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帝只觉一阵眩晕,眼前似有无数金星飞舞,他扶着龙椅的扶手,艰难地坐直身子:“念在你父亲多年来的功劳,朕准了。”
云御南顿时泪如泉涌,重重地叩首,哽咽道:“臣叩谢圣恩!”
“起来吧。”
文德帝无力地挥了挥手,每说一句话都像要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云御南起身,胡乱地用袖子抹去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泪水。
文德帝望着他,浑浊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好生照顾你父亲,若有什么变故,来告诉朕。”
云御南连连点头:“臣谨遵圣命。”
走出御书房,云御南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他快步走向宫门,心中满是对父亲的牵挂。
文德帝独自坐着,目送云御南离去的背影。
“罗公公。”
“老奴在。”罗公公躬身应道,垂下的眼眸中很是担忧。
“传旨,赏赐昭信侯府上等云锦十匹,黄金千两,东海明珠百颗…”
他每说出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到最后,竟忍不住掩唇咳嗽起来,几声闷咳后,苍白的指尖染上点点殷红。
罗公公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低声劝慰:“陛下保重龙体啊。”
文德帝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待气息稍稍平稳后,才继续说道:“昭信侯为国征战多年,如今告老还乡,理应厚赏。”
“陛下仁慈。”
罗公公恭敬地应道,心中明白,陛下此举,意在警告。
昭信侯突然病倒,这赏赐来得如此及时,分明是在告诉朝中那些老狐狸,昭信侯府依旧是陛下心尖上的一块肉,谁也动不得。
太监退下后,文德帝独自坐在龙案前,目光落在案上的奏章上。
他缓缓展开面前的奏折,那是昭信侯多年前上的战报,泛黄的纸张上,字迹依旧是那般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子舍我其谁的霸气。
“臣不才,幸不辱命,已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文德帝轻声念着,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满身风尘地站在他面前,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邀功似的说着捷报。
可如今,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只能困于病榻,任凭岁月蹉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喃喃自语:“镇元啊镇元,你这是要抛下朕了吗?”
想起昔日并肩作战、抵足而眠的岁月,文德帝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与失落。
镇元这一走,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云御南多想此刻便策马奔向太医院,接走父亲,父子二人一路疾驰,远离这深宫囹圄。
可他不能。
他得先回府,待天明之后,换上昭信侯府的马车,再徐徐归家。所有的一切,都得合乎常理,不露痕迹。
散朝之后,云御南在宫道上,搀扶着言语神志仍旧不清的昭信侯上了自家的马车。
来往官员众多,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着昭信侯的病况,言语之间,满是惋惜。
待马车驶离宫门,云御南立刻取出怀中解药,喂昭信侯服下。
昭信侯服药后,一阵倦意袭来,眼皮沉重,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