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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直播

直到大家一起举杯庆祝这一季的节目圆满结束,导演就跟打开话匣子一样地东拉西扯起来。

借着酒意,导演大着胆子朝司珥举杯,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司总,下一季要不要来当恋爱嘉宾,收获属于自己的缘分啊?”

这一季司珥当观察员,他们节目的收视率都翻了一倍,要是下一季司珥来当嘉宾,那他们节目哪里还得了。

“导演,人家司总早就有自己的命定缘分了,”赵子嫣叉起一只鲑鱼卷,笑着说,“让司总追到心上人之后,两人一起来才是正经的。”

“哦,司总之后可能会公开恋情吗?”

大家用餐具吃饭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就连咀嚼都动作都慢了几分。

个个竖起耳朵想听司珥的回答。

司珥喝下陈言准备泡好的枸杞茶,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拭去唇边的水迹,咖啡色的瞳孔里漾着柔光。

“公不公开,我说了不算。”

众人发出一声声惊呼,哪里能想到司珥这么会宠人的。

原来真有这么一个人啊,再加上司珥之前发的那条微博。

他们总算是完全死心了,一个女神都求之不得的人,到底优秀成什么样啊。

想到那人既优秀,又有幸得到司珥的垂青,在座的人都露出一副想知道,却又问不了的憋闷表情。

这顿聚餐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才结束,刚走出餐厅,Meet的四人就收到杨嘉发来的视频邀请。

她们便一起到林棠的房间里,接了视频。

杨嘉大致的意思是她们Meet可能过一段时间,会增加一个附属的小队,就叫Meet-u。

可能需要她们四个人帮帮带带人气。

说白了,就是抬轿。

这个道理,她们四个都明白,指不定又是哪家大佬的孩子要来玩一玩闹一闹。

虽说这个消息让她们都不是很开心,但也无可奈何。

又和杨嘉聊了快三个小时,将近六点,夏之萧和林棠急匆匆收拾好行李,去搭八点半的飞机离开火鹤岛。

商令珏和祁檬分开后,先带上了自己的小提琴,又去岛上的蛋糕店里买了松露面包和冰淇淋蛋糕。

就直接去了和司珥约定好一起看流星的地方。

把冰块围在蛋糕周围,商令珏坐在铺着桌布的海滩上,不远处层层叠叠的海浪涌上沙滩,安宁又深沉。

商令珏把小提琴拿出来,认真地调试着琴弦,慢慢地听着每根弦的音,一直调到自己满意。

夕阳在她背后落下,收走最后的余晖,偶尔还有大风刮过,几只海鸥在快速掠过海面,残影阵阵。

月光泼洒下来,海浪像是镀上一层银霜。

手机显示时间八点二十,离她和司珥约定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分钟。

商令珏长睫微敛,投下半扇阴影,她仰头,望着天上月亮。

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司珥,找到她新改的备注“42消毒液”,按了下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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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今天晚上,约吗◎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商令珏微微怔了一瞬,然后再次拨打一遍。

还是无人接听。

她转而打给陈言,一直都在通话中。

过了半个小时再打,就又变成了同样的无人接听。

握着手机,商令珏的心情稍微有些失落,但她猜可能司珥只是有事耽误了。

于是,她抱起小提琴,先把蛋糕和蜡烛留在海滩上,一路跑回了她们所住的顶楼。

因为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所以楼道很暗也很安静,四周只能听见虫鸣和蛙声。

打开门之后,迎接商令珏的是落满孤月的昏暗客厅,她呼吸着房间残存的淡淡冷香,来不及开灯一路走到了阳台。

往右手边一直走,商令珏轻轻吸气,也不知道是意料之外还是之内,看见一室黑暗。

打开电筒往落地窗里照去,司珥的行李箱果然已经不见了。

房间里不能说是光洁如新,但稍显凌乱的痕迹,似乎证明里面的人走得很急。

商令珏突然觉得自己贴在玻璃上,往里看的行为很傻。

傻逼透顶地傻。

像极了那种特别缺爱的小孩,贴在玻璃橱窗看着里面昂贵有趣的玩具,把脸都挤扁了,还不愿离开。

带着行李和小提琴,商令珏慢悠悠地回到了,和司珥约定一起看流星的地方。

之前她点燃的蜡烛已经熄灭,孤伶伶的冰淇淋蛋糕在昏暗的月光下,跟黑色的礁石一样。

融化的冰块就是冲击礁石的海水。

偌大的海滩,只有商令珏一个人。

她停在蛋糕旁边,眼睁睁看着冰块全部融化后,冰淇淋也化了。

从蛋糕盒的缝隙间流出,黏黏糊糊,一塌糊涂。

白色和红色混在一起,仿佛快要组合成一张小丑的脸。

今天天空上的星星很多,就是周围太安静了一点,除了小小的海潮声,这个世界宛若空无一物。

把融化掉的蛋糕和面包都收拾干净,商令珏跨坐在行李箱上,久久看着星空。

可能是嫌弃太安静的缘故,她还是拿出小提琴,站在海浪边上,独自拉起琴弦。

女生穿着白衬衫的背影高挑又稍显寂寞。

没有观众,就跟小时候练琴的时候一样,也没什么区别。

商令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伴着琴声,她如约看见流星划过天际,绚烂夺目。

其实,她本以为未必能真的看到流星,只是能和那个人在一起而已。

不过,现在见到流星,好像也没那么糟。

没有司珥陪伴的一天,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这样一天,她一直在过,过得很多。

无所谓再多一天,或是两天,甚至一辈子。

这就是心软的代价。

或许司珥有事耽误,但自己在逝去的时间里,尝过太多次等待的滋味。

如附骨之蛆般难以忍受。

她忍不住会猜测司珥又去见了别人,又把自己放到最后一位。

即便这些猜测可能子虚乌有,但她克制不住。

商令珏停止了拉小提琴的动作,不期撞上泼洒在海面上的温柔月光。

分离和失约本是这个世上的常态,哪里有那么多的例外和偏爱。

是自己过分在意,过分执著。

或许,司珥真的不是属于自己的光,但有那一刻,真切照在自己身上。

和司珥在一起是无法想象的快乐,所以痛苦也就更痛苦。

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里,商令珏拉着行李箱,在海滩上留下孤独的脚印。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以前一样。

很寻常普通的事件。

在人与人的相处之间,都会出现这样来不及说,只能事后道歉的突发事件。

这就是这个世界冰冷运转时的常态吧,商令珏摇摇头,是自己反应过激。

和自己这样心思敏感,别扭叛逆,又心事深深的人在一起,司珥应该也很累吧。

虽然不知道司珥累不累,但商令珏觉得累了,何必再强求。

一片完整的冰川,断裂了,就该各自融化成水,奔向远方的河流。

而不是隔着冰海,拼命地游向对方,妄想还有重温旧梦的一天。

死灰复燃是没有好下场的。

买了最晚的一班飞机,商令珏在第二天的中午,准时到达了掠影娱乐的宿舍。

进房间里给手机充上电,商令珏刚开机,就收到一串未接来电。

一条条红色的未接来电提示,出现在手机的最近通话界面。

一连串红色的“42消毒液”意外地刺眼。

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司珥大概给她打了十几二十个电话,每隔半小时打一次。

冷白的手机光,打在商令珏此刻莫名阴郁的精致眉眼上,冷寒如勾月。

修长的手指来回拨弄着手机屏幕,商令珏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还在放空大脑的时候,手机就又欢快地响了起来。

“42消毒液”来电。

直到电话快自动挂断,商令珏才接了起来。

“喂,有事吗?”

她的声音很是淡漠疏离,像是独自在角落开放的白色铃兰,遥远而模糊。

“商令珏。”

电话里司珥的声音有点哑,浅淡得像是冬日里最后一丝暖雾,下一刻就会被冷风吹散,消失不见。

“司珥。”

“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司珥这样有指向性的问题,商令珏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懒懒地说:

“在公司,我很忙,没事的话,不如先挂了?”

“商令珏,等等……”

听见司珥轻轻地喘,商令珏似乎能感觉到电话那边的不同寻常。

“司珥,你怎么了?”

能听见电话里一阵衣物摩擦声,还有含混的人声说着什么“该换一瓶点滴”,“把床升起来一些”,“她怎么还是头晕,脸色也惨白”。

商令珏听见了陈言火急火燎的声音,她从床上坐起身,漂亮浓密的睫毛低垂,沉声问道:

“司珥,你在医院吗?”

“嗯,在医院,正在打点滴,”司珥终于克服了晕眩的感觉,说话顺畅了许多,“昨天晚上被送来的,所以……”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身体还好吗?”

“打点滴之后,好多了,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商令珏盘腿坐在床上,碎发搭在狭长野性的眉眼,她轻嗤一声,神情是前所未见的阴郁,“你照顾好自己,好好休息。”

人就是那么矛盾的动物。

一面决绝地说不会再想她,一面却还留恋着担忧着她。

“商令珏,等过两天我再来找你,”司珥墨黑的睫羽轻轻眨动,无力地仿佛濒死的蝶翼。

含在舌尖的“好”字始终没能说出口,商令珏紧紧皱着眉,语气却愈作轻松,“你休息,我……很忙。司珥,你好好的。”

“很忙吗?”司珥轻轻屈着冰冷的指节,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打完电话了?”陈言把燕窝粥放在一旁,累得靠在椅子上,缓了一会,“趁着你胃里没那么难受,过来能吃一点是一点。”

本以为司珥打通商令珏的电话后,心情会好一点。

可女人本就病弱惨白的面容,在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平日瑰丽潋滟的桃花眼里,荒芜得连一丝光亮也无。

“这是怎么了?商令珏应该知道你昨天昏倒,送医院了吧?虽然你们约好了,但这种突发事件,也无法避免。”

陈言正要拿出自己刚充好电的手机,再打一个电话给商令珏。

余光却发现司珥神情黯淡地睁着眼,明明女人什么也没做,陈言却感觉司珥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无能为力还想要拼命挣扎。

“司珥,你不要吓我,这次你失约也算是情有可原,偶尔一次嘛,过几天休息好去找商令珏解释和道歉。”

闻言,司珥摇摇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偶尔失约一次啊,她知道自己已经失约太多次了。

那么多次,是那么多次啊。

商令珏会失望绝望到和自己离婚,不就是因为自己表现出来的不在意。

再次睁开眼,司珥发现陈言满脸惊慌地看着自己,仿佛也要晕倒了似的。

“陈言,你镇定点,我只是有一点难受,你别慌。”

“小祖宗,昨天你当着我的面一下昏死过去,你以为我还能镇定到哪里去?”陈言满眼都是血丝,脸色难掩疲惫和担忧,“你只是一点难受?骗鬼,你看鬼会信吗?”

昨天六七点,司珥还在和她讨论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女人瞬间脸色惨白,呼吸也急促起来,然后晕过去不醒人事,吓得她当时三魂没了七魄。

连夜把司珥送到最近的医院,这一夜都急得团团转。

医生说司珥这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又很多天没好好休息,才会突发性晕厥。

至于骨折的右手,还需要坚持复健,再观察后面的情况,不排除有一些不好的可能。

“陈言,让家里的厨师做海鲜料理给商令珏送去,她一个人在公司宿舍,也许没好好吃饭。”

陈言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司珥,都这个时候,还要给商令珏送海鲜料理?

就算商令珏再喜欢吃螃蟹,也不必专挑这个时候去送吧。

少吃一次又能怎样?

但是看着司珥这副要死不活的孱弱模样,陈言也说不出再多的话。

其实,直到后来,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司珥这时非要执著于这样的小事。

大概是太害怕失去,怕追不回来,怕就此结束,怕最后只剩虚幻,所以才要拼命找些事情证明她们之间是有联系的。

就好像是维持在她们中间将断未断的红线,似乎只要还能牵动回应,就能不彻底绝望,就还可以不死心。

快渴死的鱼,在岸上垂死挣扎,也想要再见一见飞鸟。

**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音乐颁奖典礼,众星云集,星光璀璨。

Meet的四人很早就被杨嘉推去化妆,做造型,势必把她们打扮得惊艳四座,让所有人都过目不忘。

“杨姐,最佳组合大奖未必就是我们吧?你选的衣服已经招摇到,说我们是石油大亨的女儿都有人信。”

林棠简直没眼看,镜子里穿着黑色软缎百褶裙的自己,太像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巨富公主了。

差戴一个王冠,就能直接登基,台下众人高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你给我少废话,让你穿什么你就穿什么,”杨嘉打量着乖乖换上黑色镂空露背长裙的商令珏,连连点头,“林棠,你看看商商可塑性多强,你一会上台走路,别像只刚下山的野猴子。”

商令珏刚在化妆台旁坐下,化妆师立马上来端详了一番她的脸。

“商商,你最近好像又瘦了?没好好吃饭吗?”

“吃了,还吃了螃蟹,”商令珏敛眸笑笑,看上去心不在焉。

“你们今天整体的造型都偏暗黑,刚好你的眼型细长,我就在你眼尾下画一个黑色小蝎子。对了,一会你头发想染什么颜色?”

“颜色吗?”商令珏默默抬头,望着光滑镜面上,那张厌倦又阴郁的脸,随意说道,“雾霾粉吧。”

“嗯,也行,反正你白,染什么颜色都好看。”

晚上七点,Meet四人准点到达了颁奖典礼现场。

商令珏刚下车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粉丝和媒体的尖叫。

因为天冷的缘故,走红毯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细雪。

她们四人两两打着一把黑伞,慢慢地走过红毯。

雾霾粉色的头发,让商令珏整个人透着慵懒散漫的朦胧感,冷白色的肌肤染着淡淡的绯红,精致又乖戾,与众不同。

果不其然在红毯尽头的签名处,一圈媒体又围在那采访,闪光灯狂闪。

记者们都恨不得把话筒,丢进那高贵疏离的女人怀里,让她快点回答他们的问题。

“司珥,你最近又有好几部电影上映,之后的计划是怎样的呢?”

