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三十七年,冬月三十,子时。”尹医士忽然报出前朝的年号。
算命老头掐了一会儿,灰蓝色半瞎的眼睛一颤,问道:“男命女命?”
“男命如何?女命又如何?”尹医士道。
“辛金命。男命不成,女命虽波折,却也能活。”
“如何活?”
“这……能成当家主母。”
尹医士似乎失了兴致,倚在门边,郁郁放空了目光。
“嘶……似乎比当家主母,要再高一些。”算命老头改口。
坛中妖又呵呵笑了起来:“如今龙女当政,国主是女,储君也是女,你占女命,还不敢往高的解?你们人族,傻就傻在,变数都落地生根伸到眼前了,还不知变通。”
“你说的是。”算命老头承认,于是,又改口道,“这生辰八字,若为女命,能成一方霸主,可惜六亲不靠,晚年凄清,明年换大运流年,七杀带血,怕是有大劫。”
尹医士顿了顿,又报:“大安三十六年,霜月初一,子时。”
“丁火命,”算命先生掐算着,忽而手指一顿,说道,“夭折的命。”
“若是活了呢?”尹医士这句话,并无声调,像是单纯的好奇,还有些淡漠。
“活不成的。”算命先生连连叹息,“这八字冰寒霜重,无木无土无根无气,水多霜结,命主又是极弱之火,八字无一丝生机,是想,冰天雪地里,无木助燃的火,能撑到几时?出生就断气。”
尹医士眼神淡漠,只将手指伸出,接了几滴雨水,恹恹道:“不知要下到几时。”
午后,雨势小了些。
算命老头休息好,讨要了几块干粮,朝南边去了。
尹医士翻看着坛中妖头顶枯叶,向湿润的土中撒了几味药,自言自语着希望这几日放晴,夜晚还要趁着月光晒他的药材。
茶水铺内,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讲起了国主。
“三十年前,四柱坍塌,紫冥渊亮起魔火,万魔瓜食九州四海,人族皇帝无力招架,心一横,照祖庙碑文,血祭皇室宗亲,召唤出天地人三条龙,护佑人族众生。这三龙分别是,龙主华风守,两位龙君流云断与倦述怀。”
“其中,当以龙女华风守为尊,亦是如今的国主。国主按照约定,扫清万魔,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华耀,替前朝人族皇帝护佑人族百姓,而有身为龙尊的国主镇守九州,妖魔自是不敢造次……”
“国主登基后,孕有龙蛋四枚,先破壳的乃浮光公主,亦是当朝储君。而后破壳的,称跃金皇子,如今司掌刑罚。这二位,是龙君述怀君抚育。”
“龙君流云君亦抚育两枚龙蛋,可惜,其中一枚龙蛋被魔王那加盗走吞噬,未能破壳。而这最后一枚,破壳后,乃凌渊公主,掌九州兵权,有杀神公主之称……”
尹医士神色疲倦,湿风冷雨似是从领口钻进了他骨头里,他捏住衣领,打了个冷颤。
“这雨,我看晚上还要起势。”坛中养伤的妖说道,“恐怕还要响雷,你还是把我挪屋里去吧。”
尹医士皱眉望了会儿天。
“美人儿,你信我。”
尹医士又皱眉望向坛中这不正经的妖。
“嘿嘿,小楼兰,你就听我的,现在就把我挪进去,瞧见云了吗?这雨真的要下一夜。”
尹楼兰仍皱着眉。
“唉,你不就是嫌挪我进去要使劲,不好看不雅观。可现在茶铺里的人都在听凌渊公主,谁顾得上瞧你?快推快推。”
尹楼兰恹恹垂目,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拖着坛子进医馆,回手移了门板,锁了门。
“我算是瞧出来了。”坛中妖说,“你一到下雨天,就使不上劲。你是伤了,还是怕雨?不该啊,你不是说,你是槐木成魅?槐木魅怎会不喜雨水?”
尹楼兰淡淡道:“我被雷劈过。”
坛中妖不信:“胡扯,被雷劈过,就修不了你这样貌,跟谁不是草木妖似的!”
他这种长相糊成一团的,才是真化形时被雷劈过的倒霉催!
尹楼兰未搭理他,抽了发带,散了头发,懒懒去后堂歇息了。
入夜,子时未过,聆夜城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一道惊雷过后,尹楼兰猛然睁开了眼,漆黑的眼怔怔望着斑驳的墙面,乌黑的发丝如墨倾漫满枕。
咚咚咚!
雷声中,混杂着急促的敲门声。
“美人儿,有急患,喂,小医生,小楼兰?”门内的坛中妖帮忙叫喊着他,“尹楼兰!起床了!门口有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