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浮现在夏弥眼眸深处的是惊愕,是了然,是平淡,是无奈
他看着面前楚子航那燃烧着鲜血的双瞳,因愤怒而疯狂的脸庞,微微一笑,伸出手,轻抚着楚子航的脸颊,轻声道
“原来......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嘛?”
“那可真是......对不起啊。”
楚子航血红色的双眸微微一怔,随后他的手掌不断的颤抖着,理智重新回归那血红色的眼眸,低着头,嘶哑般的说道
“你不是夏弥,你是耶梦加德。”
“是,我是耶梦加德,龙王耶梦加德!”龙王昂然地仰起头,死亡已经不可逆转,但她的尊严不可侵犯,她是龙王耶梦加德。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橙色的贪婪与血红的愤怒褪去,都是漆黑的眼睛,都默无表情,好像都下定了决心到死也要当仇人。
没有什么好诉说的,也没有什么临死之前膈应人的话,有些事情有些经历——藏在心里就好了。
然而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冰湖那样,忽然间涟漪荡开,冰都化了,水波荡漾,轻柔而无力。耶梦加德收回了目光,吐出了一柄钥匙,她一直含着那柄钥匙。她把钥匙挂在血红刀刃的环扣上,扔向楚子航,冷笑。
“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去那里找夏弥吧,我把她的一切都留在那里了。”
楚子航,久久地看着那柄钥匙,再抬头去看耶梦加德,他真讨厌这样的沉默,沉默的叫人要发疯,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来不及问,来不及说,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想我大概没办法去找了......”他轻声说道,血红色的色光从他的身上不断消散,红色的灯戒也蠢蠢欲动
“再见。”他轻声说。
“再见......”耶梦加德也轻声地说。
她的瞳孔中最后一丝微光熄灭,仰天倒下,轻得像是一片树叶。她赤裸地躺在冰冷的柏油公路上,血红的烈焰灼烧着她的后背和长发,很快又被血浸透。鲜红的血衬着莹白的肌肤,这两种冲突激烈的颜色微妙地融合在一处,让人想到保加利亚山谷里织锦般的玫瑰花田。
楚子航也倒在了夏弥的身旁,不灭的愤怒开始了熄灭,他的红灯戒瞬间脱离了不合格的宿主。
愤怒.....已经被燃尽了啊,楚子航现在只想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天空飘下了无数白色的玫瑰,宛如送葬一般,楚子航那因疲惫而难以睁开的双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一捧花束,扯下大把的白玫瑰朝着空中洒下,然后冉冉的落在地上。扯啊扯啊那花像是永远也扯不完似的,最后漫天飞舞都是花瓣,就像降临的鹅毛大雪。
他是死神嘛?前来送葬的死神嘛?
“不,我不是死神,我只是过来收回我的玩具而已。”
光呆仿佛听到了楚子航的心声,淡淡的说道。伸出手,那划破长空而去的血红灯戒回到了他手中
红灯戒的宿主是不能放弃他的戒指的,一旦燃尽愤怒便是死亡降临的时候,在他戴上戒指的一刹那,那就是他的心脏,而愤怒是他的血液,没有了愤怒,红色的灯戒就会离他而去,然后带走宿主的性命。
现在血冷了,心灭了,什么都没有了。
楚子航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为人的生命走向了尽头。
“爱唱歌的女孩被葬在了花下,带着她的野心、残暴和谜一样的往事。装酷的男孩和女孩被葬在了一起,这或许是他梦寐以求的结局吧。”
光呆将最后一束花放在了夏弥那安眠的脸庞上,淡淡的说道
“但是歌还没唱完,即便主曲已经终结,这里还有最后一曲未能唱完。”
路鸣泽穿着同样的黑色西装出现在了这里,他手中拿着小提琴,面色悲怵而爱上,仿若真的在参加葬礼一般
路明非和芬里厄从天穹落下,打破了尼伯龙根之间的阻隔,黑色的龙王挥舞着翅膀飞向了他的姐姐。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睡着了嘛?”
芬里厄小心翼翼的落在了夏弥的身旁,伸出舌头像是一条狗一样小心翼翼的舔了舔姐姐的脸庞,既冰冷,又充满了死的气息
紧随其后的路明非以一种非常搞笑漫画的姿势摔在了地上,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站起身来,但却在第一眼就看到了楚子航的尸体,也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光呆与路鸣泽
“师兄?!”路明非失声的叫了出来
“他死了,与他喜欢的女孩葬在一起。”光呆淡淡的说道,挑起一朵白玫瑰,塞到了路明非的手中
“这,我......”路明非的脸庞还是一种非常懵的表情,师兄就这么死了嘛?这么突然,这么......突然
“哥哥,你要学会接受这一切,在屠龙的战场上同伴的逝去乃是家常便饭与理所当然,你要学会接受这一切。”
路鸣泽拿起了一把断裂的刀柄,送到了路明非手中,淡淡的说道
路明非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刀柄,这是师兄的那把叫做村雨的刀。他几乎永远拿在手中,看着他,路明非似乎看到了那天下午和自己八婆的师兄。
可他就这么的.....走了吗?和他的女孩一起,就这么把路明非丢在这里走了?
有些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像是你人生中本来习以为常的一件东西,他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你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悲伤,而是不知所措。
师兄之与自己的人生,算是习以为常的东西吗?路明非觉得不是的,他和师兄也就只有这段时间那么一点点的交情,互相之间说过的话可能都没有一千个字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千个字给自己带来的感觉,真的好奇怪啊。
“不知是不是不知梦的原因,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光呆轻声吟唱着酒德麻衣所颂唱的歌曲,但他还是发现自己在没有切换吟游诗人的职业外,其实是没有什么歌唱天赋的。这首歌唱起来,就像是乌鸦刺耳的嘶鸣一般。
路明非就在那里,瞪大了眼睛,停滞的大脑还在思考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但芬里厄却已经明白了该明白的一切,他伸出了长长的舌头悲伤而小心的舔了舔姐姐的脸颊,他不明白‘死’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姐姐再也不能站起来,再也不能和她一起玩了。
他张开双翼,掀起的狂风席卷整个领域,无数骨鸟伴随起舞。
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利齿如枪矛,长舌将夏弥卷入龙嘴里,交错的利齿闸门般的合拢。里面传来的是骨骼碎裂的声音,那张可怖的嘴有水压机的巨力,瞬间就能把夏弥柔软的身体变成混合着骨渣的血泥。
“如果我躺在地上不能动,不能呼吸,也没有心跳还不能和你说话了......你就吃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