“司珥,听说你会接拍一些刑侦动作片,是准备拓宽戏路,更多往打戏方面发展吗?”

前几个还算正经的问题过去,突然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记者大声问道:

“司珥,听说你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会考虑把人追回来,还是向前看呢?”

闪光灯还在不停闪烁着,隔着人群,司珥忽然和商令珏对视在了一起。

女生的长发蓬松柔软,配上那件时尚高贵的黑裙,整个人交错出水墨般的旖旎肆意,迷人又危险。

这是司珥第一次在摄像机前怔住,陈言替司珥挡住摄像头,笑着说:“我们司珥不方便回答隐私问题,谢谢大家。”

然后就带着司珥,直接走入了颁奖典礼现场。

只留下一个极艳极冷的美丽背影,乌发如瀑,垂落在细腰之间,莫名将“生人勿近”这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走进会场里,不断有人过来和司珥打招呼,她始终礼貌温和地回应,眉眼之间沉静自若,唇边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清寂冷漠,却昳丽到妖冶。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幕她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她和商令珏已经有半个月没见,有时她会给商令珏发发短信,商令珏基本上都会回复。

但回复的话仅限于“在忙”,“你多休息”,“我去睡觉了”。

刚才,女生那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在看向自己的时候,不复之前的冷漠无情,又或是羞怒和躲避。

只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就好似商令珏和她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系。

对待陌生人的眼神,就是那般地空寂。

为了避免被瞧出气色不好,司珥去洗手间重新补了个妆,细细涂抹了口红。

等她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发现商令珏正坐在一旁。

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慵懒随意地敲击着节奏。

颁奖典礼还没正式开始,这一排的位子上,只有她们两个在。

“商令珏,你怎么又瘦了?”

没想到,女人一开口就是这种熟悉又关切的语气,商令珏看着女人泼墨似的长发散在身后,她稍稍有些怔愣和犹豫。

明明瘦了的人是司珥。

女人的身体本就单薄,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细腰长腿,曲线饱满却透着脆弱易碎的味道。

如同精致美丽的瓷娃娃,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坏掉。

“练舞练的吧,”商令珏眼睫轻撩,看见了女人左手指间的翡翠戒指,“司珥,你身体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趁着四下无人,司珥轻轻在裙下,牵住了商令珏的手。

女人的手像是冷玉般冰冰的,商令珏猜想或许是身体孱弱的原因,才会这样。

这样一来,刚想移开的手,就怎么也动不了。

还反握住司珥的手。

“空调不够热,我给你暖暖吧,”商令珏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片暖宝宝,递给了司珥。

黑暗里,两人就这么清冷端方地坐到颁奖典礼开场,才慢慢松开对方的手。

商令珏的其他三个队友也回到座位上,还有另外一个姗姗来迟的熟人。

“商商,我们可是这个月第三次遇到了,这么深的缘分,果然印证了我们很合适哦,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宿命和缘分。”

宋桃兮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在发现商令珏后,恨不得跳过来跟她聊天。

“合适什么?”商令珏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早就跟你说过电子竞技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可以培养嘛,”宋桃兮瞟了一眼旁边,发现坐着的人是司珥,她又惊呼一声说,“你看你的观察员都在这,你还不赶快谈起恋爱来。”

商令珏冷冷地抬起眼皮,瞥了宋桃兮一眼。

宋桃兮就像被主人抓住后颈的小狗一样,掩着嘴唇,乖乖地退了回去。

有些震惊于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熟络,司珥略略垂眸,神色黯淡,白生生的指尖撩动鬓边的发丝,能看见眸间雾蒙蒙的水色。

“那些游戏机,玩得开心吗?”

想到自己卧室里那一排壮观的游戏机,商令珏会心一笑,狭长的眼眸蕴着柔和的笑意,“你游戏买得太多,我都玩不过来了,但是我很开心,谢谢你。”

这次颁奖典礼来的人很多,流程也很长。先是一圈演员在台上互相调侃,把场子给闹热了起来。

又是一众歌手和爱豆,聚在一起合唱了几首劲歌热曲,将现场的气氛推到高潮。

接下来,才开始正式颁奖,入围的那些人便多多少少紧张起来,拼命压住不自然的表情,却显得更不自然。

Meet的四个人表演回来,商令珏刚坐下,就发现一旁的司珥不在,换成了满脸笑容的宋桃兮。

“商商,怎么看见我不高兴吗?”宋桃兮替商令珏抚平肩上的衣服褶皱,神态娇憨可爱,“今天晚上,约吗?”

“有空就约,”商令珏忽然看见大屏幕上,出现了司珥的身影,下意识朝台上看去。

女人一身优雅风情的复古旗袍,肩上墨绿色的缠枝纹,一直延伸到不盈一握的腰部,栩栩如生。

薄薄的肌肤白到透明,宛若枝头簇雪,脆弱易碎。

“诶,商商,你们的新专辑《谢谢》好像卖得很不错,各大网站销量第一,还得了个锦鲤的称号。”

闻言,商令珏轻轻笑了,这是她们Meet的粉丝玩的梗。

之前发新专辑的微博下面,有一条黑粉的评论说——

【谢谢Meet的《谢谢》,我听了以后,废了八年的小腿恢复知觉,起身砸烂了放歌的电脑,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感谢你们唱得这么难听。】

然后,这条评论被顶上热搜,经过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发酵后,《谢谢》得到了锦鲤的称号。

宋桃子又拍拍商令珏的肩,说:

“据小道消息,前几天司珥和顾霜一起宣传新剧,剧组聚餐之后,顾霜给司珥表白了,然后遭到严厉的拒绝。”

“严厉的拒绝,有多严厉?”

“据说表白不到一分钟,顾霜就哭着跑出去了,哭得超级惨,撕心裂肺那种。”

“还哭着跑走,你怎么知道的?”商令珏发现司珥原来是这次的颁奖嘉宾,现在刚好在颁年度最佳新人奖。

“我有亲戚的朋友家小孩是她们剧组的工作人员,才知道的这种顶级八卦,你可不要出去乱说啊。”

“顶级八卦?”商令珏眉眼懒怠,清浅一笑,含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这还不是顶级八卦吗?”宋桃兮一脸愕然地看着商令珏,“前段时间司珥亲口承认有念念不忘的人,顾霜就巴巴地跑去表白,搞不好还会传出,顾霜就是那个人的谣言呢。”

“这倒是有可能,”商令珏气定神闲地点点头,“三人成虎。”

“我就很好奇司珥是拒绝得有多狠,不到一分钟哭着跑走,夸张死了,难道说司珥这样的仙女都是没有心的吗?”

宋桃兮一刻不停地感慨半天,过了一会,商令珏才幽幽地说:

“她有没有心,我怎么知道。”

“……年度最佳组合,Meet。”

司珥清冽好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每个人耳里。宋桃兮继续侃侃而谈:

“不过我就想知道,司珥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的名字,就算知道姓什么也好。”

“有请我们的Meet-商令珏,Meet-夏之萧……上台领奖。”

“等会再聊,我上去一趟,”商令珏止住了宋桃兮的滔滔不绝,款款起身,神色自若地往灯光璀璨的舞台上走去。

“诶,你们得的可是重量级的金奖耶,你怎么一副上去领馒头的样子?”宋桃兮看着商令珏的背影,喃喃自语。

舞台上,司珥和另一个男主持人站在一起,注视着Meet的四个人一路走来。

他们身后的大屏幕播放着Meet今年出的那张最新的专辑《谢谢》。

视频停下来的时候,刚好卡在商令珏穿着黑色露腰背心,眼角涂着绯红的烟熏妆的那一幕。

她半垂着眼,神色冷漠,仿佛睥睨神佛般的嚣张。

“快来快来,Meet快来,”男主持人声音嘹亮爽朗,忙给她们四个人让出中间的位置。

司珥轻轻往旁边让了让,旗袍的裙边微晃,摇曳生姿。

朝台下望去,可以看见LSKK的人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们,要不是有摄像头在,估计那三个人都要朝她们发出“嘘”声。

司珥刚好站在商令珏身边,便直接将自己的话筒递到商令珏唇边。

商令珏就着司珥递来的话筒,简单地说了下获奖感言,便接过了司珥手上的银色奖杯。

温热与冰凉的指尖相触,两人短暂的怔愣被现场屏幕无限放大,然后就草草分开。

“谢谢,”商令珏朝司珥礼貌一笑,低低的嗓音让女人微微有些失神。

客气有礼的话,也让她舌尖再次尝到苦涩的味道。

颁奖典礼结束,司珥作为颁奖嘉宾回到座位上时,已经不见了商令珏的踪影。

陈言过来接到司珥的时候,发现女人唇瓣轻抿,在黑暗中看着手机,如玉的指尖来回滑动,仿佛就是下不定决心。

“司珥,走吧,医生说你十一点前一定要休息了。”

始终没能按下“天才小朋友”的号码,司珥略显懒怠地随着陈言一起离开。

下过雪的街上,车辆和人流都不是很多,宾利的后座很是安静。司珥将披散的乌发高高挽起,神色平静地降下车窗,看着外面。

直到透过一家店的玻璃窗,她看见商令珏和队友,还有宋桃兮,几个人挤挤挨挨地坐在店里的一角。

任由侍者给她们送上贵价的酒,年轻的女生们大声地谈笑着,肆无忌惮地开瓶痛饮。

宋桃兮偶尔会拉着商令珏的手臂轻晃,像撒娇似地和商令珏小声说话。

那是个充满着音乐,烛光,烈酒的环境,与司珥此时眉间落雪的冷淡气质,格格不入。

“司珥,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商令珏?”

显然,陈言也看见了这一幕。

“不,Meet得了奖,让她玩开心一些。”

“你们有没有看见,司珥宣布我们获奖的时候,LSKK的人脸都绿了,笑死我,”林棠刚放量灌下一杯啤酒,整个人双眼发亮。

“哈哈哈,我回头有看见她们队长咬牙切齿的样子哦,”宋桃兮举起香槟和林棠干杯。

商令珏也跟着她们笑,为了不扫兴,还跟着喝了几口酒。

又有侍者给她们送来新一轮的酒,还有装在杯子里的甜牛奶。

祁檬指着牛奶说:“我们没叫牛奶啊。”

侍者彬彬有礼地微笑:“本店特地赠送的,保护肠胃。”

握着温热的玻璃杯,商令珏沉默地扭头看向窗外,昏黄路灯下,外面细雪翩跹。

街道空无一人,偶尔有车辆呼啸着经过。

翌日,全城落雪,司珥醒来时,就看见落地窗外,一片白茫茫,雾气蒙蒙。

陈言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

“商令珏上热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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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她们这是去见家长◎

“你说什么?”

司珥捻着薄被一角,闭上眼睛靠在床边,过了许久,那一阵熟悉的眩晕才慢慢消退。

电话里的陈言似乎知道司珥的情况,久久地没有讲话,而是顺手发了几张截图到司珥的微信里。

轻轻地喘了一会,司珥一脸苍白地打开微信,查看陈言发来的信息。

#宋桃兮地下秘密情人竟是女团队长#

#《心动二十一天》又造出一对情侣#

“你看到了吗?”陈言小心翼翼地问道,“我马上到你家,冰糖燕窝粥你先喝一点。”

“好,我会喝的,”司珥披上一件羊绒衫,拿着手机慢慢移步到客厅。

初冬时节,虽然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司珥仍旧手脚冰凉。

站在镜子前,女人面色苍白,房间里冷白光线,映得她瞳色极淡,昳丽冷艳的面容遍染着病态的妖冶。

她已经看完了爆料的热搜。

爆料博主大致,是说商令珏和宋桃兮因为恋爱综艺结识,在综艺上本来商令珏就对宋桃兮有好感。

在最后的环节,真爱之夜后都是愿意和宋桃兮在一起的。

只是宋桃兮拒绝了商令珏而已,但在综艺结束之后的二十几天里,商令珏和宋桃兮联系频繁,爱火再燃。

爆料人信誓旦旦,说得有理有据,还放出了商令珏和宋桃兮这一个月来的同框照片。

两人还有商令珏的队友,一行五个人大晚上去游乐园玩,一起坐旋转木马,开碰碰车,海盗船,跳。楼机……

司珥扶着墙,细细看着照片,微凉细腻的指尖触上女生漂亮招摇的脸蛋,轻轻摩挲。

照片里的商令珏看上去非常开心,厌世懒散的精致眉眼,似乎都因为宋桃兮古灵精怪的插科打诨,而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

然而,最有说服力的,还是昨晚新出炉的照片,先是拍到商令珏和宋桃兮一起喝酒,大声谈笑,然后是两人一路离开餐厅,一同走进酒店的背影。

热搜微博最后用一句“两人酒店大床房缠绵一夜至今未离开”作为结尾。

表示这瓜保熟。

下面的评论大部分说人家两个只是好朋友,真要谈恋爱,为什么不直接在恋爱综艺上顺水推舟。

还有评论在阴阳怪**仔偷拍,Meet刚得了奖,指不定是有心人嫉妒,故意爆这种子虚乌有的料。

陈言打开大门进来,就看见司珥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举目望着远处的雪景,又低下头看看手机,不言不语。

一旁的电视是开着的,在播放动画版的《西游记》。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薄薄的雪花落进厚厚的积雪里,连跳跃都不曾有,就无了声息。

“司珥,过来吃饭,你今天晚一点不是还要回老宅吗?”

“好,”司珥抱着双手,慢慢回到餐桌前坐下。

陈言给司珥倒好热水,不经意间看见女人修长漂亮的指间,还戴着那枚翡翠戒指。

翠绿色更是浸透出肌肤的雪白和脆弱。

“微博上大部分人都觉得商令珏和宋桃兮,只是朋友而已,我看这条热搜也蹦不起什么风浪。”

看着碗里的粥,陈言决定还是要安慰安慰司珥。

“公司那边怎么处理,有方案了吗?”司珥艰难地咽下一口粥,淡色的唇瓣终于染上几分润泽的水色。

“估计还要和宋桃兮的公司商量一下,或许双方都乐意让事件发酵几天,赚点流量,再出来澄清。”

“让公关部看着办吧,我听说公司还要推新的女团?”

