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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王者
雪狼是一种注定不凡的生物。它们的精神力比寻常生物的更加强大, 甚至能够释放情绪影响到人类的判断。
也正因此,尽管目不能视,但白典并不害怕。他能感觉到雪狼们的友善——尤其是率先和他打招呼的那一头, 应该就是当初他冒着生命危险,从地热坑里救出来的小狼崽了。
几个月没见,当初还只有雪橇犬大小的狼崽, 如今已经壮实得像头公牛,软乎乎的绒毛也变得粗糙扎手。它先在白典的颈窝处好一阵嗅闻,紧接着开始舔舐白典的脸颊和眼睛。白典被它舔得向后仰去,它那肉乎乎的前爪干脆搭上了白典的肩头,一人一狼就这样滚在了温泉旁的乱石堆上。
这对久未见面的朋友亲昵了一阵子,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这时又有脚步声接近,沉稳缓慢的,伴随着一股更加强大、沉稳、甚至威严的精神力量。
白典试着伸出手去, 对方也配合地低头接受。于是他摸到了巨大的下颌,以及比手指更粗的犬牙。
巨兽、庞然大物……匮乏的语言无法描述白典此刻的震撼,却有一个名字清晰地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不会有错的,这是冰峰、雪狼之王,同样也将是东极岛唯一的王者。
尽管很想感受一下狼王的毛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但面对王者毕竟还需要保持一定的礼仪。白典管住了自己的手,一边小声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雪狼不会人类的语言, 但它们会用肢体和行动来沟通。
“……?!”
没有一点点防备,白典感觉后脖子处的衣领被用力往上一提, 紧接着双脚就离开了地面,整个人像只小猫崽子似地悬在了半空。
是冰峰, 这头巨兽轻轻松松地将白典叼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 然后稳稳放在了小狼的背上。
这是要干嘛?白典隐约有些猜测,并很快得到了证实——小狼抖抖身体让白典坐稳,然后发出一声愉快的嗥叫,撒开四爪开始奔跑。
骑着狼下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白典表示自己有幸感受,却忙于护住脖颈防止被颠断,别的一切都无暇顾及。
小狼的背上刚长出两枚小小的骨刺,正好充当抓手。快到山脚下时,白典终于摸索出了最安全的姿势——双手扒着骨刺,双脚圈着狼肚子,整个人紧贴着狼背,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顽固的寄生植物。
谢天谢地,下山之后又是苔原,小狼也略微放慢了速度。风中变换了几种不同的植物香气,吹在脸上也越来越寒冷,不知是因为太阳落山还是进入了峡谷。
大约五分钟后,辅脑因为进入无信号区域而转入离线模式。白典再度释放出精神触丝去感知周遭的情况。
这是一处他从没来过的峡谷,地上没有积雪,丛生着一些柔弱的灌木。两侧的崖体高耸,并向着中间挤压过来,将天空挤成了一条发光的河流。
峭壁突起的岩石上蹲踞着许多雪狼,它们低头俯瞰着白典这个不速之客,精神力也跟着垂挂下来,与白典的精神触丝进行蜻蜓点水般的互动。
于是白典读出了雪狼们的情绪——平和、友好、肃穆。这片峡谷对于狼群而言,显然是个既安全又重要的所在。
当阳光的温暖消失殆尽,两侧的崖壁也在头顶高处合为一体。峡谷变成了山洞,轩昂得仿佛妖精的殿堂。
进入洞穴之后没多久,小狼就放慢了步伐并最终停下。白典揉了揉冻到发麻的脸,再缓缓伸展酸软的四肢,还没彻底恢复就感觉后背被小狼轻轻地拱了拱。
这是让我继续向前走?
没有视力、也没有努斯导航,白典试探着伸出精神触丝。怪异的一幕发生了——空荡荡的洞穴里涌动起了强大的精神力。它们潮水一般向着白典涌来,令他的触丝无法顺利伸展,却又不带任何攻击性,只是鱼群似地环游在白典身旁。
知道对方没有恶意,白典并没有费劲去抵抗。他摸索着向前几步,在一处柔软的枯草堆上坐下放松,任由涌动的精神力将自己彻底包裹起来。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有点像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只不过温泉的疗效是作用在皮肤和□□上的,此时此刻白典感受到的却是精神层面的愉悦——不光一路颠簸造成的疲乏一扫而空,他还能感觉到新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流入身体,安抚并修补着他的精神领域。
白典浑身都放松了,唯有思绪还在运转。他觉得这座山洞十有八九是雪狼一族的圣地,可狼群为什么会带他来这里?是想要帮忙治疗他的眼睛?可它们又是打哪儿听说这件事的?谁给它们通的信儿?
