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距离梁时雨上一次见常海青,到现在也有三年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今一见,恍如隔世。
梁时雨紧紧拽住新月的胸背绳,站在码头边,抬头望,大船靠岸,甲板上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清瘦的身材,五官清淡,那双眼睛却很有神。
两人隔空相望,不知道谁先流下眼泪。
终于面对面相对,梁时雨不敢相信地抓着他的袖子,顺着胳膊往上摸,被常海青按住手背,掌心贴住脸颊。
“怎么这么憔悴了?”
梁时雨强忍着眼泪,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先把人检查一遍。
常海青也很配合,甚至主动给他看颈后的小痣。
新月也凑过去,鼻子贴着人的裤腿嗅闻,不知道为什么还拿前牙啃啃人的腿,酥酥麻麻的。
“这一位不介绍介绍吗?”
“叫新月。”
常海青摸摸新月的后颈毛,新月猛地弹开,又跳回来,偷袭啃他的鞋带。
“好宝儿。”
这一瞬间,汹涌的委屈将梁时雨淹没,她扑进常海青怀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下。
常海青轻轻抚摸梁时雨的后颈,将她的侧脸按在自己胸口。
“是活的,你听听我的心跳。”
她挣扎开,用拳头锤他,咬他,连踢带打。
“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你凭什么骗我???”
新月挣脱开,欢快地跑去迎接大船上搬下来的一筐筐新鲜的肉类和瓜果蔬菜,如愿分到了一颗红苹果。
邘剑把赵惠宜从直升机上背下来,路过他们俩的时候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心事满怀地走向酒店。
酒店这堆乱摊子,梁时雨是不负责收拾的。
她完全被情绪击穿,捏着一杯酒坐在沙滩上吹海风,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
邘剑和白七七迅速接上头,带着人巡查一遍,粗略料理一下,推开齐锐的房门。
齐锐虚弱地坐起来,不知今夕何夕。
邘剑眉心拧紧,手指点点他。
“穿好衣服,出来!”
梁时雨本来就没什么酒量,一杯白葡萄酒直接将她放倒。她盘膝而坐,托腮看着大海,愣愣地发笑。
常海青给她挡着风,拎着酒瓶给自己添酒。
当时地震救援,他确实是受了伤,伤他的是一伙境外来的歹徒。那些人故意制造垮塌,将在学校废墟中救援的梁时雨和邘剑压在底下。
常海青击毙了大部分,让其中一个逃跑了。
其后他诈死,改名换姓一直在暗中追踪,传递消息,那个人在新加坡企图袭击梁时雨,是他给陈佐锋传的消息。
“我在顾璇新加坡的老宅一二层夹层放了个保险箱,我看见你拿走了,东西呢?”
梁时雨傻笑。
“我不记得了。”
常海青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
“上个月你收到一份快递,显示是本人签收,也不记得了?”
那是寄到公司的一个带密码的盒子,梁时雨直接拿去顾璇昌平的家里了,现在还在那儿放着。
“是、是什么?”
她脑子混沌:“该办谁你就直接去办吧,我不想管那些事。”
常海青垂了垂眼眸。
“生我的气?”
“你那么有本事,还用得着我吗?”
常海青掐着梁时雨的后颈嫩捏捏。
“对不起。当时情况,严姐分明是被人所害,消息却被压了下来,我父亲突发心脏病身亡,敌对的力量还不知有多少。我死,你跟邘剑能保全,但我后来被安排其他秘密任务,只能偶尔帮帮手。让你受苦了。”
“我受苦我活该,谁叫我该死的时候不死?”梁时雨甩开他的手:“就是你那爱子情切的母亲看不上邘剑勾搭你,请她闺蜜做手脚。想不到邘剑顽强,被调到荒山野岭的秘密基地几年,不仅没死,反而步步高升。伟大的覃教授怎么甘心?趁着地震救援这个好机会再次下手。可是,人家派杀手追过去,却是要师姐、你、我,咱们三个的命。”
梁时雨酒杯敬天。
“小辈不争气,连累了常将军。可怜师姐……”
“再也不用怕了。”常海青抱着梁时雨的肩膀摇摇:“我回来了,我一定给严姐报仇,给你报仇。哪怕是我母亲,我也不会姑息。但这件事情背后牵连很深,我慢慢告诉你。”
梁时雨滴下眼泪,听得出来覃教授没死,她也说不好是不甘心还是有一丝松快,只能点点头。
邘剑和齐锐一前一后过来。
常海青拉着梁时雨站起来,介绍齐锐说是自己人。
梁时雨仍然还是不太相信他,但齐锐被她折腾得满腔怨愤,整个人几乎就要被点着了,她也有点微弱的不好意思。
她伸出了右手。
“那么,不打不相识了。”
齐锐在常海青的眼神压力下伸出手,稍微握了握。
“梁医生很有手段。”
常海青接过话头。
“你是陌生人,她当然害怕,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出一系列动作,完全是出于自保,能做到这种程度,也蛮漂亮的。”
梁时雨有人撑腰,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但仍然发空,空得什么都填不满。
她的眼神落在邘剑身上,邘剑却谁也不看,只看脚下。
齐锐突然开口。
“梁医生,方不方便去沙滩走走?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不怪我了?
梁时雨随即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点点头。
“哥,那我先过去。”
她看了看邘剑:“你们慢慢聊。”
绚丽的极光退去了,夜空缀满星星,仿佛触手可及。
邘剑的脸是麻木的,心情到现在还是震惊,他也是今天才得知常海青还活着。以一种非常惊悚的方式得知。
在他的微信列表中躺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加的好友,这个好友突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居然是青山公墓的那块亚克力墓碑上的人。
一路到新西兰来,俩人都没交流过,尽管在飞机上已经看了他很久很久,但现在单独相处,仍然是满心茫然,脑子像筛网,除了一个框架,什么都没有。
常海青有点顶不住眼神压力,别过头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