“这不是正常的吗?何况,商令珏她们的确也面临着转型的挑战,但她唱功那么好,你以前不就说她是应该当首席小提琴手的人嘛。”

“小提琴演奏,”司珥柔柔地笑了笑,又长叹一口气,“看她的意愿吧,估计她还想多挣点钱,把欠我的钱都还完。”

“你们之间分那么清?”陈言吃了一惊。

“嗯,商令珏她想这样。”

“不嫌麻烦吗?”

司珥把图片上的宋桃兮裁掉,只剩下商令珏一个人,在大好阳光里开着一辆碰碰车。

然后心满意足地保存到手机相册里。

“不麻烦,这么执著,每个月都固定打款给我,还挺可爱的。”

陈言:“……讲得像你被商令珏包。养了一样。”

这就是离了婚,又纠缠不休的仙女和艺术家之间的情趣吗?

她这样的凡人,果然不太能理解。

刚准备再喝第二碗粥,陈言就发现司珥已经放下勺子,跑到客厅抱着商令珏的玩偶抱枕,看起了《西游记》。

“司珥,你就喝了一小碗粥,你必须再喝一碗,”陈言把粥碗重重地放在司珥面前。

因为身体还没好,司珥的神情总是懒洋洋的,泼墨似的眼睫上下扑动,投下一小片薄薄的阴影。

每次吃一点东西,就娇气地喊着胃疼,厌倦颓靡的样子,倒跟商令珏有那么点神似的味道。

“喝不下,”司珥尖巧细白的下巴搁在玩偶夸张的耳朵上,轻轻摇着头。

“唉,你把粥喝完,我带你去找商令珏?”

闻言,司珥侧身靠在沙发上,露出截莹润如樱桃的脚趾。

女人的桃花眼亮了一瞬,又恢复成略微黯淡的模样,“我和她又走到了奇怪的死胡同里,她想见我吗?会不会已经彻底讨厌我这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看她昨天对你的态度,一点不像讨厌你,最多就是冷淡很多,跟之前在火鹤岛比起来。”

司珥:“……”

想起昨晚和商令珏在无人的会场里牵手,女生的手心温热而柔软,可她却感到了比以往更加不安的慌张。

只因商令珏对她,是那么地礼貌和温柔,手心的温暖就像是对待陌生人的善意。

有时候,你对一个人肆无忌惮的好,可能是因为你并不奢求任何回应,仅仅只是想那么做。

可是,不求回应,难道不是另一种漠然吗?

商令珏不在乎自己有否回应。

因为她已经不想要了。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司珥就感到时光寂寞得让人难以忍受。

花瓣凋零枯萎,然后再也不会盛开。

**

送司珥回老宅的路上,陈言面对司珥的闷闷不乐,也感到越发的无能为力。

从她认识司珥,发掘司珥,一举捧红司珥的这十年里,她一直以为没有什么是司珥不能得到的。

可她这次也不得不承认,当你爱上某个人以后,那个人就不再是你可以轻易掌控的了。

无人例外。

“今年你的生日怎么过?”

陈言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连忙开始转移司珥的注意力。

“都已经安排好了,“司珥静静看着窗外的风光,双眸淡淡。

“去年你离婚了,叔叔婶婶想给你大办一场,你没同意,我怕今年你那堂哥堂嫂,又会不依不饶的,想给你搞什么相亲宴。”

陈言对司家的其他人一直持无语的态度,她想不通能养出司珥这样教养良好,贵气优雅的家庭,怎么亲戚都跟势利眼一样。

可能司家真正不错的也就司珥爸妈那一支吧。

“我已经让他们闭嘴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从司珥嘴里说出来,莫名带着肃杀之气,仿佛藏在奶油蛋糕里的匕首。

其实,司珥单独回老宅的次数也大大减少了,之前和商令珏还没离婚的时候,每个月她都会单独回去看看叔叔婶婶。

现在,她越来越提不起劲来,尤其是每次回去,他们又会唠叨自己的终生大事。

刚和商令珏离婚那半年,堂嫂和堂哥还总联合起来,劝她和桑灵再试试看。

那时候,她本来不想和所谓的家人起太大冲突,左耳进右耳出便罢了。

直到堂嫂和桑灵又想在微博上,靠着舆论搞事。

便没有好再纵容的了。

“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又使了惯用的手段制肘他们,”陈言眉开眼笑地和司珥讨论起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却突然发现司珥神色大变。

顺着司珥的视线看去,不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正一脚深一脚浅地在路边的积雪里,艰难行走。

两人头上分别戴着一黑一白的兔子帽子,长长的兔耳朵垂在两人的肩上。

陈言半张着嘴,小声嘀咕道:“该不会是情侣款吧,一黑一白的。”

这里已经是郊区得不能再郊区的地方,盘山公路上很少会有车辆路过,就算有,一般都是私家车辆。

所以这意味着,商令珏和宋桃兮要是单靠两条腿,可能要在山路上走三四个小时。

宾利慢速开在商令珏和宋桃兮身后,司珥看见商令珏只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修长高挑的身影看上去单薄得很。

“问问她们需不需要搭车,天太冷,容易生病。”

听见司珥用清淡冷漠的声线,说着暗含关切的话,陈言不得不暗暗给司珥比个大拇指——

想不到孤高矜贵的公主这么大度,这么能忍。

为了不冻着商令珏,已经胸襟开阔到让绯闻情敌也一同上车的份。

“司珥,你真的要让宋桃兮一起上车?”陈言瞟过后座的司珥,女人优雅冷艳的眉眼沾落着细雪,犹锋芒毕露之感,透着令人惊叹的美和冷。

听见陈言疑惑的语气,司珥懒怠地抬眼,冷扫过车外的大雪,没有过多的言语。

“行行行,我明白你们世家贵族小姐的修养,就算是天杀的仇人,也不屑于背地里搞小动作。何况只是让别人搭个车。”

陈言刚说完话,便发现司珥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见自己气色没那么差,才让司机把车开到这两人身边停下。

天空越来越灰,寒风像小刀一样刮在脸上,商令珏刚想换只手提东西,就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自己左手边。

后座的车窗已经降下,翩跹飞舞的细雪飞向女人清绝的眉目间,绵绵冬雪迅速融化在司珥眉心,指间,沾湿浓墨般的睫毛。

飘渺如烟。

“司珥……”商令珏轻轻抿唇,这两个字萦绕在舌尖,声音却小得能被落雪声掩盖。

“再过一会,雪会下得更大,要不要搭车?”司珥略略抬眼,神情淡淡含着莫名的温软。

“司珥前辈,这么巧的吗?”没等商令珏答话,宋桃兮摘下脸上的墨镜,笑眼弯弯地看向司珥,“你简直是我的救星,我和商商坐的车半路抛锚了,真的差点儿冻死在这,我的脸都快没知觉了。”

“嗯,上车吧,”司珥打开了车门,冷风灌进来,激得她轻轻咳嗽起来。

“谢谢,”商令珏听见司珥的咳嗽声,加快了速度,又毫不犹豫地把动作慢吞吞的宋桃兮,一把拽进车里,关上车门。

“商商,你没事吧?我差点被你拽晕,怎么这么急?”

“我以为你想快点上车,所以帮你一把,”商令珏放开宋桃兮的袖子,慢条斯理地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是吗?”宋桃兮一脸狐疑,但看见商令珏侧脸一副淡漠如常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在大惊小怪。

坐在司珥身边,商令珏瞄见女人脖颈处又白又薄的肌肤,血管如青藤般薄弱,无意间透着美丽易碎的病态感。

看见商令珏和宋桃兮手上都提着一堆东西,司珥稍稍有些疑惑,等两人都坐上车,她微微侧向商令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冒着雪出行,是有什么急事吗?”

“商商跟我一起回我家,没想到雪会突然下大,”宋桃兮原本扒着窗看雪,一听见司珥的声音,就立刻积极地回答问题。

“回家?”司珥左手轻轻攥紧了衣角,凌厉散漫的桃花眼半垂着,眸色深暗,“把地址和金司机说一下,先送你们过去。”

“谢谢司珥前辈,下次我和商商一起请你吃饭啊,”宋桃兮元气满满地说道,然后把地址报给了金司机。

可能是来不及认真梳理的缘故,司珥能看见商令珏额间微翘的小碎发,桀骜精致间又有些勾人的可爱。

这时,陈言从副驾驶转过头来,“商令珏,你和宋桃兮上热搜,出绯闻了,你知道吗?”

“嗯,知道,”商令珏点点头,融化的雪水让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刚才杨嘉姐给我打过电话了,说让我们先不要回复。”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绯闻呢,一出就出个这么劲爆的,而且还是和商商,”宋桃子冲商令珏甜甜一笑,“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应该开房,直接来我家算了。”

惊讶于宋桃兮的口无遮拦,陈言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宋桃兮天性如此,还是商令珏已经纵容她到这种地步了。

两人的关系真的已经这么好了?

“那个,容许我八卦一句,你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陈言瞟过司珥睫毛轻颤的模样,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或者说准备谈恋爱?”

“陈经纪人好讨厌啊,”宋桃兮眼睛笑成一弯月牙,语气甜甜地说,“问这种话题,让人很害羞耶,我和商商到现在还只是朋友而已。”

商令珏淡淡地扫过宋桃兮,小姑娘一撞上商令珏墨黑的眼眸,立刻就收敛起了跳脱的性格,朝陈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你别瞪我嘛,我都听你的了。”

后一句话宋桃兮是拉着商令珏的手,对她说的。

宾利后座上充斥着宋桃兮略带娇气的甜笑,和商令珏偶尔回应的清越嗓音。

一旁的司珥眼睫半垂,肤色透白,仿佛散发着寒气的剔透冰雪,生气微弱。

车辆平稳地行驶地山间,四周的枯枝上结满了薄脆的冰,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霜色,朦朦胧胧。

司珥的坐姿依旧矜持端方,她不时远眺窗外的雪景,不时看向她和商令珏隔着的间隙。

间隙很小,距离很近。

只需要伸出手,就能触到久违的温度。

其实,早上乍然之间,听见宋桃兮和商令珏的绯闻,司珥还没那么相信和难受。

可是,现在见到了商令珏,仅仅与商令珏隔着不到一只手的距离,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默默地看着左手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心里一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坍塌,某种她渴求不已的温暖正离她远去……

一直以来,固执纠缠商令珏的理由,好像瞬间成了一张薄薄的白纸,都不用撕,风一吹就碎成粉末。

自己根本不是商令珏最好的选择,甚至应该是最差的那一个。

女生如今脱胎换骨般自信洋溢,在各路人之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无数人为她赞许、喝彩,她已经光芒万丈,能够真诚又热烈地表达自己,再也不是当初大雨中,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和别人在一起,商令珏依旧能开开心心,幸福快乐。

会有更好的人珍惜商令珏,爱护商令珏,永远记得商令珏的点点滴滴。

而不是自己这个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前妻。

司珥都想不出,对于商令珏来说,会有什么好的理由选择自己。

是她在商令珏那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是她想要商令珏,是她不能没有商令珏。

这一切都已经和商令珏,没有了任何关系。

昏暗的座位上,或许是司珥的眼神太过灼热,商令珏心有所感般对上了女人的视线。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商令珏刚想抬手去试试司珥的体温,却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眼眸微敛,低声说,“让医生来看看吧。”

“……我没事,不用担心,”司珥怔怔看着商令珏收回去的手,心里苦涩更甚。

女生的手指冷白,修长好看,她们曾经十指相扣,现在却……是她不能握的手。

回头看向窗外,司珥紧咬着下唇,她清楚知道自己无法释怀,多么痛苦也决心还要执着。

是无法终止的喜欢。

“快到啦快到啦,”宋桃兮从浅眠中醒来,看见熟悉的景色,开心地说道,“马上到家了,商商我跟你说我家特别温馨,布置得超漂亮,你肯定会喜欢。”

商令珏直接反问道:“我们带这点东西够吗?会不会太少了?”

“也是哦,第一次见面的话,还是多准备点东西更好,它们两个比较挑剔,万一不喜欢你怎么办?”

“不过也来不及准备了,太仓促,”商令珏垂着眼,感受到司珥若有若无的目光。

宾利缓缓停在路边,宋桃兮跟司珥道谢说再见后,就先跳下车,冲向自己家别墅大门。

寒冷的风从车门处灌进来,吹得头发凌乱不已,商令珏单手把头发挽到脑后固定,扭头扫过司珥柔顺的乌发,用尽量正常的音色说道:

“我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商令珏直接下车,从后备箱拿上东西,刚想绕过车子,就看见司珥也开门下车,陷入这深深的风雪里。

两人隔着一步之遥,细雪如白云般飘散在她们身边。

冬雪在司珥的睫梢融化,女人矜贵冷艳的眉目染上水汽,冰肌玉骨,病色里也犹带妖冶妩媚。

“商令珏,我还能再见你吗?”

司珥定定地望着商令珏,漫天飞雪如樱花坠落。

她记得刚带商令珏回家的时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商令珏常常做有关父母的噩梦,惊醒后也只能在无声的世界里,一遍遍拉着小提琴。

即便商令珏那个时候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时候的商令珏是绝望的,现在的商令珏是从绝望泥潭里开出的花。

花开花谢,生机无限,也照耀了司珥自己。

风雪中,商令珏模模糊糊看不清司珥脸上的凄清寥落之色,只是隐隐能感受到女人声音的颤抖。

“乱说什么,信息时代,见面又不是什么难事,”商令珏踩在路边的枯枝上,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

她知道自己已经决定远离这个女人,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

“商令珏,那天我不是有意不来和你一起看流星的。”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商令珏双目蕴着点点温软之色,“快进车里去,外面冷。”

曾经司珥对自己说过永远,以前的商令珏是没有办法不相信的。

物是人非,现在的商令珏好像怎么也相信不了。

所以,在火鹤岛的时候,一定是因为在异国他乡,她昏了头,才想要和司珥重归于好。

破镜怎么能重圆,除非粉身碎骨,烈火灼身,裂成碎片,烧成灰烬,才可能重新融合。

可在那之前,真的有人能坚持到底吗?