虽然这是一个连意识都能够集中存储的时代,可人类毕竟无法与动物直接交流。科学家对与野兽交流这件事,远远不如制造人兽混合怪来得有兴趣。
但是又有另一种小道说法,认为精神动物与野生动物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流机制。
那原本是潜藏在早期原始人类潜意识里的能力。虽然进入文明社会后绝大部分人类将它忘了个一干二净,但确实有极个别哨兵或者向导,能够驱使精神动物作为信使,与野生动物进行简单的沟通交流。
——更不用说是雪狼这种原本就智商极高、拥有精神力、甚至粗通人性的神奇动物了。
眼下,东极岛上有且仅有一名向导和一名哨兵。既然白典什么也没做,那问题的答案显然就在哨兵身上了。
这么说起来,当初对付那群水母复制人的时候雪狼也出过一份力,或许那时就有卫长庚居中斡旋的功劳。
卫长庚,真是个内在比外表可靠一万倍的男人。
…… ……
白典的思绪随着精神触丝一起飘来荡去,逐渐进入了半睡半醒的迷离状态。
他开始做梦,梦里有一大片黑色森林。几个月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浩荡的山火。树木毁折化为焦炭,野兽尸横遍野。火灭之后,到处弥漫着焦臭和死寂。
过了几天,第一场雨落了下来,焦土上悄悄钻出几朵鲜艳的小花。
又过了几天,树苗破土而出,竞相追逐阳光。
再往后,鸟类回归、小兽筑巢……大地重新有了生机。
然后终于有一天,山崖高处那株被雷劈断的巨杉树墩上出现了一头灰狼,它坐在焦黑的“王座”上,俯视劫后余生的广袤大地。
而在山崖之下,一群肤色黝黑、纹面、头插羽毛的土著人向着灰狼虔诚跪拜。因为那不仅仅是森林的王者,更是神灵的使者和先祖的灵魂。灰狼的归来象征着神灵降下的惩罚宣告结束,他们终于可以重新走进森林,继续收获上天的馈赠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黑色森林里的狼与人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狼伤人,也被人所伤;人崇拜狼,也有一些狼甘愿驯服成为人的伙伴。
这片土地上的狼和人一样都是自由的,直到掠夺者的大船漂洋过海登陆,带来了宗教、疫病和死亡。
自由从大地上消失了,它被关进了巨大的青铜雕像里,成为河口处任人参观的蠢物。受崇拜的灰狼与崇拜它的人一起成了枪口下的猎物和牺牲品。
直到灭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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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来临,最后一个曾经自由的生命也走向了终结,化为细小的基因标本被封存。
又过了许多年,死亡的阴影遮盖了地球,人类逃向太空。为排遣漫长、贫乏而局促的流浪生活,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游戏”开始在虚拟世界里轮番上演。
——沉睡的灰狼在古老斗兽场里被唤醒了。而在此之前,它经历了所谓的“基因改造”,成为了更庞大、更凶猛、更可怕的“新型物种”。
在虚拟竞技场里,它一遍遍撕碎着凶猛的对手,抑或被对手撕碎。而每一次的死亡都将伴随着一次新的改造,那是深入到微观层面的绝对控制。
长达百年的大流浪时代终于结束,人类终于拥有了第三自然。而当越来越多的人类为“兽化症”所困扰的时候,在与世隔绝的东极岛上,灰狼们被迫与星球上的本土生物混合,背上生出尖锐的脊刺,胸腔里也凝结出了晶核。
挣脱牢笼、杀死研究员,只能算是自由之战的第一声枪响。
逃离研究所并不意味着胜利。东极岛的长夜正在缓缓降下,长达数月的夜晚是最好的保护色、却也潜伏着太多的危机。
在那些阴郁日子里,死亡是每天都可能登门造访的近邻。人类的追捕、寒冻、地热、流石、还有饥饿与伤病…狼群的数量不断减少,但它们从未想过放弃自由,绝不返回到那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人类建筑里去。
最黑暗的那几天里,它们迎来了希望——或者说,是“盟友”。
