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老款的红色摩托,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锹绑在车子旁边,王婺州和儿子王鑫明跨坐在摩托上,王鑫明的肩膀上还有一个钓竿,手中提着一个鱼篓,里面沉甸甸的似乎很有些货。
看到拆迁户的家主来了,陆轩和沈勇方也都站了起来,沈勇方主动招呼:“老王,回来啦?我和陆委员等你一早上了!”停了车下来的王婺州瞥了他们一眼,扔过来一句:“我又没有叫你们等我!”
沈勇方碰了个软钉子,他朝陆轩看了一眼,只见陆轩的脸上并无尴尬之色,依旧微微笑着,沈勇方鼓足勇气继续套近乎:“老王,不等你怎么行嘛?这个家,不是你做主嘛?”王婺州说:“是我做主,所以我说了,我们不想被征用,可以了吧?你们回去吧!”
说着,王婺州就朝烧饭间走去,沈勇方心想他要是去做菜了,恐怕又得等一个钟头,就一个箭步跨上去,挡在他的面前,递了一根香烟:“老王,抽根烟,我们一起聊聊,不管怎么样,我们陆委员都来了!”
“我不抽。”王婺州不吃他这一套,说,“你总得让我们吃饭吧?你们想要拆我们的房子,想要征我们的地,难道现在连饭都不让我们吃了?!我现在要去做饭,我老婆、儿子都饿了!”这时候,儿子王鑫明跟在王婺州的后面,朝他们点点头,和王婺州不同,这个年轻人脸上反而挂着善意。王婺州的老婆则站在烧饭间门口,看着院子里僵持的场面,说:“沈勇方、陆委员,到饭点了,你们也该回去吃饭了,这个事以后再说吧。”
这等于是在下逐客令了,农村妇女只是不好说得那么直白而已。但是,陆轩和沈勇方都懂。然而,他们若真是这么走了,这个工作就不用做了。干这种群众工作,脸皮薄不行、自尊心强也不行,有的时候还真得放低身段,乃至低到尘埃里,也是必须的。
陆轩就说:“不忙,你们先做饭、先吃饭。我们等一会没关系的!”王婺州朝陆轩、沈勇方看了一眼,有点没想到,他和老婆对他们这么不欢迎,态度跟冰块一样,可这两个干部竟然还不生气,还要等下去?!
王婺州就又抛下一句:“你们爱等就等,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等多久,我们还是不想被征用!”王婺州就想断了他们的盼头,让他们知难而退!说着,就朝烧饭间走进去。
王婺州的儿子王鑫明朝他们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啊,我爸就是这脾气!”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倒是让陆轩和沈勇方心头微微一热。受冷遇总是不好受的,这时候有人对你友善一点,就会让人感到一丝暖意,陆轩笑笑说:“没关系,谁还没点脾气,对了,小伙子你几岁了?”
王鑫明回答说:“我二十一,你们叫我鑫明好了!”这个年龄在家里,那就是没有去读大学了,陆轩又问:“鑫明,你平时在干什么活?”王鑫明道:“帮帮我爸爸,我自己也种种果树和蔬菜。”也就是跟着他爸爸务农,陆轩又问:“有什么我们镇上帮得上的……”
陆轩的话还没说完,进了烧饭间的王婺州,又折了出来,说:“鑫明,杀鱼去,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王鑫明马上道:“好,你等会,爸!”随后,对陆轩和沈勇方说:“领导,我先去忙了,你们……你们自己看……”
他本想说“你们再坐坐,等会留下来吃饭”,然而他怕老爸不高兴,也就改成了“你们自己看”,陆轩和沈勇方尽管不知道他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这个小伙子还是比他家里的其他人友善许多。陆轩就道:“你去忙吧,我们没关系,就在这里等一等。”
王鑫明到了烧饭间,王婺州就对儿子说:“鑫明,你不要和他们多话,这些当干部的,精着呢,他们闲着没事干,专门琢磨人,别到时候着了他们的道儿,答应了征地拆迁!”王鑫明没有辩解,只是说:“好,爸,我杀鱼!”于是,提着鱼篓,从烧饭间的另一侧出去,处理大鲩鱼去了。
金菊芳从窗子的铁栏杆朝外望了一眼,说:“老王,他们还没走呢!你看,我要不要给他们去添点茶水啊?”“你难道想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啊?”王婺州反问了一句,“他们肚子饿了,口干了,自然就会走了!”金菊芳说:“你以前不是教孩子来者都是客吗?不管什么人,既然到家里来了,一杯茶,一碗米饭,还是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