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桑开的是一辆陈旧的农用小货车,烧柴油的,发动机一开车尾排气管就会喷出一阵黑烟。他这种车在大城市早就禁行了,现在就只能在乡下地方开开。
从隶属于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姑咱镇前往金川县,路程差不多有二百公里。
按照正常的车辆行驶速度算,撑死开三四个小时也就到了,但欧桑的那辆破烂柴油车可难说。S211国道他不敢走,得绕着乡间弯曲的道路行驶,遇着沙石地或者险滩还可能得下来推车。
我们一行三人早上十点从镇卫生院出发,等见到路边“金川县”的界碑时,太阳早已西沉,朦胧的暮色让前方县城星星点点的灯光明亮起来。
颠簸了这样久,我早就已经腰酸背痛了,以为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谁知欧桑对我和洛桑说:“咱们在金川县找个地方吃晚饭吧。你们两位身体都受了伤,还在康复,走夜路不太好,咱们找家旅店过一夜,明早进墨尔多神山。
“啊?还要在一个小镇上住一夜呀?”想到洛桑说过的,他的额母还有两位阿热,也就是妈妈和姐姐们做的好吃的,以及松软舒适的床铺,我就有些不舍。
金川县的海拔高度有两千多米,尽管我在折多山上“历练”过一番,坐在小餐馆里吃晚饭时,还是流了点鼻血。
就在我拿出张纸巾悄悄擦拭的时候,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搭上我的肩膀,随即一个铁罐瓶递了过来,原来是欧桑特意为我买了一瓶便携式氧气。
那一刹那,我的眼眶又湿润了。有一说一,此时的我和昨夜对着月亮发呆的我,又有了许多不同,回忆不再使我心酸落泪,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事情算是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我还能更落魄吗?既然命运推着我滑向深渊的齿轮已转不动了,确实就没啥可惧怕的了,接下来,不如想一想该怎么做新的打算。
可当欧桑一声不吭地为我买来氧气罐,并用慈父一般的眼神望着我,我竟被那种类似来自家人的温暖打倒,拽着染血的纸巾哭出了声。
欧桑父子谁也没打扰我,就只默默陪伴着我,很久很久,直到餐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
指导我拉开氧气瓶的保险阀,又对着瓶嘴吸了两口,欧桑还有东西给我,是洛桑叮嘱他带来的备用手机。
我以为那手机和洛桑用的机型差不多,相当于这世纪初流行的“古董机”,谁知竟是一个直板智能手机。
欧桑对我说:“这个手机好,可以上网看新闻,查百度,平时用得着,我就买了一个,正好给你拿来用用。”
那天晚上,躺在小旅馆坚硬的木板床上,我终于打开碎屏的手机取出电话卡,插进了欧桑借给我的手机里。
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来,一阵电子音乐后界面出来,紧接着就是有短信进入的提示音。
大概是怕我的手机连不上网络,小雨没有给我发微信,而是一共发了五条短信:
-杰,知道你忙,热带气候也不能一下子适应。发条短信问候你,希望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