那是一些同样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人类,是“兽化病”的研究对象。他们有些依旧像人,有些却更接近于动物的形态。在漫长到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寒夜里,狼与人类又一次形成了微妙的关系,互相依存。
一百天,生与死的博弈。
一百天后,东极岛迎来了又一次日出。同时到来的还有春的气息。
幸存的人类终于揭发了东极岛上隐藏的罪恶,雪狼则建立起了庞大的族群。它们在蛮荒的苔原上奔跑,攀上每一座高山、在山巅对着七枚月亮嗥叫。
远在哨塔基地里的人们偶尔听见了,便知道那是地球时代的森林王者传承了千万年的自由之音。
第122章 白公好鱼
梦境般的画面逐渐消散, 白典整个人轻飘飘的,竟是回到了自己的精神领域。他还是坐在地上,掌心里却多了一枚花苞, 形状像个细长的橄榄,透着淡蓝色。
他好奇地轻轻一戳,花苞竟鼓胀起来, 转眼间成了一枚圆滚滚的小球。当小球膨胀到极限,“啪”地一声轻响,花朵绽裂开来,吐出繁复的花瓣,以及一团亮晶晶的粉雾。
担心粉尘迷眼,白典急忙扭头,回避了五六秒钟后才重新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又离开了精神领域,正置身于一片并不纯粹的黑暗之中。
之所以“不纯粹”, 因为遍地都是一丛丛、一簇簇的的微光,像撒了满地斑斓陆离的碎钻。
那是许许多多正在盛开的无名花朵,而发出光亮的正是它们的花蕊。
不,不只是花蕊而已。花丛间还散落着很多荧蓝色的晶体,内部溢彩流光,仿佛浓缩了星河宇宙。
这里是露头的矿脉?白典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仅因为努斯的离线数据库识别不出具体矿种,更因为当他彻底习惯了洞穴的幽暗环境之后, 看见了更加壮观震撼的一幕。
——是骸骨。
数以千百计的、巨大的、船架般的野兽骸骨,静卧在花丛和晶体之中, 像一座座无声的纪念碑。
这里是永恒静谧的埋骨之地,是雪狼的墓园。
有那么五六分钟的时间, 白典被眼前这座神圣的殿堂所震撼,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直到小狼来到他身旁, 用脑门轻贴他的脸颊。
白典这才回过神来,又平复了一阵情绪,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谢谢你,谢谢冰峰和大家,谢谢你们带我来到这么神圣的地方,谢谢你们借给我力量、帮我治疗……这份情谊我永远不会忘记。”
小狼轻吠两声作为应答,然后上前两步走进一处花丛,躺下打了几个滚。再起身时,皮毛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火彩。
白典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卫长庚带他去过的钻石蓝洞,那些封存在万年冰层里的花粉,不也正闪烁着一模一样的光芒吗?
打完了滚儿,闪闪发光的小狼起身向外走去。白典急忙跟上这团光,穿过狭长的岩石甬道,回到了洞口外的峡谷地带。
今天刚好是晦日,七枚月亮缺席了五枚。夜晚的峡谷甚至比洞穴内部更加昏暗。但白典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谷口那个高大的人影。
“哟,比我想的快一点。”
卫长庚拍了拍身旁的雪鹞:“这几天在外面玩够了没?够了就跟我回去。”
白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看,仿佛要将这些天的份儿一口气补完。
“够了。快点,带我回家。”
再次深深感谢并辞别了雪狼一族,两个人类决定连夜返回基地哨塔。
这是一段漫长却并不枯燥的旅程。一则东极岛的夏夜确实比冬季更加浪漫美好;二来,有“重要的人”在身边,再黑暗的地方也是风景。
可即便如此,在穿越最后一片苔原的时候,白典还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刚开始他只是以“打个盹儿”为借口,名正言顺地去搂卫长庚的腰。却没想到卫长庚的后背还真给了他一刻钟的好眠。
而正当他准备再多梦点什么的时候,雪鹞却已经停稳在了基地生活区的门口。
“醒醒。”
卫长庚拍拍他箍住自己的手:“到家了。”
白典不想动,闭着眼睛装死。
卫长庚也不催促,就着一前一后的姿势准备将人背下来。谁知刚下了雪鹞,他竟“哎呀”一声打了个趔趄。
白典再顾不上装睡,跳回地上:“怎么了?!”
