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个人……”
突然电话响起,何一晓腾不出手,直接按了接听。
来电人新加坡投资李想。
他有点崩溃,问何一晓的机票什么时候发过来,他给报销。
何一晓说不用了,我自己承担。
“老铁,那你到底啥时候来啊?我连你的公寓都准备好了,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李想全面暴露自己的急切,甚至下了最后通牒,您不来,我携新加坡投资的同事去北京拜见您,这总行了吧?
“不急不急。”何一晓笑起来:“有消息通知你,辛苦了。”
张冲心里直翻白眼,心说这李想一出现就要破坏别人的理想,还是别来了。
“你去新加坡,我跟你去。”
何一晓不动声色。
“核桃怎么办?”
“带着!”
张冲早就想好了,新加坡那边危险且不说,更是群狼环伺,一个个都像Mico似的招摇主动,是决计不放心让何一晓只身赴会的。那就只好委屈核桃跟着,反正他现在病情也已经稳定了。
何一晓笑笑,没说什么。
张冲揣摩他的态度,今天心情应该是挺好的,胆子也就大了很多。
“你突然把我介绍给朋友,搞这么正式,提前也没跟我商量。吓我一跳。”
何一晓伸手过来摸摸:“我看看,哪里跳了?”
张冲打飞他的手。
“别占我便宜,以后再也不给你碰!”
何一晓突然递来一个眼神,杀气腾腾的。
张冲瞬间老实,乖乖把大爷的手请回来,继续摸,随便摸。
车子开进三环,开始堵车。
何一晓把手收回去,张冲也坐直了,俩人心里都有点尴尬,张冲则在尴尬之外更多了点忐忑,光熙医院已经能看到了,路对面他们住的公寓也在视线内,越来越近,他心里就越来越打鼓。
突然电话再次响起,直接接通。
“一晓,好消息,特大好消息,经过我们团队夜以继日的奋战,你送来的两份DNA样本的基因位点终于对上了!可以确认是四代旁系血亲!”
车窗外喇叭声此起彼伏,道路热气蒸腾,临近路面半米的物体似乎要被炙烤变形。
车子拐出辅路,停在光熙东侧的宿舍楼底下。
法国梧桐稀疏的叶片挡不住强烈的日光炙烤,发动机盖反射一片白光。
张冲不知道自己是哭了还是单纯眼睛刺痛,脸湿湿的,只能别过头看车窗外。
何一晓很想抽一支烟。
然而没有,他只能深呼吸。
“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整个事件。”
“不用,我都知道了。”张冲抹一把侧脸,尽力让自己声音稳定:“我是你堂姐的孩子,你的外甥,现在得到确认了。”
“是的。”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那么特别,还以为是爱情降临,原来是血缘的吸引。
命运愚弄人,何其残忍?
何一晓只能竭力忍耐,装作很镇定,拍拍张冲的手背,把他死死抠着座椅的手指解脱出来,拉着他转身,面对自己。
怎么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堂姐?哪怕有一点点,我也不会……
其实他有很多话已经在心里准备了好多年了,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说什么?说对不起,这么晚才找到你?说对不起,我不该和你恋爱?
说什么都是道歉,这次真的是错得太离谱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在惩罚我吗?
他心里一片悲凉。
“原来真的是你啊。”
四目相对,张冲极力从他纯黑的眼仁中寻找着,找到了难过,找到了纠结,也找到了高兴,但就是没找到想要的义无反顾。
“你要放弃我了,对吗?”
他轻轻抬手,覆在何一晓手背上。
“我说过,你不想要我,你可以直接说,只要一句话,我听你的。”
何一晓心中猛然一抽,但还要装成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继续残忍的话语。
“我会带你回家,但我们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了。”
张冲全身一松,无力地靠在副驾驶车门边。
何一晓拉了拉他的衬衫衣摆。
“虽然如此,我们依然是亲人。”
“亲人?呵……”张冲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脑壳某个位置传来闷痛,像一把小凿子,在毫不留情地凿去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的关系。
“怎么当亲人?是全家聚会,我把你堵在备餐间亲嘴的那种吗?还是我在人前喊你舅舅,半我偷偷溜进你的房间喊你宝宝?”
“张冲!”何一晓有些急了。
张冲有些发怔,继续喃喃道:“天亮之前我就得提起裤子走人,不能让人发现,不能不懂事。否则,下次聚会就碰不到你了。家里所有长辈都会让你关照我,把你单位漂亮的小姑娘介绍给我,让我赶紧结婚生娃……”
“你想要什么?”张冲突然倾身向前,眼神狠厉逼视着何一晓:“你想要我跟你回家,是满足家人寻亲的愿望。那你想没想过我?我本来有人爱、有事情做,有期待,突然之间你什么都抢走,又塞给我一些我不需要的,你问没问过我???”
“我是什么?我是流浪狗吗?你喜欢了抱在怀里亲亲,带回家洗个澡,喂几顿饱饭。家里长辈看上了,随随便便把我送走,美其名曰
‘给我更好的生活’
?是吗?”
“你是我堂姐唯一的孩子。”
“我不认识你堂姐!!!”
“何一晓,你看看我。”张冲急切地捧着他的脸,鼻尖贴近鼻尖:“你看看我呀,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歇斯底里的质问声中,何一晓别过了头,绝望地闭上眼睛。
张冲深深吸气,总是无法吸饱,他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搭着何一晓的肩膀轻轻摇晃,哀哀地恳求。
“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告诉家里人,你只要带我去我母亲坟前磕个头就好了。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依然在一起,好不好?你看,你已经和朋友介绍我是你男友,他们也都知道你寻亲的事情,难道要告诉他们你睡了自己的外甥?那样不好,不能这样,不能……”
张冲殷切地看着他,期待能得到哪怕一点点转圜的余地。
然而,等待了很久、很久。
何一晓仍旧不说话,像一块顽固的石头。
巨大的失望击穿了年轻的心脏,张冲推开车门,下车。
何一晓如梦方醒,追出去。
张冲指着马路对面的公寓楼,给出最后的态度。
“要回家,我就回那儿,否则我就没有家。你的家人我不认识,我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说罢,并起两指指天,你不是修道的人吗?你不是喜欢发誓吗?
好,我也给你发个誓
“你最好不要告诉家里人,否则必定是空欢喜一场。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