雪地上,商令珏从司珥身侧越过,擦肩之后,没有回头。

看着商令珏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陈言把司珥推进车里,缓缓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她们这不会是要去……见家长?”

见家长?司珥回想起刚才这两人的对话,的确有这样的感觉。

宋桃兮的家人,应该会很喜欢商令珏吧,而不会像司家的那些人一样,眼里只看得到钱财权势。

“诶,司珥,当初你带商令珏去见过你父母没?”

“嗯,结婚第二天去的墓园,”司珥轻轻喘了一会,因为天气冷,右手已经隐隐作痛许久了。

“那你们也还算礼节周到,”陈言笑了笑,对上司珥空洞的视线,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快进门,林棠她们应该也快到了吧,”宋桃兮喊着还站在门口迟迟不动的商令珏,“我打个电话给她们。”

“好,”商令珏目送着司珥的车离开,黑色的车子在白茫茫的山间,逐渐缩小,然后消失。

“你要听什么CD吗?我家里可是收藏了很多名家的哦。”

“有纪晓的吗?”商令珏走进玄关,关上门,睫毛湿漉漉的。

“肯定有哦,她的演奏作品我爸可是全收录了的,肯定有你没听过的,”宋桃兮像是献宝似地带着商令珏往二楼走。

“不会,她的03版隐藏协奏曲,我都有收藏,”商令珏静静跟在宋桃兮身后,虽然语气认真,但眼神沉沉,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不是吧,那不是在很偏僻的小岛上,现场演奏的吗?”宋桃兮一脸惊讶。

“我爸带我一起去听的,我们有录下来,”商令珏露出怀念的神色,眉目间柔和温暖不少。

宋桃兮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纪晓。”

商令珏跟着浅浅笑了笑。

放着纪晓的小提琴奏鸣曲,宋桃兮带着商令珏去看了自己养的两条狗。

她们把袋子里的食物和玩具全都拿出来,两只边牧都开心得不得了,围着商令珏又拱又抱。

“呼,我还担心它们两个鬼灵精会不喜欢你,你就别想抱走它们的孩子,”宋桃兮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过来看看要选哪一只小狗。”

商令珏走过去,仔细看着还在襁褓里的睡觉的三只小狗,拍下了照片,发微信给林棠,询问她到底要哪一只。

几个小时后,林棠她们三个也带着酒水零食开车赶到。

趁着大雪天,五个年轻人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菌菇火锅。

一直待到第二天清晨,雪停了,Meet四个人才开车回公司宿舍。

之后的两周里,商令珏和宋桃兮先后澄清了莫须有的恋情,公司又趁机宣布Meet发行单曲。

一时间,Meet金曲频出的话题又冲上了热搜。

卧室里,商令珏忙里偷闲地察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这才发现今年她挣得还挺多,足够还完欠司珥的钱,还绰绰有余。

高兴完之后,她盘坐在床上,抱着吉他正要继续编曲。

手机突然“叮”地一声,收到一条短信。

【42消毒液:商令珏,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能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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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司珥当街与神秘人私奔◎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商令珏瞟过另一侧桌面上,她已经准备好的礼物。

一旁还放着一瓶精致的香水——那一年司珥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就是司珥一直用的那一款香水,只是商令珏在那之后没有开过封。

【你今年也不和粉丝一起过吗?】

商令珏拿起手机回复道。

她记得司珥的影迷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陪司珥一起过一个生日。

可惜,虽然司珥路遇粉丝签名拍照什么的,从不嫌麻烦也不拒绝,但偏偏对自己的私生活,边界感极强。

生日最多会请一些朋友来,圈内人都很少。

所以司珥出道这么多年来,她的粉丝最大的愿望,十年如一日地不变,就是近距离给她过一次生日。

【希望他们离我的作品近一点,而不是我。商令珏,你来吗?】

很快地,司珥就发来了回复,仿佛女人也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百无聊赖地抱着手机躺在柔软的床上。

等着自己的一个回复。

明明透过冰冷简单的文字,应该什么都感受不到。

短信结尾的问号,也只是一个正常的疑问句。

但商令珏莫名觉得那个小小的问号,很孤独。

这个世界上,记得司珥生日的人应该很多。

那么多人关心司珥的生日,那么多人在意司珥的存在。

可那个结尾的问号,依旧像是快被孤独淹没,就像海洋吞噬陆地,一切都沉进深海里。

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的一天,是司珥生命里普通寻常的一天。

可没人知道司珥到底想要什么,商令珏觉得自己应该也不知道。

身边的人都不了解她们,那她们俩又了解对方多少呢?

两个互不了解的人,也不被这个世界理解。从这个角度出发,她和司珥还真应该被分为一类。

快速在屏幕上点按,商令珏重新审视了自己写下的短信内容,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司珥,我应该会来的。】

发完短信后,商令珏放下吉他,穿着绒毛拖鞋,坐到书桌旁,拿出一只漂亮的钢笔,挤好黑色的墨水。

她想找一张干净整洁的A4纸,可翻遍整个书桌,除了五线谱纸,就只有一个小小的便签纸。

还是樱花粉色的,像极了读书时候,同学之间传来传去,写着八卦,小抄或者是表白的小纸条。

完整地撕下一张来,商令珏握着钢笔,在灯下犹豫许久,还是轻轻写下了几行字,再折上几折,放进装礼物的小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商令珏才关掉灯,慢悠悠地走到客厅里。刚好林棠敲门进来,给商令珏带了午饭和零食。

“商商,快过来吃饭,”林棠取下挡风的毛线帽子,把几个炒菜和米饭一起放在餐桌上,“我给你买了零食大礼包,果汁软糖,还有西瓜味的棒棒糖。”

“好的,我这就过来,”商令珏随手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撩开,半阖着迷蒙的双眼,从客厅走过去。

林棠正在摆两个人的碗筷,无意间瞟了眼商令珏。

女生简单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下身随便套了条刚好遮住大腿的短裤,露出两条白嫩笔直的小腿。

“你不冷吗?”

喝了一口温水后,商令珏摇摇头,眉眼间一片懒散的精致感,“暖气开得太大,你一会也会觉得热的。”

“我比较怕冷,”林棠撇撇嘴,坐下吃着鸡蛋羹,往日笑眯眯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郁闷的模样。

“怎么了?看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商令珏抚平额间微翘的小卷毛,突然想把头发染回黑色。

“我们要增加副团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一两个月前,杨姐就提过了,好像叫Meet-u。”

“呵呵,”林棠冷笑了两声,秀气的小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搞得我都不想干了,都什么鬼东西。”

闻言,商令珏轻轻蹙眉,尽量平静地说道:“这也算是比较平常的事,怎么会反应这么大?不过,是挺让人不开心的。”

“私人恩怨,”林棠犹豫了许久,吐出了这么四个字,“我只是想好好唱歌而已,本以为等了六年,我们Meet终于出道,就能好好唱歌了,但其实综艺节目、商业广告……”

商令珏点点头,她明白林棠的意思,一年里,能真正做音乐,跳舞的舞台少之又少,更多的精力都被消耗在人际交往,广告营销上。

“商商,如果我退团去做别的事,会不会很自私啊?”

“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商令珏挑开菜里的洋葱不吃,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像是扇形的小刷子。

林棠没想到商令珏会是这样的答案,她一直以为商令珏把成团看得很重要,“要是因为我,我们Meet不得不解散,你不会怪我吗?”

“去做想做的事就好了,不像我,总是那么犹豫。”

“你犹豫什么?”林棠有点惊讶,在她心里商令珏一直果断又酷拽,一点不像那种会犹犹豫豫的人。

“我挺想一直拉小提琴的,可自从被退学之后,好像离这个梦想越来越远,”商令珏自嘲地笑了笑。

就好像自己在十六岁后,一直缺了某种勇气,不知道怎么变回那个一往直前的自己。

“那你以前怎么不叫那个谁帮你,这种事对她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

“靠钱靠关系吗?”商令珏摇摇头,唇角微扬,额间的小碎发又翘了起来,“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把我捶一顿。”

“也是,你当初也没空降进咱们Meet里,还是自己考进来的,很有风骨啊,”林棠终于露出了笑容,打开手机刷着做菜视频说,“可惜司珥女神从不和粉丝一起过生日,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那就多刷几遍她的电影好了,她的作品那么多,不够你们看吗?”商令珏微微低头敛眸,又看见了手机里的短信界面。

和司珥的短信来往,停留在女人问需不需要派车过来接她,她短暂地回复了一个“不用”,成功阻碍了两人继续交流的可能。

“商商,你不懂,司珥对外界来说,太过神秘,越神秘越引得人想去探究,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或许吧,”商令珏纤细的手腕搭在桌边,垂下眼睫,神色淡淡的。

感觉商令珏好像不是很想讨论有关司珥的话题,林棠刚要闭嘴不言,就又听见对面人,嗓音清淡地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林棠心想我看你不是觉得这话题索然无味嘛,怎么又问了起来。

“司珥的神秘感,想听听你觉得她哪里神秘,”商令珏再次试图压平额前的小卷毛,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越来越烦躁。

本来想了很久的决定,也在今早收到司珥的短信后,隐隐动摇不已。

“怎么说呢,司珥女神太能给人安全感了,就她那种矜贵冷静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就想被她照顾,而且觉得会很幸福,”林棠歪着头思考,“但没人能真正触到她,她就像海角尽头,看得见永远到不了。”

“有那么神吗?”商令珏眸光微动,语气轻松地说,“会不会是你们的粉丝滤镜太重。”

“你都是住在海角的人了,当然和我们的感受不同,”林棠挥舞着勺子,以一种说不出嫉妒的眼神瞟着商令珏,“或许你说得对,真正的司珥其实也没多好,大家喜欢的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她。”

商令珏默然不语,其实无人了解司珥,只是因为,女人从来都死倔死倔地,拒绝所有人的接近。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够走进司珥的心,而不只是走近司珥。

身后的落地窗外是漫天飞舞的大雪,商令珏觉得自己,根本就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么一想,司珥也挺可悲的,大家爱的都是虚幻的她,无人知她真颜,”林棠轻轻一笑,埋下头专心干饭,仿佛她和商令珏并没有在讨论这种奇怪的话题。

**

一夜过去,昨天还大雪纷飞的天气,在商令珏起床的时候,已经消停下去。

虽然,天还是阴阴的,但好歹一脚踩出去,不会激起大片大片水雾般的雪沫。

这座城市因为大雪而变得色调简约,远山近处都漾着一片雪白。

城市依旧整饬有序,行人们有序地乘坐交通工具。

如果从高空俯瞰,就像一个个无趣、苍白,但听话的零件,被高压但无形的规则约束着。

商令珏背着一个旧的帆布包,从蓝白色的轻轨上下来,唇边呼出袅袅的白气。

她今天起得很早,跑到郊区去寻找灵感,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她啃着一个冷掉的照烧鸡肉饭团,走向17路公交车车站。

17路车开到司珥给她说的酒店地址,大概要两个小时。

生日宴会在四点开始,她的时间绰绰有余。

到达市中心的时候,还不到两点,商令珏提前一站下车,去便利店买了个热柠檬茶喝。

她今天穿着小黄鸭的黑色卡通厚绒衫,再加上黑口罩和绒衫的帽子,基本上把她的脸,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所以根本不会有人能认出她来。

就这么一会功夫,天空又下起雪来,马路上也堵车堵得厉害。

黑色的轿车车轮滚滚,压碎了一地浓墨重彩的梅花,馥郁的芳香混着冰凉的雪气,沁入每个人肺腑。

拿上一罐柠檬茶之后,商令珏刚走在人行道上,就差点儿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撞到。

只听见小女孩嘴里喊着什么“是司珥,司珥耶”,一边向不远处越来越多的人群里跑去。

商令珏抬眼一望,不远处的广场上,黑衣保镖双手大张,抵挡着一群人的奔来,像是玩什么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看着这一幕,商令珏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这些人脸上都是十足狂热的神情,像举着火把在荒原上,追逐捕捉传说中的九色鹿一般贪婪不顾一切。

甚至街对面的狗仔和媒体都不约而同地举着像机,拍了起来。

五个保镖纷纷围在司珥身边,但抵不过粉丝们的人多势众,只能连连后退,免得他们冲撞到司珥。

事情紧急,商令珏摸了摸口袋,结果根本没有一分钱,就连硬币都没有,更别说百元大钞了。

她猛地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个超高分贝的尖叫,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成功惊住了周围的一部分人。

商令珏清放出的声音,宛若平地一声雷,将那些拼命想靠近司珥的粉丝,炸得一愣一愣的。

趁着所有人都被这鬼里鬼气的声音震得发呆,商令珏长手长脚,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这些人。

把柠檬茶交给保镖,商令珏把背包里多余的帽子,给司珥戴上,靠在女人耳边轻声说:

“是我,快跟我走。”

细细的飞雪中,司珥感受到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牵住了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商令珏的脸,鼻尖就撞上了女生青涩温软的薄荷暖香。

其实,这样的情况,司珥并不是从未遇见过,以前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也会见到一群狂热的粉丝,追着她跑。

可是,她没想到今天会和商令珏相遇。

确切地说,是没想到她们会这么早相遇,明明相遇约在两小时之后。

今天要见到商令珏,和已经见到商令珏,这两件都是让她开心的事。

但她就是在冷风中,眼眶微热,仿佛有什么温热,无声地流下。

“好。”

司珥的声音如轻云落在枝桠上。

商令珏牵着司珥,往广场的另一个出口跑去,五个黑衣保镖默契地化身为一堵墙,挡住了暂时呆愣的人群。

幸亏两人都穿的是白色运动鞋,牵着手一起跑的速度也不慢。

等狂热的粉丝们,发现这个穿着黑色绒衫,看上去像个高中生似的女生,带着司珥跑了的时候,商令珏她们已经快要离开这个广场了。

“我靠,什么人敢半路截胡!”