再看卫长庚,早就站直了身子,笑嘻嘻地回头看他:“没怎么,谁叫你偷懒。”
“……”
白典简直无语,唯有冲着这个狡猾的男人干瞪眼。
这时恰好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开了白典戴着的兜帽,蓝紫色的长发就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随风跳舞。
不知怎的,卫长庚的目光在白典脸上定住了。
“看我干啥?!”
白典没好气,“又在想怎么套路我?”
然而这次卫长庚却没开玩笑。
“你头上这是…哪来的花?”
他的视线落在白典右耳上方,那里确实有一朵半透明的“花”。八片肥厚的花瓣,还滚着好看的荷叶边,花朵中央没有花蕊,里面朦朦胧胧的,像是包裹着一颗圆溜溜的蛋白石。
“什么花?”白典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这一摸不要紧,那朵花竟蠕动起来,收缩着花瓣飞到了半空中!
“啊??啊啊!!!”
白典也吓得清醒了,他摸到的哪里是什么花瓣!那东西冰凉凉、滑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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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还很有弹性,稍稍一碰就扭动起来。
总不会是天上掉了条蛇下来吧?
他越想越可怕,倒退了半步险些撞在雪鹞上。
卫长庚赶紧将他扶稳,再仔细端详漂浮着的那朵“花”,瞧着瞧着突然笑出声来。
“别怕。”
他忍着笑,一边让白典保持镇定:“给你个提示,听过‘叶公好龙’吗?”
叶公好龙——一个姓叶的爷们儿自称爱龙成痴,可等到真龙下凡时,他却被吓到屁股尿流的故事。
白典对龙没兴趣,但他的确有放在心上、日思夜想的东西……
想着想着,他脑袋里嗡地一声,突然炸开一团烟花。
“这是…我的…精神动物?”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白典仔细端详着飘在空中的小家伙。还是怎么瞧怎么像朵花,只能看出头部的位置长着两粒芝麻大小的黑眼睛。
水母?海葵?海兔?还是别的什么稀罕的海洋生物?
他犹豫了几秒,然后傻乎乎地提问:“不好意思,你…是什么物种?”
“花朵”自然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却以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它朝着白典撅起小嘴,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小朵蘑菇形状的绿色烟雾。
啊?这啥?白典更加迷惑了。
倒是卫长庚来了个旁观者清:“这还看不出来吗?它是只小章鱼。”
凌晨三点,白典在自己的辅脑空间\"Mlog\"里写下这样一句话。
刚成形的精神动物状态不太稳定。小章鱼在半空中漂浮了一阵,趁着白典不备,钻进了他脑后的长发里不肯出来。又过了没一会儿,干脆躲回了精神领域的小木棚里。
白典原本还想追过去一探究竟,却被卫长庚阻止。这位监护人难得严肃地指出,比起研究精神动物,白典眼下更需要的是养精蓄锐、睡个好觉。
为了确保白典不阳奉阴违,他甚至还像个好爸爸似地在白典的床头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白典是真的睡着了,才留下一只黑足猫,自己悄然离去。
托卫长庚的福,白典的确拥有了六个小时的好眠。但六小时之后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还是进入精神领域。
木棚门上缠绕的海带条已经风干,窗户倒是开着。白典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过去偷看,发现小小的章鱼就缩在巢穴中央那扇铺着海绵和水草的砗磲上酣眠,短短的触须偶尔滑动几下,或许是在做着与大海有关的梦。
……为什么会是章鱼呢?
为什么是这种软绵绵、滑溜溜、顶着个大秃脑袋的丑动物?
为什么不是帅气的鲨鱼、漂亮的飞鱼。就算都是软绵绵滑溜溜,水母也要好看点
——白典再一次寻思起了这个问题。
都说精神动物是主人潜意识的映射,可是他和章鱼这种生物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他非常努力地回忆着,也只能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些童话绘本、电视机里的动物世界、影视怪谈里的巨型海怪,以及烧烤摊上带着孜然香味、鲜美有嚼劲的……
这么说起来,他还真的亲眼目睹过一只章鱼的胜利大逃亡。那只弱小的软体动物,居然能够从无数大排档食客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脱身,而这直接鼓舞了当年的他,下定决心逃离了原生的牢笼。
是啊,章鱼有什么不好的?说句海洋头脑扛把子不过分吧?不仅聪明,还灵活;不仅灵活,还会变色;不仅会变色,还有拟态、会喷墨、有超强的再生能力、甚至还带毒……技能完全吊打其他海洋生物,不是还有人觉得它是外星来的吗?
