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灵想的出神,陆鹤之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又看着她喊了一句:“三堂妹?”
舒灵被叫的回过神,渐渐也有点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说:“你……”
才出口一个字,她又感觉有些不妥,顿了一下,改了又重新开口:“您还记得我?”
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惧感让舒灵都没来得及反应这件事,现在平静下来了,再听见陆鹤之叫的这声“三堂妹”,还真让人十分意外。
舒灵现在在陆家算得上是非常边缘化的一个人,她都存在感甚至还不如在陆家待的时间久一点的佣人……
而陆鹤之如今是陆家炙手可热的下任家主,风光无两的陆大少爷。
哪怕两个人小时候有过一些交集,应该也不会让他记到现在吧。
更何况他是在连陆明明都不记得的情况下。
陆鹤之在那边听了她的话,微微笑了下,看上去十分的好脾气,“你可是陆家以前最受宠的小公主,我怎么会忘记呢?”
说完,他顿了下,依旧笑着看着舒灵:“不过你这个「您」字……让我都有种自己是老年人的错觉了。小时候三婶不是让你喊我「鹤之哥哥」
吗?怎么长大了,反而不会好好叫人了。”
陆鹤之的话好似责备,但语气却丝毫不显,反而带着一丝亲近的宠溺。
舒灵有点意外,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有过这件事。
她犹豫片刻,最后有些不自在的喊了句:“鹤之哥。”
人家把话说成这样,她没必要再矫情。
只不过“哥哥”两个字实在难开口,少一个字她倒是还能喊得出来。
好在陆鹤之也没再多说这件事。
不多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问舒灵:“没记错的话,三堂妹大学学的是兽医专业?”
舒灵很意外。
她以为陆鹤之还记得自己这件事已经很稀奇了,结果他居然连她大学专业学的什么都知道?
是以前听谁提起过吗?
她心中非常惊讶,隔了两秒才点点头。
“那你们专业里,应该有动物解剖学这门课程吧?”
说着,陆鹤之又转头看了眼那边安静躺着的ca,轻声道:“不然还是你帮我吧。”
他的话让舒灵面色一僵。
他们学校确实有动物解剖学这项课程,但这却也是她最不喜欢上的课种。
她本身是有些晕血的,平时给小动物们做一些小的手术还好,但是解剖的话……
舒灵联想到以前上课时的一些回忆,胸口一下子就闷闷了有了些不舒服的感觉。
“很为难吗?”
陆鹤之的声音低
磁,舒灵听见后朝他看过去,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眸子其实很好看的,乌沉沉,像被墨汁侵染过一样。
平时眼尾是漫不经心上扬的,不经意间含着温和笑意。而此刻……
舒灵很明显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低落,加上他脸庞间那种不太健康的白皙,莫名就让人觉得有些……
可怜。
这两个字聪舒灵脑海中划过时,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陆鹤之哎,就单单这三个字也一辈子不可能和“可怜”这个词有什么联系吧。
那边的人见她还没说话,以为她是在变相拒绝,沉默片刻,垂下了眸子,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些:“没事,你为难就算了,我待会儿自己多试几次应该也可以的。”
舒灵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划过不忍。
她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抵不过心软,回:“没事的,鹤之哥,我帮你吧。”
她的话让陆鹤之的眉眼瞬间明朗起来,眼波里有种白雪消融的愉悦温笑。
“这样的话,就真的太感谢三堂妹了。”
-
后来舒灵是被陆鹤之的助理开车送回去的。
对方是白天她见过的那个为陆鹤之打伞的年轻男人,陆鹤之叫他过来后,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按照吩咐,开车送舒灵回老宅。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和舒灵搭话,车子里气氛相对还算安静轻松。
只不过舒灵这会儿完全没心思理会别的事情了。
她从陆鹤之那边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无比的恶心反胃。此刻脸色也十分苍白,有些无力地靠在那里强忍着不适。
给ca解剖的一幕幕好像还在眼前,鲜红的血液染满了手术刀和她戴着的医用手套,她感觉到晕眩和难受……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肯定要吐了。
前面开车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观察到了她的不对劲,隔了一会儿,后排的车窗被缓缓降下一半。
夹着雨丝的凉风从外面吹进来,舒灵呼吸到了清冷的空气后,一下感觉好了许多。
她感激的冲着前面说了句:“谢谢。”
前排开车的助理并没有动,依旧目视前方,平静开口:“应该的,三小姐不必客气。”
-
章城回去时,陆鹤之正在擦拭佣人刚刚裱好的ca的标本。
他这会儿身上换了一件丝绸质地的睡袍,黑色的绸料间,有一大片胸膛没有遮挡住,隐约能瞧出来下方劲瘦性感的线条。
他手里动作十分的细致温柔,雪白的帕子随着同样雪白的手指来回擦动着,框架间的透明玻璃,干净到反光。
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陆鹤之都没回头,就猜到是章城回来了。
“把她送回老宅了?”
章城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点头,“是的,老板,送回去了。”
陆鹤之“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一路,她挺难受的吧?吐了吗?”
舒灵刚刚还在的时候,其实表现的还可以,至少没有很明显的让人察觉她有不适的地方。
此刻陆鹤之会问这样的话,明显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章城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可以说是目前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陆鹤之的人,他听见陆鹤之问那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或许那位“三小姐”晕血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而这场制作标本的“求助”,应该也是他故意为之。
只不过章城有点奇怪,不知道陆鹤之为什么会为难那个女孩子。
今天她的到来明显是一场意外,按照以往的情况,陆鹤之看见她时,就应该是居高临下的喊佣人把她赶出去的。
但是这次……
章城想不明白,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语气也更加恭敬:“三小姐看上去确实很难受,下车之后扶着路边的大树干呕了两次。”
“是吗?”
陆鹤之脸庞间的笑意加深,唇角微微勾起,冰冷的镜片下,一双眸子带了些慢条斯理的玩味。
下一秒,就听他语气悠悠地开口——
“还真是和小的时候一样单纯,一样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