“追啊,有人拐带司珥,我们怎么能忍。”

“拍到没,拍到带司珥走的那个人没?”另一边的狗仔也朝司珥和商令珏跑掉的方向追去。

“我去,那人裹得太严实,拍到了也看不出是谁。”

“算了,反正热搜有了,就叫司珥当街与神秘人私奔上演全城热恋。”

大雪纷纷扬扬,两人牵着手往前跑,女人同样穿着黑色的绒衫,唇色因为跑动而嫣红娇艳。

雪花浩荡地迎面飘来,吹起她们的长发,零落在女人清冷的眉间,女生乌发飘逸,其间夹杂着点点白雪。

她们身后跟着一群黑压压的人,那些人举着手机,就好像在追着仇人,喊打喊杀。

“想不到,他们还挺契而不舍的,”商令珏轻笑了一声,桀骜的眉眼神采飞扬。

“嗯,再跑一会,估计就追不上了。”

司珥微微有些气喘,她被握住的那只手,渐渐温暖起来,让她忍不住侧头看向身旁的女生。

甚至隐隐生出冲动,想要把现在拍下来。

她不知道,像现在这样的时间,她一生会拥有多少次。

能与商令珏携手奔跑,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抛在身后,其他人追逐,喊叫,疯狂,都与她们无关。

而她们在大雪中奔驰,一路向前,像是私奔,也是逃亡,随性而起,浪迹江湖。

穿过一条街道,两个商场,三个小巷,她们身后的狂热粉丝,终于跟丢了方向。

此时,站在仿若直入云端的楼梯前,商令珏额间沁出薄汗,心底莫名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仿佛她和司珥,一起经历了一场盛大的逃离,信任让她们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

“这是条近路,上楼再穿过去,就到酒店了,”商令珏平复了呼吸,这才回头看向靠在墙边的女人。

司珥轻喘着呼吸,乌发散落,眼尾沁出一连串生理性的泪珠,晕在嫣红的眼周,颓靡而脆弱,仿若薄薄的玉坠,欲碎不碎,将破不破。

“司珥,你还好吗?”

眩晕过去之后,司珥才缓缓开口:“已经好多了。”

发现司珥右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商令珏走到女人身前,把背包背到前面,再缓缓半蹲。

“自己趴上来。”

“嗯?”司珥单手按在帽沿上,鼻尖沁红,小小的鼻音旖旎又可爱。

“我背你,”商令珏嗓音清清淡淡,耳尖的朱砂痣在发间若隐若现,“别耽误时间了。”

“会不会太重?”

“你167,90斤,这还重?”商令珏侧头瞄着司珥,狭长的凤眼陡然眯起。

“那你要是累了,就赶快放我下来。”

“你别对着我耳朵说话。”

听见商令珏略带怨气的语调,司珥愣了一瞬,才低低答了声好。

然而,商令珏敏。感小巧的耳朵已经红了个彻底,又热又痒。

商令珏背着司珥,偏偏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安分,看似乖巧体贴,担心自己累着了。

其实,带着幽香的热气一直萦绕在自己耳边,痒痒的,莫名勾人。

这一阶的楼梯,特别长,转过好几个弯,都还剩下一截路。

司珥静静趴在商令珏背上,听着两人重合的心跳。

即便走了许久,商令珏的呼吸声也同样平稳。

商令珏体力这么好,可能是因为有马甲线的缘故。

司珥闻着淡淡的薄荷清香,这些天来,心里的不安和酸涩,都渐渐淡去。

化作柔软的安宁。

“司珥,现在几点了?”

艰难地看了眼手机,司珥鼻音渐重,“三点多了。”

“可能还要走一会才到,我们耽误这么很多时间,会不会太迟了?”

“不迟,”司珥伸手替商令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难受就睡一会,路还很长,”走完楼梯,商令珏站在空中栈桥上,往下一望。

果不其然,还有几个不死心的粉丝追到了这来,只是对这长长的楼梯望而却步。

“好。”

趁着商令珏不知道,司珥左手轻捻着女生的头发,慢慢闭上眼,竟然还思考着要不要悄悄剪一撮下来。

四十多分钟后,商令珏终于抄小路,来到了司珥定下的酒店。

走进宴会厅,她才明白司珥为什么说不迟,因为这里根本就空无一人。

偌大的宴会厅里,只有自己和司珥,面对着满室的鲜花。

大厅墙面上绘着银白色的藤蔓花纹,珐琅工艺的吊灯光芒柔和自然,圆形的橡木餐桌上摆放着纯白的餐巾。

司珥还在睡着,略略皱着眉。

商令珏动作尽量轻地,把司珥放在沙发上,再脱下绒帽衫盖在女人身上。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司珥的朋友和宾客再怎样,也不该迟到这么久。

这就意味着一件事,司珥只邀请了自己。

坐在司珥身边,商令珏拿出背包里的生日礼物,神情愈加复杂。

她本不应该答应司珥参加生日宴会,但她答应了。

她应该只带着美丽的礼物来,但她没有。

看着司珥清艳绝俗的睡颜,商令珏内心隐隐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么优柔寡断的人,连告别都犹犹豫豫,思前想后。

就在这么一秒的犹豫间,司珥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醒来,鼻尖还透着几分红。

“糟糕,四点多了,我来不及,”司珥一看时间,顿时蹙着眉懊恼地讲出了声。

“来不及什么?”

“秘密,你一会就知道了,”司珥朝商令珏露出一个灿若玫瑰的笑来,美艳又生动,“这是礼物……吗?”

酒店的灯光下,精致简约的刺金黑色小盒子无处遁形,商令珏漂亮卷翘的睫毛微微垂着,她压下心中的犹豫,“嗯,给你的生日礼物。”

司珥从商令珏手里接过小盒子,眉眼端得是散漫慵懒的冷艳,唇角却勾着又软又甜的弧度,“商令珏,谢谢你。””

“不用,”商令珏扫过司珥眼底的欣喜之意,微微闭了闭眼。

这时,宴会厅一侧的金色小门打开,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人,朝她们两人走来。

“司珥,说好四点的,你竟然也会迟到?”

循声望去,商令珏顿时怔住了。

来人竟然是纪晓,世界排名前几的音乐大师。

纪晓穿着低调但考究的双排扣西装,袖口还滚着银边,衬得她身材修长又不乏贵族气质。

纪晓冲着发呆的商令珏,友好一笑,“司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天才小朋友吗?见到真人,感觉更眼熟了,我以前肯定听过她的演奏。”

司珥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商令珏手背上,示意她不要紧张。

女人微抬下巴,眼波流转,飒爽冷艳,“嗯,那你之前还那么不愿意来?”

“哎呀,我以为她是流量爱豆……”纪晓笑得斯文大方,又朝司珥双手合十。

“流量爱豆不比你年轻,还比你强,”司珥站起身,睨了纪晓一眼,又转身对商令珏说,“你和她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了,晚点再过来。”

“你去做什么?”乍一下遇到一直崇拜的音乐家,商令珏第一次露出微微有些局促的紧张表情,像个来到陌生环境的小猫。

了然于商令珏的小紧张,司珥侧眸,左手轻轻抚上商令珏的头发,压了压女生额间的小碎发,“我一会就回来,你和她想聊什么聊什么,她不会摆臭架子的。”

说完,她还扫了一眼纪晓,眼里含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什么啊,司珥你说得我跟欺压后辈的大坏蛋一样,”纪晓失笑不已,唇角微弯,笑得温良。

司珥离开后,纪晓指了指一侧的天台,说:“去那边坐着聊?司珥好像有给我们准备下午茶之类的点心。”

“好,纪前辈您先请,”商令珏狭长的眼睛轻敛,映着雪色的眸子,澄澈如琉璃。

酒店的后厨里,司珥换上了厨师服。

陈言看着司珥做菜,速度慢得要命,她不忍问道:“你确定不需要人帮吗?”

“嗯,想让她吃一次我亲手做的饭,”司珥右手轻轻固定着生姜,切出的姜片有些歪七八扭的。

“又不是没吃过,你一天天恋爱脑。”

司珥停下切菜的动作,精致的下巴微侧,眼眸掠过陈言,看向另一边的案板。

神情清冷如月。

陈言莫名抖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司珥说道:

“帮我把白糖拿过来,谢谢。”

“行吧,你慢慢做,我看你要做几个小时。”

“上次三个小时就完成了,这次应该不会更久的。”

“是是是,你在做饭上也天赋异禀,晚点李医生会发你的诊断结果过来,你自己心里有点数,”陈言把白糖递给司珥,无可奈何地离开了酒店。

酒店天台上,隔着一张原木桌,商令珏和纪晓面对面坐着。

桌子上放着白色的骨瓷杯,泛着淡红色茶冒着袅袅的白气,中间的小碟子里是一叠蓝莓松饼。

侍应生穿着纯黑色的燕尾服,用银盘托着一大杯温热的牛奶,放在桌前。

因为酒店的暖气开得很大,就算她们头顶只打着一把大伞,半暴露在雪天的室外,也不觉得有多冷。

吸着略带寒意的空气,倒让商令珏清醒了许多。

“试试茶吧,我带回来的,纯正英伦风格,”纪晓笑着看向商令珏,“不过,你更喜欢喝牛奶?”

“嗯,从小喝习惯了,”商令珏轻轻笑了笑,她知道这又是司珥特地让人送的牛奶。

幸亏没送旺仔牛奶,不然幼稚死了。

“司珥在过去几年里,一直向我推荐你,”纪晓耸耸肩,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她那个人容易护短,我根本没相信她夸你的话。”

浅尝一口热牛奶,商令珏眉心蹙了下,缓缓问道:“那您这次又是为什么同意了?”

纪晓打开手机,在微信界面放了一段视频。

是Meet前几个月在海边的那场小型演唱会,商令珏有拉了好几段小提琴曲。

“视频是司珥发给我的,你家里的事,我们这些人都有所耳闻,还以为你会就此沉寂下去,没想到有天赋的人,也还在努力。”

“司珥她……为什么要向您推荐我?”商令珏轻撩眼睫,语气迟疑地问。

“欣赏呗,”纪晓单手撑着头,笑得有些夸张,“当然除了欣赏,肯定还有那么点私心,不然也不会年复一年,讲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可能是刚才在雪地里奔跑的缘故,商令珏清冽的嗓音带着零星的低哑,“原来是这样啊。”

“嗯,你拉小提琴的运弓手法很是独到,连音奏法,的确让整个曲调具有悲怆、蓬勃的生命力,我很喜欢,也能感到你情绪的丰沛和呐喊。”

两人就这么坐在细雪纷扬的天台上,就音乐方面聊了三四个小时。

蓝莓松饼被纪晓吃了个底朝天,就这她还叫人送了一份蟹黄小笼包和鱼丸汤,和商令珏边聊边吃。

“小商,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商令珏知道自己一直在不断走神,她只能连连道歉,“纪前辈,对不起,今天我有点心事。”

“没事,毕竟司珥的生日嘛,以后我们一起交流的机会还有很多,”纪晓又招手说要打包一份灯影牛肉带回去吃。

“前辈,你现在吃这么多,一会还吃得下吗?”见纪晓把面汤都干完了,商令珏微微讶然。

闻言,纪晓无奈一笑,站起身来,摇着头说:“你以为今天司珥有准备我的饭菜吗?我现在不吃饱,一会被这个狠心的女人赶走,晚上就得饿肚子了。”

纪晓话音刚落,司珥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外套着一件长风衣,出现在天台门口。

“商令珏,吃饭了。”

女人睁着一双含水的剔透眸子,漂亮湿润的嘴唇微张。

她今天打扮得很是素淡,乌黑的发丝用木质抓夹夹起,简约优雅,随性自由。

然而,普通又简单的木夹也因她美艳动人的脸庞而特别起来,虽然随意却处处透着堪比钻石的闪耀和贵气。

“好好好,那我走?”纪晓用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司珥,企图唤起女人的一丝怜悯之心。

“嗯,你走吧,”司珥长睫轻撩,柔软的指腹揉了揉犹带倦色的眉宇,“下次再来。”

纪晓长叹一口气,笑容典雅贵气,“果然,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主场留给你们。”

看着纪晓离去的背影,商令珏犹疑地问:“真的不让纪前辈留下一起吃饭吗?”

