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他又试着拧了拧剩下的几个,结果完全相同。
“没水?可,我们来的时候还洗过一次衣服。唔!”
他忽然察觉了一件事情,将目光移向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墙角厚厚的污垢,以及老化碎裂的地砖。
随后,重重地拍了一下脑门。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电线杆会突然消失,怪不得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样!昨天中午,我们在公共厕所外面停了足足三个小时,如果路边全是车窗碎裂的破车,我不可能察觉不到异常!”
“那间公共厕所和这一间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今天早上没进来查看,所以忽略了这一点。”
“但是那个人,那个人估计进来过一次。行囊中的空瓶意味着他的食水储备已经耗尽了,他想来这里补充,却发现自来水根本就不通。”
他在厕所里来回走动了起来,反复思考起了路上经历的种种细节。
“厕所的状态和我们第一次闯入时完全不同,外面停的车却和我们第二次经过时是一样的。那么,我能进而推导出怎样的结论?白塔用哪种方式误导了我们?”
又一阵沉思过后,瑞文抬起了头。
“导演,我再确认一遍。”
“嗯?”
“你说过我们能轻易离开这里,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嗯。”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嗯?”
“真正能够安全离开的,只有我们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请拿给我那个。”瑞文指了指车厢内部。
“什么?”
“三明治。中午你给我的那种。”
导演从食品堆里掏出了最后一盒金枪鱼三明治,递给瑞文。瑞文凑近闻了闻,再度一脸嫌弃地挪开。
“这分明就是臭了!”他仔细地确认了盒子上的保质期。
“可是那个人的尸体却是新鲜的。他在荒路中咽气,说明这段荒路上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差不多。问题出在我们真正进入荒路的那一瞬间。”
他指了指厕所斑驳的墙壁和早已干掉的洗手池上方。
发黄的镜面中,他的脸已不是先前的模样!这种变化仿佛是在他亲眼意识到时光的错位时才开始发生的,灰尘和胡茬瞬间爬满了面庞,这让他看起来无比憔悴!
“看。”他对着镜子说道。
“我不知道城市内部和这里相差了多长‘时间’,只能确定白塔把城内和城郊分成了两片不同的‘时间’区域。这段时间跨度足以让鱼臭掉,却不足以让车和电子设备产生老化,或许只是几天,几周,或者几个月。不管怎么说,这段250公里长的荒路恐怕并不处于2023年4月8号。网络信号不是被屏蔽了,而是根本不存在于这里。”
“我不确定其他人究竟能通过什么方法离开这里,但说到跨越时间,有一个家伙比其他任何人更加得心应手。”
“我说的对吗,绯红?”
瑞文抬起头,瞄了导演一眼,观察对方的反应。
导演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瑞文注意到,他的面孔在“时间”的洗礼之下,并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紧接着,自己的信心又被对方狠狠地打击了一下:
“这段推论同样存在不完善之处。”
“啊?”
“问题还是出在这个。”导演又晃了晃手机。
“如果我们真的在物理层面上经历了一段时间跨越,不管是多久,手机屏幕上的日期都会随之改变。可现在,日期依旧停留在4月8号,说明真正的时间跨度并不存在。”
“啧。。。。。。”
瑞文搓了搓扎人的下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究竟应该怎么解释三明治和公共厕所的变化呢?这些可不是能够凭空捏造出的幻觉,遮蔽所作的手脚绝对和时间有关!”
“又或者。。。。。。”
他盯着干涸的水龙头,逆向思考起来。
“又或者,这种时间跨度是认知上的?实际的日期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我们对4月8号的理解发生了改变,就像恐怖电影里演的那样,主角进入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旅馆,离开时却发现那只是一座闹鬼的废墟,旅馆早就被一场大火给烧了。”
“同样是这一天,绝大部分人误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依旧像从前一般生活在那座和平的现代都市中,但实际上。。。。。。”
他回想起了遮蔽彻底解除时,自己看见的扭曲世界。
倘若那就是最真实的“现状”,那么再怎么想,眼前这片破败的荒路都比繁华的城市更加趋近于真实。
“。。。。。。我想我明白了,导演。”
瑞文重新开启录音设备,将便携摄影机举上肩头。
“假定这条走不出去的荒路是一个认知上的时间陷阱,假如越是接近外面,眼前所见的景象越是趋于真实。。。。。。”
“那么,这间公共厕所的重要性就绝不在其表面。它的单独存在的确毫不合理,但以逆向思维推断,或许真相是存在于旁边的其他建筑全都消失了。”
“让我们假定,荒路上的电线杆和其他人造物在这段‘时间差距’内全都化为斋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荒草和这间公共厕所,暂且不论中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栋建筑的建筑材料和坚固程度一定非比寻常。根据那些垃圾灾难片的定律,倘若这个世界正面临着什么重大灾难,地上总是会‘凭空’冒出一些所谓的秘密避难所。”
瑞文走进厕所深处,开始在瓷砖之间四下端详起来。
“如果这是一个伪装成厕所的避难空间。。。。。。我要是设计者的话,会把它的入口设在便池下方还是马桶内部呢?”
他语气平淡地打趣道。
又过了一会,他用眼角余光瞄到了墙上的一丝缝隙。环绕在周围的彩色字母墙砖在仔细端详之下,逐渐组合成了一句完整的英文句子:
“恭喜,你发现了人类最后的恶趣味。”
瑞文的眉毛扭成了一团,不假思索地在墙砖上用力一按。
墙砖凹陷,一扇由机械机关控制的趟门缓缓打开。夹层内侧,出现了一组色彩鲜艳的花哨花纹。
“喂,这玩意,看起来怎么那么像。。。。。。”
瑞文回头钻出厕所,看向了停在外面的小电子车。
——车身上,喷涂着一组完全相同的抽象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