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根本不可能放过她,他又在骗她,她不能再傻乎乎的上当了。
再为这种没有保证的话而上当受骗。
宋声声对他摇了摇头,“我不要回去。”
她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在小水村的。
认识傅城之后的。
到港城之后的。
被沈知书牢牢占有的十几年的。
很多很多的。
所有的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吞没了她,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机会。
最后的最后。
宋声声忽然想到了沈在。
莫名的。
毫无征兆的就想起了沈在,这个不受欢迎的、又不受控制会心疼他的孩子。
宋声声想,她对沈在也不只有厌恶。
不只是有排斥。
她还是爱他的。
只是她说不出来,她已经很难去表达爱意。
她想起来前几天,她躲在被子里装睡的时候,他偷偷的来过。
那几天,她的病还没好全。
整个人也都病恹恹的,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每天都会来,悄声无息的帮她盖好被子。
在她耳边念叨一些琐碎的事情。
还以为她不知道。
以为她没听见。
其实她什么都清楚。
她也知道。
沈在是真的、真的很在意她这个母亲。
可是没办法啊。
太糟糕了。
她学不会正确的去对待这个孩子。
她也不是没有爱过他的,她也为他织过围巾,在他生病的时候急得跺脚,可是、可是、这些事情只有、只有时间才知道。
她说不出来。
她也看不见。
宋声声忽然很想哭,她好可怜,她的孩子也好可怜。
无论是沈在。
还是肚子里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都太可怜了。
都是孽缘里的孽缘。
她想到了沈在的眼泪,想到了他每次可怜的、卑微的看着她的目光。
心情也沉重。
宋声声看着沈知书,她说:“我要自由啦。”
她的声音就像第一次和他说话那么轻快。
沈知书却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宋声声将窗户往外推了推,她坐在窗台上,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看不到底一样。
深深的,像个黑洞。
这个时候楼下也没什么人。
宋声声以为自已会很害怕,但是她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从这么高的楼摔下去不说面目全非,起码也会粉身碎骨。
她只希望自已到时候不要太丑了。
希望有入殓师能帮她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她最爱美了。
“声声。”
发颤的声线是压也压不住。
她回过头,望着沈知书,她对他笑了笑。
然后毫不犹豫的、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风声烈烈,高高扬起窗边的白纱帘。
沈知书整个人宛如一尊僵硬的雕塑,几秒钟后,似乎是反应了过来。
男人冲到窗边,目眦欲裂的眼睛牢牢往下看,还没看清她的身影,率先听见了声音。
咚得一声,剧烈的像雷声。
重重敲击在他的心脏。
击打的粉碎。
沈知书扶着窗户,手指掐得透白,他慢慢弯下了腰,痛得站不直身体,也说不出话来。
*
沈太太跳楼身亡的消息。
很快就传开了。
人死如灯灭,可是其他人提起这个事情还觉得像是狗仔胡乱发的小报。
在他们看来,沈太太完全没有要跳楼的理由。
丈夫有权有势,对她疼爱有加。
在外头也没有见不得光的情人,对沈太太的一往情深也更是出了名的。
还有他们的儿子,长相英俊,成绩优异,听说也很在意她这个母亲,孝顺的不得了。
他们实在想不通,沈太太为什么会自杀。
不过这事毕竟不光彩,他们也都只敢私底下打探一些消息,明面上不敢多问,也实在不敢问。
沈太太的葬礼,没有邀请多少人。
出殡的那天,阴雨蒙蒙。
听说是找了大师算了个极好的日子,骨灰盒下葬的地方也是港城最出名的风水宝地。
葬礼上,出席的宾客没有见到沈先生,传闻他从太太去世之后,似乎就大受打击,一向康健的身体一蹶不振。
只看见沈家那位小少爷,抱着母亲的遗像。
一身黑色西装。右臂上别了一块黑纱。
少年脸庞削瘦,肤色苍白,像一尊破碎的玉像。
垂落的睫毛,掩饰着眼底的神情。
只是人看着比平时还要沉默。
彻彻底底的死寂了下去。
不断有人上前同他说节哀。
他似乎都没什么反应,等到少年缓缓抬起眼,眼皮是红肿的,眼眶看着里也布满了血丝,他一言不发的,人像是没了魂。
雨越下越大。
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就变成了轰然的大雨。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像一条小河似的顺着弧度往下落。
沈在撑着雨伞,站在墓碑前。
骨灰盒已经被安置好了。
他们说这个地方,会让人得到安息。
沈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却不这么觉得。
妈妈的骨灰并不在这个盒子里。
他的父亲,是个疯子。
而他也是个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