清泉。
“吹?你脑袋出问题了???”他不可置信地咧着半边嘴,探了探谢玉折的额头:“没发烧啊。”
没想到谢玉折一下子擒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背到身后,手上力道完全让人无法反抗,一股强硬的力逼得柳闲挺起了腰,谢玉折的速度快到他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垂下了头,和他额头相抵。
柳闲盯着眼前和自己毫无距离的俊俏脸庞,谢玉折弯着腰,和他额心相抵,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让他的皮肤都泛起了红。
他一把推开谢玉折,皱眉问:“这是想做什么?”
谢玉折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他的声音比从前更具有迷惑性,呼吸已然轻作游丝,可总有些不明不白的意味,他说:“师尊,您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发热吗?这样才最准确。”
“没大没小,无法无天。”柳闲白了他一眼,而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方才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谢玉折的伤身上,竟然没发现,此时他往谢玉折面前一站,平视时,视野正中央是他薄薄的嘴唇,他的眉眼更加成熟锋利了,唇角似乎还勾着点浅淡的笑意。
柳闲问:“你怎么突然长高了?”
“师尊,我一醒来就是这样了。”谢玉折蹙眉想了许久,而后他恍然大悟地微张着嘴:“会不会是这个遗冢的主人……?”
“有可能是他把你变成这样。”柳闲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谢玉折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一边无辜地张开双臂,任由柳闲怎么打量,一边看向真明珠,很友好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