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枢宁带回来了一截马车的车厢。
她不会骑马,情急之下拆了车厢,让他进去避雨。
“快些的,刚能从床上爬起,淋了雨又病了怎么办。”淮枢宁一个闪身,人就热乎乎贴在他身侧,两只手牢牢架着他的胳膊,扶他到车里去。
龙应该是这世上最热烫的存在,她的温度,让现在又冷又昏,摇摇欲坠的他心生向往。
饶是这么想着,自己的身体已经主动贴了过去。而他的意志力也没多好,和这副身子一般脆弱,竟然想借“按计划行事”破罐破摔。好似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睛有点骨气,还负隅顽抗着,他目光含怨,又气又委屈地看了淮枢宁一眼。
这种复杂但好品的眼神,让淮枢宁很是兴奋。
“怨我呢?”淮枢宁高高兴兴道,“你先坐里面。随便你怎么怨,你蛮不讲理把医馆塌了这事算我头上都行。”
尹楼兰被她安置在小车厢里,坐下后,淮枢宁又消失不见,眨眼功夫,她将一杯热茶塞进了他手里。
“我不喝茶。”尹楼兰说。
“暖手的。”淮枢宁道,“我知道你不喝茶,你门口那只射干是个大嘴巴,什么都说了。”
尹楼兰一怔,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关节泛白。
杯中的茶面起了波澜。
“你吃花草,喝酒,偶尔喝自己做的小油茶。”淮枢宁说到这里,乐呵呵问他,“油茶是茶吗?”
“……不。”尹楼兰摇头。
“是聆夜城的特色?还是繁都的?”
“……都不是。”尹楼兰又摇了摇头。
他喝的油茶,是他自己熬的,用花籽油和桂花一同熬煮,有时会根据自己的需要,添点其他的佐料药草,有时心里苦,也会加点糖渣之类的。
“我让羽弗冬去找土地精了,之前你该见过,来帮忙打理店铺的那些小精怪。我会让他们把你的医馆在搭起来,很快的。”她安慰着。
“等搭起来,”淮枢宁在车厢门外弯腰望过来,“缺什么,咱们一起补回来。”
尹楼兰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
淮枢宁递过来一只酒馕袋,推到他身上,笑道:“酒也给你拿了,喝吧。”
里面装了半袋的烈酒,酒味醇香,遇火即燃。
尹楼兰怔怔捏着酒袋,抬头,车厢门虚掩着,淮枢宁又不知去了哪。
羽弗冬以鞭尾作杆,敲了山,敲了地,敲了各种石头,凑出了二十几只土地精,好说歹说,谈好了供奉的报酬,这群土地精慢吞吞去帮忙重搭。
他功成圆满,刚要回去复命,就见自家主子就在街边等他,仰着脸,一副深沉又郁闷的表情。她丝雨不沾身,周身仿佛亮着光,雨离她半尺外,就化为水雾。
“怎么了?”羽弗冬问。
“他宁愿待在马车里等重建,也不跟我同住。”
“……很正常啊,你……你吃得太快了。”羽弗冬说,“不行,你能先赦免我吗?我实在忍不了,想说你几句。”
淮枢宁伸手,微微躬身,作出一副谦虚姿态。
“但说无妨。”
“没你这么追的。”羽弗冬全盘否定了她,“你之前在昌府那床上,都做了什么?你也不怕把他吓跑了,唐突美人是不对的。”
“我跟他说了,之后让他跟我回京。”淮枢宁依然坦荡,“拿定主意后,自然要做给他看。不这样,他怎知道我是认真的?”
“不不不不不!”羽弗冬疯狂摇脑袋,抓耳挠腮道,“不是,你看上人家了,但人家能看上你吗?”
淮枢宁惊愕道:“难不成他还要看上国主?”
“不是,你这又跑到哪去了?说你呢,怎么扯上国主了?!”
“这天下,除了我娘,还有谁的风姿在我之上?”淮枢宁理直气壮。
“您可真自信……这话你……算了,别让浮光公主听见就行。”羽弗冬吐槽道,“倒是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要把自己摆在国主之下。”
“不过我娘已经有述怀君了,我爹虽殒了,但我娘心里还是有他的。这么算下来,举国上下,能当他良配的,也就我了。”淮枢宁更加理直气壮。
“不能这么算!”羽弗冬连忙阻止她,“情爱一事和这些没关系,他、他也是有可能看上不如你的妖魔鬼怪的!”
淮枢宁扬眉:“哦?”
羽弗冬点头:“真的。”
淮枢宁哼声一笑,道:“少在那里胡说。他见过我,还能看上别人就怪了。罢了,你不懂如何示爱就不要胡说,我等曲衔回来,让曲衔教。”
“……”羽弗冬又挠起了头,“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要立曲衔做王夫的。”
“是啊,所以呢?”
“你……你就不怕曲衔呷醋?”羽弗冬含蓄道。
淮枢宁一脸理所当然道:“各司其职。我立曲衔是为了帮长姐跟二哥缓一缓朝堂关系,一来他是人族出身,二来我身边事他都熟悉,交给他我放心。至于楼兰……我是真的想要他。将来朝廷的事,都让曲衔来,楼兰放府里养着就是。”
羽弗冬:“……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俩打起来了,你……”
“帮楼兰。”淮枢宁说,“他病歪歪的,跟谁打都得吃亏。”
羽弗冬龇牙道:“你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曲衔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淮枢宁笑说:“好办,你们来治曲衔,等回了京,我把你们全立了,一个都跑不了。”
羽弗冬抓着头发狂叫:“没救了!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