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我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姨妈家,必定还是捱了不少苦的。”
“不……”
“你听我说完,我不是说姨妈对你不好或是怎么样,我是说你的心苦,那么小小的年纪,一个人突然离了家,开头要适应,总不太容易吧?姨妈虽是亲人,待你也好,但有些话,你也是不好跟她说的。可想要回家,那也是没可能的……”
章清亭自己说着,都觉得眼圈红了,想着赵玉莲那时候不过是个孩子,弱小的肩膀上就承担这样的担子,她这么的个聪明人,哪有不思量,不伤心,不难过的时候?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又能找谁去说呢?
赵玉莲深深地埋着头,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那在章清亭手中的小手却颤抖着,大红的衣襟上也落下几滴湿润。
我是不是很傻
章清亭幽幽叹了口气,“本来这大过年的,我实不该提这些。可是玉莲呀,你要知道,咱们大伙儿不说,不是咱们不知道,是大家都不敢说。特别是你一家子,从你母亲开始,没人不心疼你的。你都不知道,上回姨妈回来,说愿意解除你和旺儿的婚约,收你做干女儿。你哥回去说完这话,你母亲就哭了。你哥说,长这么大,这还真是头一回看你母亲哭这么伤心的,连你爹那么大年纪的男人,也都哭得跟小孩儿似的。我虽然没见到,也能想象得出你母亲那个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对我是不咋地,但是对你们几个子女,却是真心实意的好。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懂么?”
赵玉莲不敢抬脸,只拼命点着头,衣襟那儿很快就湿了一片。
章清亭幽幽地讲了下去,“可是呢,毕竟你和他们分离了这么多年,天天都不在一块儿,连面都很少见,要说一下子就把这么多年的感情都补回来,那也不现实。所以呢,你有什么心事还是不敢对咱们讲,什么都藏在心里头。这个,我们真的都不怪你,只是玉莲,虽说我和你哥和离了,但你既然口口声声管我叫嫂子,有些话,我还是得对你说的。”
她停顿了一下,方才开了口,“你想自梳,那不现实,这不是我们硬要逼着你嫁人,而是你自己想想,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嘛要自梳?就算自家人都不问你缘由,可是左邻右舍会不会问?亲朋好友们会不会问?如果问了,你以为还可以用旺儿的借口搪塞过去么?不可能的,就算你勉强用了,那就是要陷姨妈和旺儿于不仁不义了,好像认你做了干闺女干姐姐,就为了绑着你为他们卖身似的,你这让别人怎么想姨妈,怎么想旺儿?”
“我……”赵玉莲心头只觉难受之极,却是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无法言说。
章清亭真是一番良药苦心,“你以为你不嫁是你一个人的事么?那你就错了,你既然是家里一份子,你要是不嫁,就是整个家的事情了。”
“嫂子。”赵玉莲拼命摇着头,挤出话来,“我……我错了,我嫁,我嫁就是。”
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扭过头去,再怎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依旧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