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声音极小,虽然他吐字极含糊。
可是,云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当即瞪大了眼睛,两眼放光,满是惊喜,“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没耍赖。”
“我知道我知道,你再叫一声!”
“不要。”
“哥,哥哥!”
云滟激动得一把抱住他,“你不叫也没关系,反正叫过一次就是承认了我们的关系!
以后我有哥哥啦!
哥哥哥哥哥!”
“……”
叫过一次就是承认他们的关系?
原来她打的是这主意。
不过,萧砚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竟然没有半点想要反驳的念头,小脸虽还是板着,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
翌日。
云浅很早就起来了,或者说,她一夜都没有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子,她就面无表情地从床上起身,精致的脸蛋不像前几日那般被阴影笼罩,倒是平静了不少。
萧墨栩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她,“半日后到达容城,你带着砚儿和你的女儿去军营住下。”
云浅穿衣服的手一顿,但下一秒就恢复如常。
“好。”
“我会直接去北狄军营,与他们协商要回姬君洛。”
“多谢。”
“……”
他终于看出她是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平静——虽然没有了前些日子时而愤怒时而抗争的负面情绪,但也没有了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即便在他说要去救姬君洛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半点高兴。
这很不正常。
其实从昨晚后半夜开始,他就有这种感觉。
而现在,终于彻底确定了。
萧墨栩眸光微凝,“如果我没有把他带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云浅终于看了他一眼。
怎么办?
也不能怎么办吧,她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相信他是会信守承诺的,但是即便他真的没把姬君洛带回来,她又能对他怎么样呢?
难不成杀了他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昨夜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彻底把自己的心封死。
四年前离开他的时候,她对他抱着最强烈的愧疚和最深刻的怀念,以及那份不能承认只能强压在心底的爱意。
四年时间,这所有的感情并未被时间冲淡,反而如烈酒沉淀,愈演愈烈,在重逢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可是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终于渐渐明白过来,他们就像两条错过了交点的线,越走越远。
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满足她的任何期待。
所以她也该认清现实,不再对他抱有期待了。
“你尽力而为吧。”
她眸色淡淡,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如果救不回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会再想其他办法。”
萧墨栩的下颚倏地绷紧了几分。
其实他真的想过,如果姬君洛再也回不来,是不是更好?
如果他这一次发生“意外”
没有救回姬君洛,是不是也没关系?
可是现在,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温度的样子,他唇畔蓦地溢出一丝冷笑,“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无论如何都会把他带回来。”
说罢,就拂袖往外走了出去。
云浅顿了顿,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人性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越是对外人就越是宽容,越是亲近的人,期待就会越高,要求也会相应地变高。
所以要想对一个人毫无期待,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再爱他。
或许会很难,但是,她太累了。
不想再爱他了。
………
萧砚刚起床,就看到父王连外衣都没穿,冷着脸从房里走出来。
他愣了下,连忙上前道:“父王,我有话跟您……”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可是……”
萧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男人已经从他的视线中远去。
他只好巴巴地望着父王的背影,露出委屈的表情。
云滟躲在一旁的柱子后,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安慰,可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又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她发现哥哥最近好像变了。
不再是刚认识的时候那般冷冰冰、硬邦邦,明明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活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小老头一样。
他终于会露出这样一个类似小孩子的委屈的表情了!
她顿时高兴坏了,眉开眼笑道:“哥哥!
你皱眉头的样子好丑呀!”
萧砚,“……”
………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半日,终于到达容城。
云浅陪两个孩子在马车里说话,男人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和他在一起,当然也不会特地出去送他。
只是听闻马蹄声渐渐远去的时候,打开窗子,远远地看了一眼。
尘土飞扬,黄沙裹着他的背影,逐渐变得模糊。
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看。
毕竟,只是去一趟北狄军营而已。
他身为南诏太子,并非西凉人,北狄不可能蠢得在这个时候既招惹西凉又招惹南诏,所以他的生命安全一定是不成问题的。
最多也就是谈判失败,带不回姬君洛而已。
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也没什么好多看的,或许今晚就能再见了。
所以这一整天,她的心情虽然忐忑,但大多围绕着姬君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万万没想到,后来的事情会变成那样。
………
北狄军营。
此次带兵的大将乃是北狄皇帝的亲信夏侯惇,多年来打了无数胜仗,十分高傲,即便是见到萧墨栩这个南诏太子也并不起身行礼。
“萧太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北狄大营啊?”
他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萧墨栩。
萧墨栩也不在意,被北狄的士兵引到一旁坐下,淡笑道:“听闻夏侯将军抓了西凉太子,所以本宫今日特地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