再说章鱼其实也不丑,就是奇怪了点,所以才经常在文化世界里被打成反派。可就算是反派那也是有头有脸的角色,什么北海巨妖、什么海妖乌苏拉、甚至是古神克苏鲁,说白了都体现了地球时期人类对于海洋深处的恐惧和崇拜。
拥有一个神秘又强大的精神动物,有什么不好的?!
白典顿时又骄傲起来,甚至还产生了想要炫耀一番的念头。于是他想起了凌晨在Mlog里的留言,决定去看看有没有人回应,如果能顺便再嘚瑟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收到了许多留言,有同班同学、同校校友,精神动物学的叶老师,甚至还有刺云塔的泰华和回归纪律委员会的蓝时雨。
所有留言中,恭喜和羡慕占了大多数,却也有些小小的嫉妒和揶揄,像是点缀在甜奶油上的酸浆果。
有人说,好小好可爱,和我昨天晚上吃的蒲烧章鱼仔很像。
有人说,你本人挺好看的,怎么精神动物是条章鱼。这就是新时代的美女与野兽吗?
还有人说,章鱼这种动物好色,你的精神动物是章鱼,你不对劲嘻嘻嘻……
对于以上这些无脑发言,白典并不会往心里去。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些来自更专业人士的关照和叮嘱。
叶老师留言说,刚成形的精神动物还很脆弱,务必小心伺候着,没事多温习温习课本知识,不要轻举妄动;
泰华表示,海生精神动物很稀有很难养活,他们哨塔上下几千号人,打海里来的还凑不齐一支小队。
蓝时雨则提醒他,要小心卫长庚的那群老猫。众所周知,猫最爱吃鱼。狞猫也是猫、章鱼也是鱼,小心宝贝儿还没捂热就成了人家塞牙缝的东西。
好家伙,白典这下子更紧张了。
第123章 再见东极岛
白典虽然没有跑去网上公开发表这些内容,但他每天琢磨着这些事儿,愁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头发更是一把一把往下薅。
卫长庚觉得最近的白典很不对劲——明明醒着却什么事都不做,整天闷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观察小章鱼。好不容易把人揪出来吃顿午饭,才扒了几口饭就又开始钻研精神动物学课程。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去水疗室里躺着这也就罢了,更离谱的是连狞猫都哼哼唧唧地抱怨起来,大意是白典不呼噜它的毛了,甚至还绕着它走。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小章鱼近况如何卫长庚不清楚, 但白典的情况显然不妙。
听完卫长庚的转述,他的狐朋狗友群里很快有人给出了正确答案。
新手爸妈综合征又名“精神动物焦虑”。发病人群一般是首次获得精神动物的人,其中又以敏感型的向导居多。具体症状就像白典这样——既兴奋又忐忑,一门心思扑在精神动物身上,却不知怎么做才好,失眠、紧张、脱发、胃痛……最后情绪整个垮掉。而之所以叫“新手爸妈”,是因为症状据说很像地球时代那些初为人父母的年轻男女。
在地球上, 新手爸妈有他们的父母帮忙;至于东极岛上,能够帮到白典的, 就只有卫长庚这个法定监护人了。
事实上,卫长庚也一如既往地可靠着——在咨询过几位高级向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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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制定出了一套暑假作息时间表。详细到规定好白典一天只能和精神动物接触三次,每次不超过半小时, 要给小章鱼足够的私“鱼”空间;适当摄入一些有助补充精神力的食品,哪怕它们比猪食还难吃;除此之外,白典还需要进行其他科目的复习,并承担起一部分家务工作。每隔五天,卫长庚还会带白典出一趟远门——有时候是去码头挑选海货;有时候是去海上冲浪;有时候则纯粹只是一场远足,去看看山那头的风景。