“不了,”司珥素白的脸上绽开一缕笑容,仿佛素淡的工笔水墨画晕开浓烈的瑰丽色彩,“而且她吃不惯中餐的。”

商令珏内心的疑惑更深了,她怎么记得纪晓最喜欢吃的就是中餐。

等天台只剩下她们两人,司珥引着商令珏进到一间稍小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采光很好,房顶中央有一大扇的天窗,中间镶嵌着色泽瑰丽的磨砂玻璃,上面积了些今天的新雪,晶莹通透,漾着淡淡的霜色。

两边还摆放很高的书架,烫金大字的书本一排排整齐排列,悠扬悦耳的蓝调音乐声量刚好。

温馨安宁得像是商令珏一直向往的世外桃源。

整间屋子雍容典雅得更像是家里的书房,而不是什么酒店。

屋子里的温度刚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以及桌上还有丰盛且卖相还算不错的食物。

桂花酒酿丸子、蛋炒饭、滑蛋牛肉、清蒸大闸蟹,还有……冰糖葫芦。

这一桌的彩色,和结婚纪念日商令珏给司珥做的那一桌,有几分相似。

至少都有冰糖葫芦。

仿佛时光倒流,一切都没有改变。

偶尔,司珥等着她回家吃饭。

偶尔,是她等着司珥。

总是能等到的。

可一切又都变了。

“天窗能打开吗?”商令珏突然觉得这个小屋子很闷,闷得她感到很难受。

“嗯,可以的,”司珥清冷妖冶的脸上笑容高贵又温柔。

按下遥控器的按钮,天窗缓缓向两边推开,不时有雪花落进来,在半空中化作一片乳白的雾气,飘飘渺渺。

站在圆桌前,商令珏听见司珥正在拆开自己送她的礼物。

里面是一根红白相间的手绳,像是薄雪覆在桃花瓣上,仿佛逸散着雪水的清冽与甘甜,昳丽悱恻。

“换上新的红绳吧,把旧的那个丢掉好了,”商令珏看着一桌子散发着的热气的菜,神色复杂,垂眸轻声说。

司珥一时有些不解,自己脚踝上系着翡翠坠子的红绳,是商令珏以前给她的。

也不算旧。

为什么要把旧的丢掉?

司珥打开盒子里的粉色小纸条,纸条上是商令珏漂亮工整的字迹。

[生日快乐,我想了很久,戒指还是还给你,我们也到此为止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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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宋桃兮,你怎么会在这◎

满室寂静,只有雪花飘落,化为冰水还有一丝声音。

司珥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雪白的裙摆随着女人的轻颤,漾起细微的弧度,仿佛一朵盛开在飞雪里的白色玫瑰。

即便花瓣零落,也了无痕迹。

“商令珏,”司珥半垂着眼,泼墨似的睫毛上下眨动,如同欲飞不飞的蝶,茫然无措,还妄想着最后挣扎,“我们不是说好,互相了解吗?”

“你大可不必了解我,”商令珏站在天窗下,任由冷风吹乱自己头发,“如果太难忘,把我当个笑话看,一笑而过吧。”

司珥樱粉色的唇被她咬得一片殷红,她轻轻抬眼看向商令珏,桃花眸里旖旎的水光,破碎而寒冷。

还是她记忆中桀骜精致的漂亮女生,却在不断地离她远去。

爱情是件蛮不讲理的事,分离也是吗?

事已至此,所有的欢乐和期待都需要交付代价。

过了许久,司珥茫然失措地抬头,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已经失了焦点,幽幽的,像是荒芜的沙漠。

她无意识地仰头,纤长脆弱的睫毛落下细小的冰晶,她木然地看着色彩美丽的磨砂玻璃,眼神渐渐苍白。

这就是失去。

是两人走到终点,是诀别,是永远不可挽回。

是再也不能握的手,是再也无法碰触的温度。

是再说多少遍“对不起”也无法改变的结局。

“这些菜,你不尝尝吗?”

司珥殷红的唇间仿佛溢出甜甜的血腥气,她的声音虚弱暗哑得像是雪天疲惫至极的旅人,却美得让人心碎神往。

“好……还是不了吧,”商令珏从小盒子里,拿出那枚翡翠戒指,放在手心垂眸细看。

碧绿色的翡翠反射着迷人的色彩,优雅温润。

“司珥,戒指还是给你吧,”商令珏站在司珥身边,轻轻捻着戒指,放进了司珥手心里,“它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翡翠戒指静静躺在司珥瓷白的手心,碧到发乌的翡翠,突然从中间的一条小缝整个裂开。

“商令珏,它碎了,”司珥神情依旧清冷如月,握住戒指的指尖隐隐发白,女人的声音愈加颤抖,仿佛风中落下的枯叶,“我们该怎么办?”

“就这样吧,碎就碎了,只是戒指而已,换一个就好。”

听到这句话,司珥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微弱的东西,倔强地闪动,最终熄灭了。

她们头顶的珐琅吊灯依旧璀璨明亮。

商令珏感到右心口升腾着熟悉的疼痛感,她尽量冷着一双眼,不断告诉自己——

这不过是人在悲伤场面里,为自己找来难过的感觉。

应景而已。

她和司珥曾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也有过很糟糕的经历。

好与坏都没有忘记,静静地就在那里,任由你想忘记还是想记起。

回忆一直是公平的,尽职尽责,不偏不倚。

是人在使用回忆时总有失公允。

“之前的红绳都旧了,万一哪一天断开,把你父母留下的翡翠摔碎了,怎么办?”商令珏说话的口吻温柔,她缓缓蹲下,挽起司珥的裤脚,“我新学的编织手法,比旧的更好看,我帮你换上。”

商令珏的声音很温柔,可是越温柔,司珥却觉得心口越疼了。

精致细嫩的脚踝上,水滴状的翡翠坠子雍容贵气,微光迷醉,撩人心弦。

商令珏手法熟练而轻柔地取下旧的手绳,换好新的上去。

发烫的指尖触上女人微凉肌肤,两人皆是微微怔愣,久久没有说话。

“司珥,以后好好听陈言的话,你看你,身体这么差,”商令珏低着头给司珥整理着裤脚,让女人坐在了杏仁色的丝绒沙发上,“今天和我跑两步都喘。”

司珥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伸手抓住了商令珏的衣摆,莹润如玉的指尖微微发白。

旧的红绳是她们相遇时,商令珏亲手给她编的。

现在商令珏编了一个新的给她,她们却要分别了。

何其讽刺,何其……残忍。

“还有我欠你的钱,这个月就能还清了,”商令珏语气轻柔地说道,“对了,以后吃巧克力,一定要小心。”

好像真的没有相欠的了。

似乎上天都不忍心打扰此刻两人独处的宁静,天窗灌进来的冷风小了许多,雪花融化得更快。

一室温凉。

直到商令珏的手机铃声响起,才打破她们之间莫名寂静的平衡。

“商商,你在哪里呢?今天晚上有空不,好久没见,甚是想念,”宋桃兮爽朗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带着十足的开朗活力。

“我现在有点事,你过一会再——”

“除了工作,你还有什么事比跟我在一起更重要呢?”宋桃兮娇滴滴地说道,“我在星格大厦附近啦,你最近不是很闲吗,还不把时间留给我啊?”

拒绝的话在嘴边,商令珏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宋桃兮又笑着说:

“我不管,你不可以拒绝我,你不来找我,我就去你宿舍门口蹲你,蹲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宋桃兮,你别闹。”

“我不管,我等你三个小时,”宋桃兮说完话,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把手机放好,商令珏低头替司珥拂去乌发间的落雪,“勉强下去,我们都很痛苦,不是吗?”

“商令珏,可是我不怕,你很怕吗?”

想起那天在海边没等到司珥,商令珏就感觉那种深入肺腑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和司珥在一起她会很快乐,可会不会其实只是一场重蹈覆辙?

她已经是个胆小鬼,没有勇气再赌了。

越在意什么,就越容易被什么伤害。

不愿再回想下去,商令珏把司珥的发撩到耳后,看着女人微红的眼眶,轻轻说:“我怕,所以我要走了。”

她能看见司珥眼眶湿润发红,缠上了凡俗情。爱的仙女也依旧美得让人心颤。

两人维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天窗飘雪,还有侍应生进来将一旁的壁炉生起了火。

说不上是冷还是热。

直到司珥的电话响起,商令珏才如梦初醒般,低声说道:“那……我走了。”

刺耳的手机铃声不知疲惫地响着,司珥端坐在沙发上,乌发雪肤,凛然美丽,仍然是孤高骄矜的公主。

商令珏背着背包离开酒店时,天色微暗,温度却更低了。

她将绒帽衫的帽子戴上,顶着寒风慢慢走着。

可能是喝了热牛奶的缘故,她并不觉得很冷,只是大脑一直在放空。

明明是自己作出的决定,她应该觉得一身轻松,也应该觉得是一种解脱。

她或许应该开心,但周身却无法驱散那股萦绕不去的寒冷。

“嗨,商商,”宋桃兮拿着一罐桃子汁,朝商令珏冲了过来。

路灯亮起以后,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所以宋桃兮十分招摇的动作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商商,好久不见啊,”宋桃兮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脸,“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宋桃兮,你怎么……会在这?”商令珏语气迟疑,她双手插兜,墨黑的小碎发微微有些长,几乎搭在她的睫梢上。

“什么啊,我刚才不是又给你打了个电话,问你在哪里,不过你刚才在电话里就晕晕的,”宋桃兮看着商令后魂不守舍的样子,疑惑不已。

“是吗?”商令珏揉了揉被冷风吹得有些干涩的眼睛,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那根旧的红绳。

“你是不是被冻傻了?神神叨叨的,”宋桃兮和商令珏并肩走在一起,不时仰头看着天空,“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大暴雪,我们晚上要不要通宵玩游戏,早上起来看雪。”

“通宵玩游戏?”

“对啊,有一关的神兽,我总打不过去,那里面的机关好复杂,但我就是想去救公主嘛,你今天晚上帮我打打?打完我请你吃香辣蟹。”

伸出手感受雪花融化在指尖,商令珏双目还是一片迷惘之色,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

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不了其他的决定。

现在的她,虽然没了当初离婚时的坚定和对司珥的完全不在意,但她感觉自己还算清醒。

“诶,你怎么不理我啊?傻呆呆的样子,蠢死了。”

被宋桃兮摇晃着手臂,商令珏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她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今天晚上会下大暴雪,特别冷,再晚的话,可能会堵一晚上车,都回不去家,然后是我需要你帮我救公主啦,救完公主,我请你吃香辣蟹。”

昏黄的路灯下,商令珏突然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前,关东煮的香味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飘出来。

朝便利店里看了眼,宋桃兮这才发现商令珏不走了,“你怎么不动了?想吃关东煮?”

“不,我很少吃辣。”

商令珏盯着自己月光下的影子。

然后,一下转身往回跑去。

速度快得让宋桃兮根本反应不过来。

“喂,不吃辣就不吃辣,你往回跑什么啊,有东西忘带走了吗?你等等我啊。”

远远地,宋桃兮看着商令珏,边跑边挥手。

“桃兮,你先自己去玩游戏吧,我还有点事没做完。”

“什么人呐这是?”宋桃兮在寒风中目瞪口呆,只能跺跺脚,却无可奈何。

穿过几条街道,商令珏一路跑回了酒店。

从旋转门直走按下电梯,直达36楼。空旷的顶层,只有宴会厅门前站着两个侍应生。

商令珏背着包跑得气喘吁吁,压紧帽子直接推开宴会厅的门走进去。

径直穿过灯光璀璨的大厅,她重新回到那间小屋子里。

小屋子的门还维持着商令珏离开时的模样,虚掩着,偶尔逸出冷风,像个被世人遗忘的冰洞。

“商令珏,你回来了。”

小小的房间里中,女人抬起头,美丽的脸上带着迷茫的神色,头发湿润像是深海的女妖,却仿佛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自内心的欢喜。

天窗依旧打开着,冷风灌进房间,仿佛全世界的雪都落在她肩头。

她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睫梢还挂着薄薄的雪。

像是孤立在世界尽头的梨枝,遍染寒凉。

司珥单手抱着商令珏的帽子,仿佛不拥着什么,自己就会不再存在。

房间里落下许多雪,地板上的灰色羊绒地毯被浸湿一片。

“你不冷吗?怎么不回去?”

站在司珥面前,商令珏发现女人脸色苍白,眼角却映满绯色。

日落月初,女人无瑕的容颜上光影变幻,美得雍容飘渺。

“忘了,”司珥看着商令珏衣服上的小黄鸭,试探般地伸手触摸,低声喃喃自语,“你是真的吗?”

“是真的,”商令珏替司珥抚开身上的薄雪,眉心紧拧,“要下大暴雪了,我帮你打电话叫陈言来接你。”

商令珏刚拿出手机,在房间里踱步找了个信号比较好的方向。

司珥却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哑哑地问:“商令珏,真的没办法了吗?真的吗?”

淡淡的幽香里含着泠冽的水汽,清艳绝尘。

女人往日水光潋滟的桃花眸里,含着一丝绝望之色,空空的,宛如破碎的琉璃。

“我……不知道,或许会有办法,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所以要赌一个概率吗?”商令珏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女人冰冷的手。

两人十指交缠,司珥轻轻地说:“我要赌,你赌吗?”

“可是久赌必输,我不想再当一次输家,”商令珏神色黯淡,“如果我们的感情是死结,把它忘了不是更好吗?”

