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流言有一些是晏博斋找人放出来的,还有一些当然就是章清亭家的老对头薛子安听闻之后推波助澜所致,反正是越传越邪乎,简直就赶上传奇小说了,听得李鸿文都是瞠目结舌。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跟章清亭明说,只归纳了一句,“总之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快把官司了结了吧,否则可真是麻烦大了。”
章清亭一听他的意思,脸色也慎重了起来,却没有去追问到底是些什么流言,免得惹自己生气,倒是请李鸿文先坐了下来,“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李公子,你是个惯有智谋的,倒是替我们想想,该如何化解才好?”她三言两语把官司的情形大致给李鸿文介绍了一番。
现在这种情况,李鸿文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今儿听到那些流言时,便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办了,现在听了章清亭的话,对案情有了初步的了解,很快就捋出轻重来了,“当务之急,是得让那个死者的家属说真话,只要他们肯承认是讹财,那这官司便算了了。若要水落石出,非得撬开他们的嘴不可。可现在的情形,若是用强,恐怕于你们的名声更加有损。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听看可不可行……”
李鸿文低低一番细语,章清亭听得连连点头,“果然好计。”
李鸿文又道:“即便是官司完事,可是你们也得知道,现在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传了出去,怕是于你们的名声大大有损,还是得找个机会做点什么挽回声誉才更加要紧也罢,我且打发个人回去说一声,就在你家等着成材回来,若有什么事,也能帮上一帮。”
章清亭自然求之不得,开始苦思破解之法。
天交二更,赵成材终于和陈师爷一起回来了,瞧见李鸿文,也不算太意外。都不客套,直接说起正事,赵成材第一句话就吩咐娘子,“快去瞧瞧,家里还剩多少银子,赶紧先拿些出来,要急用!”
章清亭依言取来了银子,却见他们几人已经在商议正事了,陈师爷倒是出了个和李鸿文一样的主意,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只陈师爷住得离市集偏远一些,还不太清楚那些流言之事,方才李鸿文对着章清亭不大好说,对着赵成材倒是略提了几句,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赵成材只听了开头,便气得浑身哆嗦,“有这么糟践人的么?这大过年的,也不积点口德!”
陈师爷早觉得这官司来得古怪,此刻听着这些流言,更是担心,“成材,这来者不善啊,纵是案子完了,恐怕你们家那个叫阿礼的伙计也是待不下去了。”
“不!”赵成材坚决地拒绝了,“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弃我们而去,我们家也断不能做这样无情无义之人。纵那后头闹事的是天王老子,我们也要斗上一斗,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再劝了,只想办法先把事情解决。赵成材封了五十两银子给李鸿文,“先拿去使,若是不够你就添上,日后我们再还来。”
李鸿文哪里跟他们计较这些?撂下银子就走,“拿我当兄弟的就别说这话,我现在就去,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送走了他,这边小夫妻又跟陈师爷商量如何应对官司,因他不方便直接出面,一条条一项项帮他们剖析得明明白白,章清亭在一旁亲自执笔记下,直到推敲到三更天,确认有把握了方才歇下。看着这厚厚的一沓记录,夫妻俩脸上总算是缓和了些,心里已经有了五六成的底。
见赵成材跑了一日,嘴上已然急出了两个大燎泡,昨晚便吩咐丫头们炖上了滋润的银耳红枣八宝粥。等一早起来,各人都稠稠地吃上了几碗,感觉身上舒服了许多。在章清亭的坚持下,赵成材带她一起去了公堂,留丫头们陪着陈师爷在家听信。
今日是正审之日,死的那苦主家里,一早也赶了人来。来的是他家的婆娘,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妇人,拖着俩孩子,鬼哭狼嚎,装疯卖傻,一照面就往章清亭身上扑,“你个没天良的杀猪女,还我男人。”
章清亭冷笑地避开,“知道我是没天良的杀猪女,你还敢让你男人来我马场闹事?分明病得都起不来身了,他倒是真有本事啊,还能跑那么远到我们马场里去,这该是你会使唤还是怎地?”
那妇人给说中心病,听得恼火,“我男人就是去了又怎地?你也不能平白无故把人打死,现在打死了人,你就给我偿命,不能偿命,你就给我赔银子。我们家上有公婆,下头还一群孩子,日后可都全归你管了。”
“行啊。”章清亭倒是痛快地应承下来了,“若是县太爷判定你男人真是我们家人打死了,自然该我们负责到底。可若要不是,你那男人究竟是怎么到的我家,却也需要仔细弄个分明,这人在做,天在看。若是真的有人存心不良,生生把自己病得不省人事的相公推出去谋财,那才叫狠毒呢。”
“你……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小贱人的嘴。”那婆娘恼羞成怒,作势欲往上冲,却被赵成材横在前头挡住,“你这妇人好不知礼,这还是在公堂之上,虽说大人还未升堂,但岂容你如此放肆?是非公论,一会儿自有评说,你莫以为撒泼耍横我们就怕了你。”
那婆娘一下给镇住了,怔了一下,转而开始呼天抢地,“我那狠心短命的相公啊,你倒是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你走了旁人是怎么欺负我们这孤儿寡妇的,天哪,我不要活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