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琪望着父亲那熟悉又略显沧桑的后背,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即将汹涌而出。按前世的漫长时光来计算,他与父亲已阔别了将近三十年,在那些孤寂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在心底勾勒父亲的模样,如今,父亲真切地出现在眼前,近得触手可及,这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阿琪,回来了。”陈建国察觉到屋内异样的气息,转身坐起,目光触及儿子的瞬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轻声招呼道。
陈天琪努力咽下喉间的哽咽,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落,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阿爸,外面那些人是……”
陈建国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憋屈:“哦,是过来要分红的。”
其实陈天琪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若指掌,他深知此事与父亲毫无瓜葛。回想起 1997 年,那是一切的开端。当时,陈建国的结拜兄弟林吉光在正月前来游玩,他像是一个巧舌如簧的魔术师,用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段,把邻村前来走亲戚的人成功忽悠着参与投资。他眉飞色舞地描绘着在冀省开展化工产业的宏伟蓝图,前景一片光明灿烂,还煞有介事地将各种资质证明以及一些高官的照片一一陈列出来,那些人被说得心动不已。随后,林吉光甚至带着他们前往冀省实地考察了一番,而这一趟行程,莫名其妙地把陈建国留在了化工厂担任厂长。第一年的分红由陈建国负责带回给这些投资者,起初仅有两个人参与投资,当他们顺利拿到分红后,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又有其他人跃跃欲试想要加入。他们找到陈建国,陈建国秉持着谨慎的态度,自然不参与其中,只是打电话给林吉光告知此事,林吉光听闻有人要投资,自是满心欢喜,来者不拒,统统收下。
第二年的分红依旧由陈建国带回,每一分钱都分毫不差。众人眼见投资确实能够得到回报,便又追加了投资金额。陈建国依旧坚守自己的立场,仅仅充当一个传话筒,让林吉光亲自过来和他们自行商谈合作细节。
然而今年,在陈建国离开化工厂之前,林吉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他带回分红。陈建国特意询问缘由,林吉光满脸愁苦地诉苦称由于禽流感的严重影响,生意遭受重创,赔了不少钱,实在是无力支付分红。
陈建国回到家中后,这些投资者如往年一样准时上门索要分红,陈建国如实转述了林吉光的话,可他们却根本不接受这个解释,不依不饶,执意要赖在他家,铁了心非要拿到钱不可。
虽然陈天琪心里跟明镜似的,但父亲没有亲口说出详情,他也不能表现得好像未卜先知,于是换了个说法:“分红多少钱啊?”
陈建国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万一千块钱,去年是这个数,今年他们追加了多少我也不清楚。”
“那去年你给他们带钱,他们给你手续费了没?”陈天琪追问道。
“什么手续费,就是给他们带点钱而已。”陈建国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带钱跑这么远的路也是承担风险的,钱丢了是不是还要你自己赔啊,他们不能白享受便利。”陈天琪一本正经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严肃。
陈建国仔细端详着儿子陈天琪,心中暗暗诧异,感觉儿子像是换了一个人。印象中的陈天琪总是沉默寡言,性格冷漠,连“阿爸”都很少叫出口,如今却像是脱胎换骨,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气质。他轻轻摇了摇头,觉得探讨这个问题有些无趣。
其实这是陈天琪故意为之,他只是想通过插科打诨的方式,让父亲暂时忘却烦恼。紧接着,陈天琪话锋一转:“阿爸,你把事情前后都和我说说呗。”
陈建国觉得此事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详细告诉了陈天琪,甚至包括一些陈天琪上一世都未曾知晓的细节。
“也就是说化工厂确实困难,不是故意不给。”陈天琪若有所思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