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山贺拔出了他的鬼丸国纲,出鞘的光一片血红,犬山贺的姿势是“居合”,这是一个经常出现在日本动漫里的刀艺技术。但这其实是属于江户时代的暗杀技巧,延伸自日本刀法中的神速斩。
但那足足有十米长的刀光却斩了个空,非常的诡异,非常的不可思议,就好像是他锁定了的昂热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又好像是那斩杀的一段时间被直接删除掉了一样。
犬山贺往下看去,昂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舞池中央。但本该拔出藏在裙底短刀的金色舞姬们却已经拔出了刀,只是她们的刀都已经断掉了。
他按了按眉心,手指上一抹血红。眉心正中一道细细的血痕无声地裂开,一滴血沿着鼻翼慢慢地往下流。
“太慢了。”昂热转动着双刀,“离开了卡塞尔学院后你变得更慢了阿贺,果然小混混一辈子都只能是小混混。”
昂热冷笑着脱下了衣服,在他背后的是一幅纹身,猛虎和夜叉厮杀搏斗,如地狱般的景象。这是被称为“诸界之暴怒”的黑道中等级之高的文身,以前能在背上文这幅画的人之有大家长,跟它相比犬山贺背后那副《能站阎魔图》就等而下之了。
“你还没有把文身洗掉么?”犬山贺问。
“当然没有,为什么要洗掉?这是我身份的证明,在1948年的那个夏天,我才是日本黑道中最威风的人,在道上你的地位只是给我擦鞋而已。”昂热冷笑,“真是个废物学生,混黑道也只有这样的水准,阿贺你真叫我这个当老师的难堪啊。”
宫本志雄想要从和室里追出来阻止犬山贺,然而已经晚了,暴怒充斥着犬山贺的脑海,他抽出腰间的白纸扇扔向舞池中央。
一拥而上的舞姬们应该将昂热撕成碎片,她们会拿出藏在这里的所有武器,一拥而上的母豺狗将会把狮子分而食之。
但那诡异的情况又在此发生了一切都没有改变,都按照她们本来的想法和动作进行了下去,舞曲仍然在进行,世津子拔出了双刀,弥美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十文字枪驾驭哈雷摩托冲入了舞池,琴乃踢掉高跟鞋,拿出了重型狙击步枪。最后连绫音都把武器拿出来了,这位冰上芭蕾舞新秀善用的武器是阿帕杰克斯122毫米火箭筒!无数的武器瞄准了,甚至都出鞘斩出了,可唯独少了一个人,少了那个本应该被她们斩中的人。事情太诡异了,
就像是本应该进行下去的录影带却在某一个部分被人抽走了一段,一个名为昂热的段落从尽头被抽离了开来。
不知何时昂热已经站在二楼了,扭头看着缓步走下台阶的犬山贺。而他也看着昂热,磕了磕烟斗里的灰,挥刀砍断了系着红绸的绳子。
“是时间零嘛?”
“是,也不是吧。”
昂热将一文字则宗抗在肩膀上,将长增弥虎彻插在地上,玩味的说道“只是随着年岁增长,似乎又有了一点小小的不同而已。”
“用你的刹那来试试吧,当年你最高达到过七阶,现在年纪那么老了还爬的上去么?”
“就请校长看看我等的决意吧。”
犬山贺缓缓下蹲,按刀在侧,低头看着鬼丸国纲的刀柄,仿佛沉思。
刹那能够成倍地提升释放者自己的行动速度,加速效果以2倍数攀升。初级刹那仅能提升2倍的速度,二阶则达到4倍速,三阶8倍速,四阶16倍速……七阶刹那就能突破到128倍速。
犬山贺的刀很快,在他加持了刹那以后会变得更快,但犬山贺从未斩破过昂热的防御,这跟刀术无关,只是他还不够快。
这一次,他想试一试,趁着自己老迈的手还能动弹的时候,试试能不能斩中昂热的身躯。
今夜如此的狂躁,如此的不理智,其实都只是为了这一剑罢了。这是他终生的夙愿,只为了让眼前这个男人认可自己。
目视!吐纳!鲤口之切!拔付!切下!血振!纳刀!