商令珏转过身,和司珥面对面站在幽幽的光影下,雪花反射着淡淡的光。

女人仰着头,樱粉色的唇瓣抿得很紧,眼底掠过一抹倔强,好像在告诉商令珏,那个死结,她永志不忘,至死不忘。

商令珏眼底徜徉着冰冷和决绝,所说的话里也毫无转圜的余地。

可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过司珥湿润的发丝,像是照顾被淋湿的小猫,怕她孤单寂寞无处可依。

“就像忘记别人一样,把我也忘了,你去试试,应该不难。”

以前,司珥总觉得商令珏是固执倔强的小孩,但现在她才是那个执著的、不讨人喜欢的、百般纠缠不肯解脱的人。

“忘不了,”司珥的脸轻轻贴在商令珏手心,她明明脸蛋素白,却仿佛上了浓妆般透着极致浓郁的美艳,“你不是别人,你不一样。”

“可是,我们俩太不一样了,你的世界我远远无法触及。”

“我会让你能够触及,”司珥定定地看着商令珏,即便心中泛着无力感,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决绝。

“你吃着烛光晚餐配红酒,我坐在路边用炸鸡配可乐,我们之间从市中心到郊区,隔着无数荒芜之地,我们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曾经产生过不应该的错误交集,所以也不应该再继续。”

雪下得很大,就像相遇那天的雨。

司珥再一次听见商令珏如此坚定地说她们的相遇是错误。

“不相配还要相爱,会被天公地道惩罚的,”商令珏的黑发沾满雪花,如玉的脸庞依旧扬起淡淡的笑容,“那样会很痛苦。”

“我真的让你很痛苦吗?”司珥难过地闭上眼,卷翘的睫毛颤抖不已,宛若风中的蝶翼,她的声音被风雪裹挟,寒冷而遥远。

女生叛逆桀骜的眉眼间,透着种虚无的极致美感,纵情燃烧,睥睨生死。

商令珏心念微动,就好像心口突然被一团软软甜甜的棉花糖抱住了,“是的,但也得到了同等快乐,世上的东西都有价格,买不起的东西就不买了。”

“商令珏,”司珥喃喃自语,手心冰凉,指尖发烫。

“姐姐,其实我一点也不乖,我时常想痛骂这个世界,甚至憎恨这一切,我不是你需要的那种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完美伴侣,”商令珏自嘲一笑,“你是纯白色的话,我就是脏兮兮的灰色,我会弄脏你的。”

尘埃应该和灰烬在一起,而丝绸不应该妄图下凡和尘埃待在一起,会被烧成灰的。

再次听见商令珏叫自己“姐姐”,对司珥来说,恍如隔世。

女人强忍着不哭,却不敌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伸手抚着商令珏的脸,摇头说:

“不是的,你乖巧也好,叛逆也好,是我一点也不好,是我让你那么难过。”

“姐姐,和需要你的人在一起,远比和你想要的人在一起,更幸福。”

司珥怔怔地愣住,而后用力地摇头。

商令珏清楚明白司珥这样的身份地位,就该匹配一个高雅大方的世家小姐,两人琴瑟和鸣,天造地设,而不是自己这种骨子叛逆桀骜,顽劣不堪的不良少女。

还那么胆小,那么敏感。

她们不相配啊。

“我不想要我需要的,”司珥眼角洇出一片红迹,晶莹的泪珠在白皙漂亮的脸上滑落,“我只要我想要的。”

“商令珏,我爱你,因为你是你。”

“姐姐,我只是没有信心和你走下去,我可能会发疯。”

司珥发疯般地想和她在一起,她却发疯似地害怕。

她们爱上对方的理由,或许一模一样。

因为你是你而爱你。

所以分离的理由是不是也可以一模一样。

“姐姐,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我们的相遇注定是一场悲剧,如果明知道结局,我们还要继续吗?”

如果心动,撕裂,反戈,都是命运安排的悲剧序幕。

那么明知道结局,你还会情愿在人群遇见她吗?

“我不会让它成为悲剧,”司珥注视着商令珏,纤细手指用力攥着衣服袖口。

人群熙熙攘攘,自己第一眼总是看见的商令珏,第一次是,永远都是。

后劲这么大,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想要遇见商令珏。

“姐姐,其实是我没有勇气,如果注定是悲剧,为什么要继续?”

商令珏知道司珥有冲破世俗偏见,有应对的勇气,可是自己没有。

她们在一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生出各种各样的阻碍来阻止她们。

这个世界不喜欢她们两个在一起,是不是就要与这个世界为敌?

她曾想与世界为敌,抵抗过,奋战过,却失败告终。

然后她失去了父母,又差点失去音乐。

“姐姐,或许像我这样敏感又脆弱的人,应该被分类为懦夫。我不喜欢这样的分类法,因为分得好准,”商令珏自嘲一笑,“姐姐,你怎么能爱上我这样的懦夫呢?”

“可是,阿令,”司珥轻轻触着商令珏的脸颊,眼泪大滴大滴从她的眼尾滑落,打湿她本就不再完美的妆容,“我不在意这个世界怎么样,但你想怎么样都好。”

“我听你的。”

商令珏不由自主地抚上司珥的手,能感受到女人在轻轻地颤抖,仿佛素白瘦弱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那惊涛骇浪般的……绝望。

司珥静静靠在商令珏同样湿透的怀里,原来商令珏说的很对,她们俩的分离不可逆转,是自己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商令珏的平静。

是她自始自终都那么自私。

“雪下这么大,我送你回家?”商令珏等司珥平静下来一些后,低声地发问。

“好。”

商令珏让人拿来了打包盒,把桌上的菜一一打包起来,放在背包里。

把帽子再次给司珥戴上,商令珏从包里递了把伞给司珥,“一会把伞打好,再淋到雪,会生病的。”

司珥拿着伞还没反应,就又被商令珏背了起来。两人一路从酒店离开,行走在雪夜里行人寥寥的街道上。

对她们来说,都是难得的寂静。

司珥撑着黑伞,柔若无骨地趴在商令珏背上,呼吸着沾上雪气的薄荷甜香,她的声音尾调拉得极长,听上去又甜又绵。

“阿令,一会回家一起看《西游记》吗?”

“好啊,”听着司珥貌似轻松愉快的语气,商令珏轻轻笑了笑,呼出白气,“然后再把菜热热,边看边吃。”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经关门,商令珏穿着防滑运动鞋,偶尔踩到树上掉下的枯枝,发出小小的噼啪声,听上去莫名的安静和悦耳。

这里离市中心的那间独栋公寓不远,司珥把伞上的雪抖落了三次之后,她们就回到家了。

司珥洗过澡后,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着被热水蒸腾的嫣红。

那桌被带回来的菜,已经热好了放在家里的长桌上。

电视机里也已经播起了,两人都喜欢看的电视剧。

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晚上,却可能是最后相处的时光。

商令珏坐在桌边,把每一个菜都尝了一遍。

味道意外地很好,远超司珥做猪肝菠菜汤的水准。

说明司珥肯定学了一段时间的做菜。

“好吃吗?”司珥擦着头发,纤细白皙的右手隐隐露出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很好吃,”商令珏轻轻扬起眉毛,凝视着司珥的眼睛,“真的很好吃,谢谢你。”

“那就好,剩下的冰糖葫芦还可以冰着,下次吃。”

“好。”

商令珏笑笑,准备起身离开。

在她刚刚打开大门时,身后司珥的嗓音清清淡淡,暗含软软的请求。

“你别走,再陪我一次好不好?”

司珥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还是那么柔软,那么动听。

泪水流过的面颊,像是被露珠沾湿的玫瑰,仍旧是高雅矜贵的容光。

商令珏停住了,她转过来凝望着司珥,和背后的夜空,瞳孔中仿佛有星海的倒影。

女人神色清软,长发纤腰,周身笼着淡淡的辉光,幽幽的冷香让人联想到遥远的莲花盛开。

两人一起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司珥先关掉了台灯,借着雪光看向商令珏。

“睡吧,今天你肯定累了。”

知道司珥是指自己背着她走来走去,太耗费体力,商令珏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感觉一阵从心里涌出的疲惫。

脑子里出现一个小小的说客:

既然还纠结,还难过,为什么非要因为害怕而拒绝?

再试一试,又不会死。

她猛地闭上眼,还是心狠地赶走了心软的自己。

这一夜过得很快,快得司珥不敢闭上双眼。

又仿佛很慢,慢到她以为会有奇迹出现。

可惜没有。

天刚刚破晓,商令珏轻轻起身,从床边走过,司珥微微睁开眼睛,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她的离开。

垂下的手张开又攥紧。

天光终于大亮,司珥缓缓起身抱膝,眼神落在脚踝的红绳上。

商令珏选的手绳材质很柔和,编的也很精巧。

她会一直戴着。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司珥下意识偏头看去。

是李医生发来她近期的诊断报告。

[……右手手臂恐有神经性损伤,可能留下后遗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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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看着商令珏和别人在一起◎

司珥将手机打开,定定地再次阅读了一遍诊断报告里的每一个字,然后又把手机放在一边。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虽然陈言一直对她右手的伤,吞吞吐吐避而不谈,但手是自己的。

严不严重,什么情况,自己能一点数都没有吗?

女人看向右手纠缠的伤痕,无声地笑了笑,素白的脸蛋因这浅淡的笑容,靡艳秾丽不已。

连带着可怖难消的伤痕,也如重瓣花开似地透出浓墨重彩的光华。

自从受伤之后,她就慢慢习惯用左手做事,只是她以后还能画画吗?

如葱玉般的手指来回蜷缩,司珥伸手抚过床铺的另一半——

仍有余温。

仿佛还带着好闻的薄荷甜香,清新又温暖。

虽然,商令珏看起来叛逆又阴郁,但其实是个温柔暖心的人。

刚才她静静地看着商令珏离开,女生穿过照进来一道一道的阳光,慢慢离开,冬日的细尘轻舞,像是漫山的樱花盛开。

所以,现在卧房里的阳光也逐渐褪去,冬天就是冬天,开着暖气也会觉得寒冷和寂静。

吵人的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司珥本来蜷缩在角落,试图汲取温暖的举动不得不被迫终止。

她伸出一截藕臂,将手机接通,听筒里陈言的声音充满着无奈和担忧。

“昨天你在大街上被粉丝围堵,然后商令珏过来带走你的?”

“嗯,”司珥从床上起身,眉间一抹淡淡的绯色,却与满屋的空寂不期而遇,“商令珏带走我的。”

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竟然还在期待看见商令珏的身影,或站在阳台看雪,或抱着吉他调音,或睡在沙发上补眠。

但,房间里就是只剩司珥一个人。

“你才刚起床,去吃着早饭听我说,”陈言欲言又止,还不忘嘱咐司珥吃饭。

司珥失笑不已,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有话直说好了。”

“从你在我面前昏倒开始,吓得我三魂没了七魄,”陈言没好气地说,“不然我能这么一惊一乍吗?”

“我的错,这个月再给你加一次工资,年底奖金三倍?”

“行了,少来资本。家这套,刁买人心,把你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陈言停顿了一瞬,继续说,“年底奖金四倍。”

“好,四倍。”

泡了一杯茶回来,司珥品着翠绿色的茶汁,看着骨碟里的松露面包和冰糖葫芦,有些出神。

电话里,陈言开始说起了正事。

“微博热搜#司珥当街密会神秘恋人两人一路奔跑形似浪漫电影#,你自己上去看看,拍得跟微电影一样,你们俩镜头感真好,浪漫得要命。”

微博上,娱乐版面这条热搜高挂第一,靠着昨天有人拍下,商令珏带走司珥全过程的长视频,同时好几个营销号在振振有词地连续分析。

视频里,全身包裹在黑色绒帽衫里的修长背影,果决地冲进人群,牵住司珥的手,将一罐……柠檬茶递给了保镖。

两人在大雪漫天中一同奔跑,后面还追着一群黑压压的人,像极了携手逃婚的抢亲现场。

梦幻得跟拍了部有关攻略前任的电影似的,能脑补一串狗血但浪漫的大戏,还是冬日限定版的。

有个叫@好人一生平安的博主分析:

从视频里拍到的东西来看,救走司珥的人好像是@Meet-商令珏,从身高和身形来看,相似度百分之八十。

另外商令珏的生日不就是冬天,和司珥说的‘生于初雪漫天’对上了。而且她们俩还一起参加恋爱综艺,之前宋桃兮的热搜指不定就是个幌子,为真正的顶级大佬挡绯闻,懂的都懂。

附图。

图片上是商令珏某一次的机场饭拍,也穿着一身黑的绒帽衫,区别是女生手里拿的是一罐运动饮料。

下面的评论众说纷纭,各个粉丝路人纷纷前来围观。

【盐焗开心果:指不定是碰巧遇到,我家司珥被这些所谓的粉丝围堵也不是第一次了,跟我说谢谢好心人。】

【小星球:抱走司珥,勿cue,安静关注作品不好吗?】

然而,这两位理智粉的发言,被下面的人彻底带跑偏了。

【干掉快乐水:我突然记起来之前商令珏和司珥是不是去爬过山,我还保存了图,那座山的名字还叫乌山,风景秀丽,是小情侣旅游胜地。】

【小喇叭:传下去,商令珏和司珥昨天共赴乌山。】

【我是你的剑:离离原上谱,邪门cp竟然是真的?虽然颜值挺配的,但是差六岁,确定没代沟吗?还有,我家司珥不会是受吧?】

【磕糖上瘾:天呐,我粉的爱豆和演员竟然在一起了,四舍五入等于我和她们在一起了~】

【做梦去吧:楼上,咱就是说,你这种症状多久了?】

电话里,陈言估摸着司珥应该已经看完了热搜,于是继续说道:

“现在都在猜测你和商令珏是不是谈恋爱了,老板X员工的cp好像也没那么邪门,我在想你们要不就直接公开,要不就彻底否认,正好商令珏也在转型前期——”

“否认,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司珥唇瓣噙着淡淡的弧度,像极了阳光下褪色的花瓣,漾着一片令人哀叹的悲伤。

“但你们不是一起过生日,以后在一起了,否认就是撒谎,不太好,”陈言想得很是遥远,她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还有深深的感情,体面公开,比撒谎好得多。

所以,商令珏和司珥哪里会这么容易就GAMEOVER。

然而,司珥嗓音轻柔说出口的话,让她震惊不已。

“不会的,我们可能没有以后了。”

亲口说出事实,司珥仿佛听见心口火苗熄灭的声音,那么轻微而悦耳,温柔又残酷。

“什么意思,没有以后?你说清楚你和商令珏怎么样了?”

