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放下盘子，切入正题：“周照，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那时候，在苏黎世，还记得吗？是你的弟弟引荐我们认识的，那天你作为优秀毕业生给苏黎世大学的学生作演讲。我就在台下。”</p>

周照笑了笑：“是的，我记得你还提问了。问题很特别，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p>

我的目光瞥过去，充满了好奇。</p>

周照和我的眼神交汇，随后，他淡笑一下，说：“你问我，这个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艺术对这个世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p>

我转头看向沈阔，我没想到沈阔会问这么高深的问题，听上去像是某种挑衅。</p>

“你当时的脸色很差，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周照毫不客气地怼着沈阔。</p>

沈阔却没有生气，笑了笑说：“那时候我是一周要看三次心理医生的人。”</p>

我把手伸过去，沈阔握紧我的手，用力捏了捏。</p>

“我也清晰地记得你的回答。你告诉我，这个世界是物质的。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人也是物质，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物质世界的基本属性来搭建。比如……”</p>

两人笑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p>

“比如，弱者对强者的臣服。”周照平静地说。</p>

我拧了一下眉头，插嘴道：“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那么强者会怜悯弱者吗？”</p>

“当然。”周照说。</p>

“如果弱者不需要强者的怜悯呢？”我问。</p>

“那说明他本来就不是弱者。反抗精神是强者属性。”周照看了我一眼。</p>

沈阔看看我，用下巴指着周照：“一个学艺术的人，说这么理性的话，注定成不了艺术家。”</p>

“艺术家是陆星。”周照又把皮球踢给我，“左撇子的人大多右脑发达。”</p>

我觉得这话听上去真像是讽刺。</p>

我讪笑一下：“我左右手都可以。”</p>

周照反问：“哦？你是要说你感性和理性兼具？”</p>

我本不想参与这场对话，我感觉话题正在偏离“收购”的话题。</p>

“那你认为，物质世界需不需要艺术？”周照俯身向前，目光灼灼，近乎诚恳地询问我的意见。</p>

“艺术用来表达痛苦和欢愉，而一切催生痛苦和欢愉的根源又脱离不了物质。好比说，假如，一个人要有很多财富，他的痛苦就会大大减少，而那些居住在山洞里的原始人，他们的痛苦就比较多，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就有了远古壁画。”我故意说，“所以，富人看待艺术就像贫民看待蛋糕上奶油，徒增好感罢了。”</p>

“是吗？这观点真新鲜。”周照居高临下地勾了勾嘴角。</p>

我转头看到沈阔的眼神，他的表情有些严肃。</p>

眼神中，还有禁止。</p>

我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愚蠢了。</p>

我对富人的嘲笑是站在富人的对立面，这种用“两分法”来看待世界的态度，只能暴露我知识的丰富和智慧的短缺。</p>

不仅如此，我等于还自证了自己的贫穷。</p>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被周照的话激怒了。</p>

因为他的调侃带着不屑一顾的傲慢，于是我生气了，开始口不择言。</p>

我忘了今天和沈阔过来的真正目的。</p>

沈阔笑着把话题引回正途：“你们谈的那些，让我想到了特朗普的自传《交易的艺术》。其实，要我说，交易的艺术，就是出价的艺术。周照，你不像是为了做BX的掮客来的吧？”</p>

周照说：“还是你懂我。我还是开门见山吧。我们做朋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为了合作，坐在一起。”</p>

周照的目光有些锐利地盯着沈阔：“一口价，八折。收购全部的商业地产，以及20%的沈氏集团的股权。”</p>

沈阔托着下巴在沉吟。</p>

“L投行有这个实力收购沈氏集团的商业地产，交易成功后，一下子注入五百亿的流动性，足以解除沈氏的债务危机了。”周照说，“当然也解决了商品住宅流动资金的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