犬山贺和昂热擦肩而过,鬼丸国纲仍在刀鞘中,犬山贺保持着出鞘前的姿势。如果要用高速摄像机拍摄再用慢速播放,就会发现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犬山贺已经把一套完整的“居合”斩完,七步骤完整无缺,舞蹈般美妙,这是法度森严的一刀,完全符合局合之道。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犬山贺发动了刹那最高的急速贴着昂热往复闪动,每一次都向昂热倾泻出暴雨般的刀光,刀切开空气的声音一层层重叠起来,听上去仿佛接天狂潮。
可每一刀都在即将命中的时候被昂热轻松接下,每一刀密不透风的刀网都会被他找到那一瞬之间的错漏。
“只是这样而已么?只是这样而已么?太慢!太慢!太慢!”记忆中的昂热总是这么大吼,就和现在一样痛彻心扉,一次又一次,昂热挥舞竹剑将他打翻在地,犬山贺一再扑上去,但在昂热眼里他只是条牙齿没长全的小狗。
“我并不鄙视黑帮,我只是鄙视废物!想要尊严?可以啊!打到我就有!”记忆中的昂热在他的耳边冷笑。
是么老师?打倒你就有尊严?老师你知道么......我所期待的崛起,是希望家中的每个人都活的有尊严……我们崛起了,可永远失去了尊严……是么老师?打到你就有尊严?
犬山家从来不是贵族,蛇岐八家从来都不是铁桶一块,除了永远高高在上的御三家以外,其余五家都要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挣扎。曾经的犬山家因为赚皮肉钱而被其他家族看不起。于是犬山贺的父亲成了侵略战争的支持者,与激进派军官混在一起。他希望做点什么来证明犬山家不是靠女人吃饭的家族。
但日本战败了,在天皇宣布投降的当天,父亲切腹自杀。犬山家除了犬山贺只有两个姐姐,于是其他家族也把手伸进风俗业里来,抢犬山家的女人和生意。他们看不起做皮肉生意的犬山家,却不排斥用皮肉生意给自己赚钱。
他的长姐犬山由纪死于一场街头斗殴,为了捍卫所剩无几的尊严。仇家还要求犬山家交出惟一的幼子来谢罪,蛇岐八家都等着看犬山家的落寞,等着变成蛇岐七家,但他的二姐把自己献给了美国军人,于是美国军方答应保护他破落的家族。
什么高贵不高贵,犬山贺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那时每天穿着个破和服,下雨天跑在泥水里,怀里揣着几张用颜料画过的黑白照片,在妓女和美国人之间牵线。就为了几日元的报酬, 这么做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坚守犬山家的老习俗,而且也因为他不愿意回去,不愿意回去看自己二姐的模样。
他的老宅里住进了那个美国上校,那是他姐姐的情人和恩人,每天不拿钱就去玩弄他姐姐,这是他帮助犬山家的回报。犬山贺发誓要为大姐报仇,他要杀()了那个美国上校,他要重返蛇岐八家。
他很懦弱,可他对妓女很好,为了给她们争取利益而甘愿被嫖客殴打。在他眼里,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孩要比那些宴会上的女人干净一百倍!
他回到了蛇岐八家,可他向那些人报仇了吗?没有,诚如昂热所说他很懦弱,只是个小鬼而已。
那年樱花飘落在妓女们半裸的身体上,犬山贺在破教室的地上翻滚,满脸都是鼻血,耳边回荡着英语的咒骂,终于想起来了,那才是他和昂热真正的初遇。
他为两个美国水兵搭上了两个妓女,其中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但他们却一边抱怨着一边挥舞皮带要将自己赶出去,什么抱怨质量不好,只不过是不想付钱而已。
他疯狂地叫嚷,都是些没逻辑的话:“我是犬山家的贺!这是我们犬山家的女人!美国佬滚出去!”一名水兵踩着他的头,另一名水兵猛踢他的裤裆。
他还在骂骂咧咧,挣扎在满是樱花的泥泞中。
那是个美好的春天,水兵们飞了起来,像小燕子那样飞过天空。犬山贺呆呆地仰望,落樱的天空下忽然出现高挑的身影。
那才是他和昂热的第一次见面。什么尊严,什么家族利益,都只是借口。他只是想证明,只是想向自己的老师表达他已经长大了而已。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尊严这种东西存在,有的只是单纯的力量罢了。力量带来尊严,没有力量的尊严,只是泥土里卑贱的樱花。
九阶刹那,512倍神速斩!犬山贺灵魂深处的18岁少年发出怒狮般的咆哮,鬼丸国纲离鞘,画出的弧线美妙的如同女孩的眉毛。因为急速刀身弯曲,这柄斩鬼之剑已经到了折断的边缘。
这一刀,寂寞得足以斩断时光。
居合极意!
但那从天而降的一斩,却依旧斩了个空,他什么都没砍到,就像是前面两次一样,斩过了一道透明的水面,昂热仿佛是将自己从这段时间中抽离了出来,没人能斩到他,甚至没人能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