“杀青了,”司珥的声音很轻,像是枯叶落在枯木上。

“杀青?你说清楚点,”陈言表示丈二摸不着头脑,“别用这种词汇,用点阳间的东西。”

“我和她的戏唱完了,所以杀青了呀,”司珥在电话里语气轻松,细长的眼角却遍染水迹。

“你昨天给她做了一桌子菜,她都无动于衷吗?而且你不是终于把纪晓请过来了,费了好几年功夫啊。”

“倒也不是,她还是有开心的,”回想起商令珏看到纪晓时的欣喜神态,司珥不自觉露出笑容。

“那就不是毫无希望——”陈言的话被司珥清淡的声音打断。

“可是开心抵不过长久以来的失望,迟到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司珥手抚着墙,一步步走到属于商令珏的琴房里,“开心容易,毫无防备的开怀很难。”

一尘不染的屋子里,整齐摆放着钢琴、小提琴、架子鼓、萨克斯……

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滑过这些乐器,司珥回忆着过去,这些乐器大部分都是她和商令珏一起去买回来的。

从商令珏的16岁到21岁,这间琴房是她在家里待得最久的房间。

结婚那天放的曲子,是她们俩一同在这架钢琴上合奏的。

那也是司珥唯一会弹奏的钢琴曲。

指节按在黑白琴键上,司珥白皙的指尖在琴键在跳跃,她几乎忘了自己还在和陈言通话。

四周寂静,她永远记得这里曾经音乐和时光一起流淌。

那时,时光很长,她天真地以为永不会变。

“你还有兴致弹钢琴?”陈言一声幽怨的嗓音,把司珥从迷惘的状态里喊了出来,“然后呢,商令珏看到纪晓和那一桌饭菜怎么说?”

司珥想起昨天商令珏坐在家里,把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她心里涌起些许的暖意。

“商令珏说‘真好吃,谢谢你’。”

“我懂了。”

陈言沉默,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一道“滴,好人卡”的声音。

司珥被自己忘不掉的前妻发好人卡。

自从司珥和商令珏离婚之后,难得一见的事情,一件件成真了。

仙女的姻缘竟然会这么不顺,岂止是不顺,简直是坎坷曲折。

让她这次也算开眼了。

本以为司珥步入婚姻殿堂,这种千年铁树开花结果,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哪里知道会面临这种前所未有的状况。

“所以,你和商令珏,真的彻底没得谈了?”陈言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要不你再追追看,加把劲?找个好日子,和商令珏促膝长谈。”

“我会让商令珏痛苦,”司珥漂亮的眉心轻折,“我曾经让她那么痛苦,我不想她再痛苦了。”

能从司珥短促的呼吸中,听出女人隐忍克制的痛苦,陈言犹豫再三,还是低低说了出来。

“不过,你和商令珏的cp都有超话了,cp名字叫不珏于珥,你要不要去看看?毕竟,你们已经不是什么冷门又邪门的cp了。”

只不过要be了而已。

陈言在心里小声地吐槽,没有说出来。

其实也挺有趣的,大家都觉得她们不可能有任何故事的时候,她们纠纠缠缠,藕断丝连。

现在大家磕起了她们的cp,她们却撇清了关系,当彼此至死的陌生人。

“cp超话?”司珥看着窗外雾茫茫的天空,下意识地重复道。

“对啊,不珏于珥,还挺有音乐方面的意境,很配商令珏和你,”陈言小心翼翼地说,仔细听着司珥那边的动静,“而且还是粉丝自发磕起来的,全是自来水。”

“不珏于珥,”司珥将这几个字含在舌尖反复呢喃,面上却是苦笑不已的表情,“还很配吗?”

如果她和商令珏晚一点相遇会不会更好?

这个问题,她冥思苦想过很久,可翻来覆去无论怎么推演,她觉得她们都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她和商令珏都是长满硬刺的怪物,唯一的区别是,她的刺向外,商令珏的刺向里。

一个刺伤别人,一个刺伤自己。

除非,找到一个完美的契合点,可是在那之前,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才可以。

那么痛,那么痛,值得吗?

司珥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可她已经认清了自己自私。

己所欲,也勿施于人。

“我也不知道你们配不配,但你能忍受看着商令珏和别人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司珥能感到身体里燃起了黑色的大火,商令珏也是她的光。

这束光,真真切切照在自己身上,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可是从现在到以后,这束光很可能要为别人照耀。

她只能低下头,心生嫉妒的黑色大火。

因为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什么呢?

**

大雪纷扬,今年的B市格外地冷。

掠影娱乐14楼的会议室里,杨嘉和其他工作人员围在商令珏身边,不停地讨论着什么。

“本来以为那条热搜没拍到你正脸,过几天热度也就下去了,”杨嘉一脸严肃地看着商令珏,“是我低估了司珥和你加在一起的人气,竟然让粉丝和路人都沸腾了,好坏的说法都有。”

靠在椅子上,商令珏白皙的指尖,把玩着一根颜色旧了的红绳,垂着眸的她看上去有些阴郁和漫不经心。

“杨姐,视频里的人的确是我,”商令珏感受着红绳略微粗糙的手感,嗓音清冽,“反正也没有实锤,继续冷处理会不会更好?”

杨嘉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商令珏,“你和司珥……”

“我和她很好。不过,杨姐,这些绯闻不会影响到司珥吧?”商令珏一下坐直了身体,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认真之色。

“影响司珥?”杨嘉一副看恋爱脑的表情,对着商令珏无奈地说,“人家是作品无数的影后,不靠流量吃饭。咱们Meet虽说参加了恋爱综艺,但真要爆出恋爱,还是得斟酌一下,主要看那边的意见。”

商令珏摊手,阳光照在她薄薄的肌肤上,生出白到透明之感。

“不过网友对你们两个的恋爱还算看好,cp名叫不珏于珥,挺应景。”

“不珏于珥,”商令珏低头轻笑,笑完又感到一阵空虚,舌尖却反复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不珏于珥,很好听。”

刚好这时候陈言给杨嘉打来了电话,说她们决定直接澄清,现在她正和司珥一起来公司,准备澄清的事宜,大家再商量一下,好统一口径。

杨嘉挂掉电话,立刻叫商令珏一起离开,去另外一栋楼里的总裁办公室。

“司珥她要亲自过来?”

行走在落雪的路上,商令珏微微有些紧张,自从那天她和司珥“诀别”之后,她们已经三天没有再联系过。

42消毒液的短信停留在十二月二十三号这天。

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又会相见,要做陌生人的两人,异日相逢,又该以何表情相对?

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她把系在左手腕上的红绳往衣服里遮了遮。

不过,还没等两人走到办公室大楼前,一辆加长的迈巴赫就停在了两人身边。

车窗降下,陈言坐在驾驶座上立刻开口说道:“你们先上车。”

杨嘉打开副驾驶坐了上去,商令珏也依言上车。

后座灯光昏暗,幽幽冷香弥漫,欲醉不醉。

商令珏微微抬眼,便看见女人双腿交叠,眉眼慵懒地坐在一边,妖娆冷艳,雍容惬意。

颇有些拘谨地坐在另一边,商令珏轻轻吸气,却怎么也逃不脱这幽香的侵袭。

直到脸颊贴上温热的触感——温热的旺仔牛奶。

“喝一点,一会我们要开发布会,别紧张,”司珥清清淡淡地笑,温柔又高贵。

“你身体好些了吗?”接过旺仔牛奶,商令珏恢复了些许正常,她侧眸看向司珥,眼神十分平静。

“会好的,你别担心。”

坐在前面的两位经纪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客客气气地像是要永别一样。

奇怪又让人心悸得难受。

“发布会的话,我们是直接说那天我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会,路上巧遇而已,对吗?”商令珏漂亮纤长的睫毛轻眨,清越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沉静。

“嗯,没必要撒谎,”司珥赞许地看了一眼商令珏,桃花眼里盛着明媚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和商令珏说太多,女生就懂自己的意思。

握着那罐温热的旺仔牛奶,商令珏借着昏暗的光线,与司珥对视。

发觉女人依旧气色不好,她犹豫了几下,还是低声说道:

“你也该给自己做猪肝菠菜汤喝,补铁。”

这时,陈言连忙插了句话:“让司珥吃点味道重的东西,能要了她的命,挑食得很。我炖的当归她都不喝的,猪肝汤她更不会喝——”

“好,我会喝的。”

司珥偏冷的音质轻轻回荡在车厢里,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开着车的陈言:“……”

就她们这两个人的听话和默契度,还决定分开,真是六月下雪,公猪下崽。

一个小时后,到达了开发布会的酒店,她们的车路过前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乌泱乌泱的记者和媒体,等在门外,拿着各种摄像设备。

她们四人在后门下车,早已等待在此处的七八个保镖立刻围了上来,将她们遮得严严实实。

商令珏还拿着那罐旺仔牛奶,左思右想,然后藏进了冬天大衣的袖子里。

发布会上,记者们的闪光灯开得很大,几乎每隔几秒就霹雳啪里一阵大闪。

“我和商令珏,现在只是好朋友而已,那天她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半路遇上我,于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好的后果,才拉着我快速离开现场。”

司珥的发言很简单简洁,一旁的商令珏还适时加了段话,说自己当时手上还拿着柠檬茶,实属是赶巧了。

就这么……简单?坐在下面的媒体朋友,怎么也没想到发布会会这么简短。

“下面你们可以提问了,”陈言高声提醒道。

司珥端坐在商令珏左侧,穿着剪裁完美的纯色大衣,高雅素淡,回答记者问题的声音从容优雅。

“司珥,你能就这次的视频,详细说说你和商令珏的关系吗?视频里,你们手牵手,亲密到不正常的感觉。”

闻言,司珥轻撩眼睫,淡漠地扫过提问的记者,不疾不徐地说道:

“大多数女生都有过和同性牵着手跑的经历,如果我和商令珏就叫做亲密到不正常,那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就没有‘不正常’过吗?”

发布会现场一时被司珥的反问搞得哑口无言。

发问的记者呆住了,坐她一旁的人只好接过话筒继续提问。

“司珥你确定现在和商令珏没有发展的可能吗?她都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了,我们都知道你很少邀请圈内人一起过生日。”

“我确定,”司珥红唇噙着清雅恬淡的弧度,她看了看商令珏,忽略了心口的阵痛,继续轻声笃定地说,“我们没有要发展。”

“你们当初一起去爬乌山,后来还在山洞里躲雨,也只是朋友间的出游吗?没有一点点date的意思?”

……

接近发布会尾声,记者见实在从司珥这套不到任何话,只好转向看上去有点忧郁厌世的商令珏。

“商令珏,你为什么会想拉着司珥跑呢?在保镖的保护下不是更安全吗?”

在问这个问题前,这个记者本来想着这种无厘头的问题,这些明星肯定没有做功课的。

到时候等商令珏发愣,他再抛出真正的问题,一举问出劲爆的料来。

“可能,因为我跑得快吧,”商令珏半睁着眼,神态懒散随意,一点没有记者所期待的紧张情绪。

“你当时就不害怕被狂热的粉丝追上吗?”

“事实证明,我和司珥的确跑得比较快,不是吗?”

记者:“……”

他竟无法反驳。

发布会结束,商令珏和司珥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现场,公司也派了辆车过来接商令珏。

两人走到酒店后门,也只来得及最后看了对方一眼,就匆匆而别。

尔后,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绯闻在她们俩直面澄清后,不攻自破。

只是,不珏于珥的cp却莫名红了起来。

司珥和商令珏,小仙女X小野猫的同人文满天飞,不外乎都是写她们在办公室认识,开启隐秘的恋情。

还有先婚后爱,真假千金之类的梗和题材,甚至还有写商令珏穿书,必须攻略司珥的游戏梗。

虚拟的书中世界里,她们俩爱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现实里,却几乎没了交集。

很快就到了初夏,今年夏天似乎特别炎热,蝉没命地叫,浅绿色树丛的间隙透过大片大片的阳光,绿色仿佛要随着阳光落下来。

自从结识了纪晓之后,商令珏和她便经常一起探讨音乐方面的问题。

直到五月中旬的一天,纪晓神神秘秘地带她来到一栋三层别墅前。

还用布围着她的眼睛,进了门之后才能睁开眼睛。

“好了,你看看,是不是很怀念很喜欢?”

入目是十分熟悉的国风装修,几幅山水画挂在门廊上,简约大气。

商令珏慢慢往里走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与自己阔别多年的乐器——

属于她们商家的古董乐器。

据说在拍卖会上都被国外的收藏家给买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都是你竞拍来的?”商令珏眉心紧皱,声音低沉地发问。

“嗯,是啊,我一直在国外,又对这些很感兴趣,所以拍下这些没什么稀奇的,”纪晓站在商令珏身后,脸上挂着笑容。

纪晓一一指着这些乐器,像是在背诵课文似的,“这只长笛是五年前在博耶拍卖行买下来的,那架刚才是三年在欧意拍卖行抢到的,还有……”

“为什么不早早地给我呢?”商令珏轻声问。

“因为……”纪晓仍旧像背课文一样,刻意放低音量说道,“要给你一个完整的惊喜,你看看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在?”

“是吗?”商令珏慢慢走向这些陪伴她长大的乐器,古旧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温暖。

这些东西都是商家传了好几代的,她第一次拉的小提琴,就静静躺在那,仿佛在轻轻告诉她,一切都没有变。

父母也没有离开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她身边。

“纪晓,说实话吧,这些东西是谁给我的?”

商令珏蹲下身子,拿起一卷泛黄的纸张,抚平边角,颤抖着声音问道。

“就是我啊,我在国外拍卖回来的。”

“这份手稿是我爸爸的,但并没有任何署名,所以拍卖行根本无法预估它的价值和所有人,你又怎么会一起拍下来呢?”

“呃,这个,就碰巧一起了呗,我也没太注意。”

静静翻开这份陈旧的手稿,商令珏感到心口酸酸的,一面是为这失而复得的珍贵手稿。

一面却是为了那个女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商令珏,就只有司珥知道这份手稿属于商令珏。

因为,商令珏在半梦半醒间,随口告诉过司珥,手稿后面有一大片自己的涂鸦,画的是十七颗黑星星。

她的画技不好,星星画得歪七八扭,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司珥还教了她许久,怎么画出好看的星空。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是存在的,不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愿意听你说话,也不是那么多人都想给你过生日。

而是有人真的记得你随口说过什么。

这世上总有人根本不在乎你,就像……总有人在乎你一样。

正在思考怎么应付商令珏,纪晓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商令珏冲了出去,然后跑去打了辆出租车。

报的地址正是司珥那栋市中心的公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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