对于卫长庚的安排,白典起初并不配合,为此两人还小吵过一架。但事后白典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被困在了情绪里,就像陷入沼泽,没有外人的帮助很难脱身。
而卫长庚正是那个帮助他脱离沼泽的人。
作息表开始执行后没多久,白典的精神状态就有了改变。他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焦虑烦躁的状况也随着运动量的增加而逐步缓解。或许是感知到了白典的情绪向好,小章鱼也开始活跃起来,没过多久就游出了小木棚。
在卫长庚的指导下,白典与精神动物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终于走上了正轨,还顺便打消了白典关于狞猫吃鱼的顾虑——两只小家伙简直就是一见如故,才刚认识不到十分钟,小章鱼就已经爬到狞猫的脑袋上,准备薅猫毛做窝了。
水晶塔的暑假为期两个月,可留在东极岛上的日子却不多了。按照计划,自然保护区的保育人员将在九月中上旬正式接管这座小岛,这也就意味着在此之前,卫长庚和白典必须彻底收拾好行李,搬家离开。
对于搬家这件事白典并不陌生。毕竟从小到大的这二十多年,他的人生就是由一次又一次的迁徙组成的。“断舍离”三个字对于别人而言是痛苦和纠结,于他而言,反倒成了一种自然规律。
但是这一次,连他都觉得棘手。
问题不出在他本人身上。他的家当依旧没有多少,而且大部分都在入学时带去了水晶塔。有问题的人是卫长庚——前阵子他去码头弄了个集装箱回来,甚至认真考虑着要不要把走廊上那个半身人“亚当”也一起带走。
对此,白典表示理解:卫长庚在岛上封闭生活那么多年,制造了无数记忆。这些记忆附着在各种建筑、家具和物品上,舍弃它们,某种程度而言就是舍弃了过去。
只是理解之余,还有一丝丝奇妙的违和感。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太在乎身外之物的人。”
他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平时没见你买这买那的,除了内衣挺金贵、吃的有点多,别的也没追求什么。”
“以前的确是,你看我以前还没打算离开东极岛呢。”
卫长庚倒也坦然:“不过人总会变的,不是说人越老越在乎这些吗?\"
“就你还老?”
白典瞥了眼那让他心动的侧脸:“这话要是搁我那个年代,就是标准的凡尔赛。”
调侃归调侃,卫长庚的那一个大集装箱最后还是没派上用场。至于理由则很有些无奈——他们两个在东极岛之外并没有固定的居所,而无论学生宿舍还是教师公寓都容纳不下那么庞大的家当(更不用说一年半之后还得再搬一次)。
两个人简单商量了几句,得出一个折中办法:由白典把关,只带走一小部分核心必需品。余下的东西则分门别类地打包放进集装箱,等以后有了足够的空间,再请保护区工作人员帮忙邮递过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东极岛哨塔基地的最后留守者们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打包装箱大行动。两周后,他们带着五个大箱子坐上了驶向南方的飞行器。
随着飞行器的缓缓攀升,东极岛的全貌再一次呈现在了白典面前。
苔原的花季已然过去,远处高山的雪线正在朝着山脚逼近,海岸线上的浪潮依旧拍打着礁石。温泉峡谷的悬崖上有几个黑点——那是雪狼在为他们送行。
这一刻,即便是习惯了“离别”的白典也难免惆怅起来了。
再过几个月,东极岛就将成为封闭养护的自然保护区,要想回来探望这群老朋友,就得办理繁琐严格的申请手续。但这也许不是坏事——让人类的归人类,自然的归自然吧,就像圣经上描述的那样,伊甸园里并不需要人类这种多余的生物存在。
从起飞时起一直吸在舷窗上看风景的小章鱼终于有些累了,慢悠悠地爬上白典的肩头,藏进他的头发里。
白典换了个姿势让章鱼更舒服一些,同时开启了舷窗的遮光功能。
另一边的卫长庚小声问:“不看了?”
