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一拱手,便似要走了,却又突然提起件事,“说起一事还当真好奇,我前日到翰林院翻查旧史,无意中瞧见原来晏大人竟如此的明察秋毫,在燕王一案中的建树真是让人不得不心悦臣服,只不知当时大人到底是如何查知的燕王底细呢?”
晏博斋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自然是上仰天恩,下仗众人出力,任他智者千虑,也总有百密一疏之处,这又有何好奇之处?”
孟子瞻点了点头,这答案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感慨,“只不知那燕王到底是用何等下三滥的手法控制人的神智,奈何那东西竟是在燕王伏罪之前全部被销毁了,真是可惜,不过晏大人,你说他既然要销毁那些,何不连所有的东西一起销毁,却单单销毁那个?难道那些东西比白纸黑字更有说服力?”
“小孟大人,你未必也想得太多了。”晏博斋冷哼一声,“他若事事都能料到,那就不是人,是活神仙了,再说了,此案早已经陛下圣裁了结,你为何又这么有兴趣呢?难道你还有何异议不成?哼,奉劝小孟大人一句,这皇家的事情,咱们做臣子的,还是少操些心好。”
孟子瞻笑着道谢,“多谢晏大人的金玉良言,下官一定铭记于心。只这做臣子的,操不操心倒两说,但这忠心却是第一位的,若是有些事情,做得好不好的倒两说,只别欺君瞒上才对。晏大人,你说可是这个理么?呵呵,现在时候不早,下官也不耽误了。告辞,告辞。”
他不再多说一字,便自走了。留下晏博斋在那儿,虽然表面竭力保持平静,但心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该死,这家伙竟然去翻查以前的旧账了,晏博斋当然知道,他在查抄当年的燕王秘密处中,鬼使神差地就截留那批御米壳和南梦膏。因为他用过,所以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妙处,只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根本就不会有人动心来查,可现在孟子瞻要来查了,这可怎么办?这种事情当然是可大可小的,可若是孟子瞻接着往下查下去,查出那桩事来,恐怕……
晏博斋眉毛拧得更紧,大踏步往轿中而去,吩咐左右,“回府。”
再一次进了库房密室,晏博斋看着那些个打着燕王府印记的瓶瓶罐罐,咣啷一声,砸个粉碎,想想又砸了几只古董瓷器,混在一堆,“邱胜,你进来收拾一下。”
邱胜领命,收拾了东西出来,却没有扔,而是拿一个布袋将这些碎瓷烂瓦悄悄装了起来,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古玩店里寻几个能工巧匠,看能不能拼凑出来。”
他费了偌大的力气在裴静和晏怀瑾的房间里是什么也没寻到,自然也就不会放过手上任何一个机会。
晏博斋正在心神不宁的时候,又得到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负责监视晏博文的人来回禀,“瞧见一个老女尼,给他来送了些东西,后来小的跟着那女尼回去,却是到了金玉庵。小的顺便就打听了下,原来那座庵堂里,住着宁府当年的那位小姐,给他送东西的,就是宁小姐的奶娘。”
啪,晏博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心头窝火之极连守着孝也要跟他捣乱么?那宁府的小姐什么时候又跟他接上了头?这孤男寡女,私相授受,能干出什么好事来?这个弟弟留着,始终是个心腹大患。
此时邱胜又过来回禀,“明儿奴才去跟那姓方的老头接货,老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晏博斋正待说“没有”,却忽地一停,生出另一个念头来。孟子瞻现在仍不死心地要追查从前的旧事,而方德海又住在乔仲达的地方,乔仲达又跟孟府的关系匪浅。万一那老头一个沉不住气说出去,或是被乔仲达发现他私自给自己提炼御米壳的事情,始终是个隐患。
还有晏博文,也跟方德海、乔仲达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的事情虽然沸沸扬扬,极不光彩,但现在那位宁小姐应该也年纪不小了,若是她按捺不住寂寞,跟晏博文做出什么苟且之事,那难道永昌侯府还能不认么?晏博文身后本来就站着一个裴府了,如果再站上一个永昌侯府……
晏博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讨厌,他是多么辛苦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是晏博文呢?几乎不需要怎么努力,就有现成的这么多的东西。甚至就连坐了牢,等他一出来,还是有这么多的人等在这儿帮他,这世上的事情怎么这么不公平?
晏博斋曾经动过的杀机再一次暴涌出来,而这一次,他要斩草除根。
突然就允了
晏博斋为人谨慎,方德海炼制出来的东西,当然是越少有人经手越好。这个邱胜,虽然可用,但为人心太贪,雁过都想拔毛,难保不起什么别的心思。
心念一动,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我亲自去取货,你把那些人手挑几个带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记得让他们做得利索点。”
邱胜一愣,抬眼瞥见晏博斋眼中的杀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眼珠一转,轻声问:“那事成之后,尸首是往哪儿处理?要不老爷您给个令牌,我让他们带出京城,埋到山里或是扔进河里?”
晏博斋不悦地皱眉低斥,“蠢材,偌大个京城,出几个流民匪寇,闹点命案那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还拿着令牌折腾出京城之外,难道你是怕人不知道我们晏府跟此有关联吗?等我走了,你们就找个黑巷子,把那老头打上一闷棍,身上钱财收走不就完了?只记得动作要快,千万别让人发现才好,记得蒙上面,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