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漆黑的胡同里行走,小路两边是大片的棚户区。
临县几十年前有一批“三线”
建设兴建的工厂,棚户区就是工厂工人住的宿舍。
限于当年的条件,这些宿舍都是简易平房。
随着时间推移,年轻工人成家生子,房子不够住,但工厂无力为工人提供基本设施,于是私搭乱建再盖房的情况严重。
逐渐地,宿舍区已经扩大了数倍,形成目前临县十万人的棚户区规模。
秦云东考察过棚户区,总结出“三无四差”
的特点,即采光通风差,抗灾性差,居住功能差、环境差、无道路、无绿化、无公共活动场地。
虽然临县也想整治棚户区,但棚户区改建是个巨大的工程,又涉及十万人的安置,由于财政紧张,临县迟迟无法落实改造计划,一直拖到今天。
秦云东和夏丰抹黑走了十分钟,来到一家房门前。
夏丰敲了敲门:“爸妈,我回来了。”
很快房门打开,借着屋内的灯光,秦云东看清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到夏丰身后站着的秦云东,忽然一愣。
夏丰忙侧身让开,向父亲介绍。
“这就是咱县的秦书记,他今晚刚回来就来看望你了。”
“哎呀,原来是秦书记,我说瞅着这么眼熟哩,快请进。”
夏父慌忙将木门拉到最大,笑容满面地热情打招呼。
秦云东走到他面前,伸手递给他在路上买的几兜水果。
“夏叔,这么晚上门,打扰你休息了。”
秦云东亲切地称呼夏父,没有一点官架子,倒像是夏丰的朋友来家里串门。
夏父赶忙接过来水果,激动得说话都在颤抖。
“不打扰,不打扰,您来就是看得起我,还买啥东西。
快请进吧……孩他妈,快烧水沏茶,秦书记来咱家了。”
夏父大嗓门叫嚷,声如铜钟,中气十足。
听得出,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左邻右舍知道秦云东到他家里来了。
夏家住的这一排房子是仓库改建,每家都用砖墙隔开。
夏父分了六十平方米的空间,他用木板再分隔出四间小屋,形成两间卧室,一个客厅和一个厨房。
“夏叔,您是哪个厂的?”
秦云东坐在布沙发上,顺手接过夏父递过来的平价香烟。
“秦书记,我叫夏卫东,跃进日化厂的工人,十八岁进厂,到今年满三十年喽。”
夏卫东弯着腰为秦云东点烟,一脸骄傲。
“看得出,夏叔是老模范,让人尊敬啊。”
秦云东让他坐在身边,又指了指整面墙的奖状。
“尊敬有啥用,为厂子卖命一辈子,结果还在贫民窟里。”
夏母拎着烧水壶从厨房出来,顺嘴插话。
“你胡说什么呢,厂子有困难,别人不懂事,咱不能没有觉悟。”
夏卫东不满地呵斥妻子,生怕秦云东多心。
“我不打算再有觉悟了,秦书记,我能说句心里话不?”
夏母从茶叶罐里捏了一小撮茶扔进粗瓷杯里,接着把开水倒进杯中。
秦云东指了指茶几对面的板凳:“我最想听大实话,夏姨请坐,您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