“嗯,不看了。”
白典爽快地点头:“之前有好好地告别,所以现在没有遗憾。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向前。”
离开东极岛奔向平湖城的过程,基本上也就是从秋季倒退回夏季的过程。
阔别一个月有余,小小山城的气候却几乎没有改变。尽管在飞机上就已经更换了衣物,但走出建筑物的一瞬间,白典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湿热气息熏得发出了一声哀叹。
“说好的继续向前呢?”卫长庚调侃他。
“这不是等你一起吗。”
白典咧嘴一笑,干脆揽起卫长庚的胳膊,拽着对方一起迈进了阳光里。
————
五大箱子的家当,全都跟着两个人一起进了水晶塔。学生宿舍空间有限,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将所有东西都暂时安置在卫长庚那边。
这也是白典第一次参观水晶塔的教师公寓。外表看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的住宅楼,内部配置倒是整洁舒适。原本每层有两户,但是卫长庚的隔壁没有人住,相当于他独自拥有了整一层楼的安静。
教师公寓是拎包入住,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但是从玄关到客厅,再到书房、卧室,甚至是洗手间,除去几样生活必需品之外,几乎找不到卫长庚的私人物品。门口是不知从哪家宾馆带回来的无纺布拖鞋,桌上堆着一次性环保杯。
最离谱的是客厅墙角还躺着个箱子,定睛一看居然是半年前他们刚来平湖城时的行李。
白典嘴角抽搐了两下:“你这儿房间也挺多的,怎么箱子也不找个地方好好收纳。”
“当时觉得没什么必要。”
卫长庚的理由直白坦诚:“要用的时候直接从箱子里掏,用不上的就留在箱子里。反正再过一年就得走人,多方便。”
“……你是当过来出差了啊。”
“难道不算?”
“出差那也得有家可回,现在咱俩哪还有家。”
“对喔,我们没家了。”
卫长庚皱着眉头,眼神反倒显得轻快:“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白典也跟着笑,显然早就想好了答案。
“没有家,就再造一个家呗。”
他低头拍了拍那五个千里迢迢从东极岛跟过来的大号行李箱。
“咱们带了这么多充满回忆的东西过来,如果打包放着,回忆就永远只是回忆。可如果我们把箱子打开,把东西拿出来使用,那么旧的回忆上还会生长出新的记忆,我们的家就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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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生长、延续,你说是不是?”
“听起来不错,但这可是个大工程。”
卫长庚撇撇嘴:“所以一年半以后等你毕业,也得过来帮我打包收拾。”
“不然呢?”
白典理直气壮地反问:“你也是我的家人,我毕了业,可不得也把你给打包带走吗?”
第124章 巧克力糖
整理行李箱、收拾房间断断续续花去了三天时间。这之后又过了一周, 如同春回大地,水晶塔的返校季开始了。
寂寞冷清的校区重新热闹起来。很久不见的学生们互相招呼问候、分享这两个月来的奇闻趣事。当然,还有一项所有人喜闻乐见的传统项目——交换手信。
九月初的户外, 暑热依旧难耐。花神咖啡馆便是茫茫沙漠上的一片绿洲。二楼大厅里,来自不同大区的年轻人们带着大包小包围坐在长桌前,脸上写满了兴奋与期待。那些路过的外院人士一看便能知道, 这是哨兵向导学院的学生们又在联络感情了。
虽然统一称为手信,可每个人准备的东西千差万别。最受欢迎的往往来自于富有的自然人,它们被收纳在印有家族徽章的礼盒里,品种包括但不限于家厨定制的点心、名牌洗护用品和小家电、甚至轻奢首饰。
同样受欢迎的还有哨塔之子们的礼物,大部分都是特色纪念品。比如夏夷光送的是珍稀植物标本。猎云的礼物则是虫王甲壳碎片——这种能够充当护身符的小玩意儿在哨兵中非常受欢迎。
如果你和哨塔之子的关系足够铁,还能得到带明星签名的特别版本。
白典准备的当然是东极岛的特产,有用自然脱落的雪狼毛发戳成的小玩意、矿石和植物标本。
原本开袋即食的海洋产品是最好的选择,可出了水母人这件事之后, 东极岛的商业捕捞就基本停止了,毕竟谁也不想吃到混有人类基因的可怕海鲜。
除此之外,课代表们还从老师那里拿来了送给学生的礼物(感谢老师们没有亲自派送,否则联谊现场的气氛就没现在这么活跃了)。
向导史老师送了某度假胜地的纪念品;精神动物学叶老师送的是城里博物馆的门票,那里正在举办第四类精神动物体验展。而来自班主任唐老师的礼物在学生中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高潮。
——他送的是巧克力。
别误会,在第三自然的文化词典里,巧克力早就不再是表达甜蜜爱意的专属食品了。半个世纪前, 刺云塔培育出了一种粉红色、正心形的甜蜜水果,迅速成为了表达廉价爱意的好工具。至于巧克力的源头——可可树, 早在古地球时代晚期就已经从那颗蓝色星球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