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怎么又回来了?”
“辞职不干了。”
“为什么?”
“我男朋友在家等我呢。”
至此已证实,一周前找她的那个很土的男子正是她在老家的男友。
“回来结婚吗?”
“想,时间还没确定。”
“你回来时跟老板打过招呼吗?”
“没有。不用打招呼,不去不给钱就行了呗。”
“你认识门老板?”
她抬头看了一眼老高,又低下了头。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但门老板怎么认识你呀?”
这是老高故意在诈她,玩心理战术。
“门老板难道没死?”白瑞丽心里想着,这下刚好戳中了她的痛处。她选择低头不语,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吓得脸色苍白,使劲儿把头向下垂,两手互相搓弄着,紧咬着下唇。老高一看,便知她肯定跟门老板有关系。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能跨市找到你,难道你以为我没什么证据?”
面对老高一连串的紧逼发问,白瑞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泪水不断地滴到她的手上、腿上,衣服湿了一大片。但老高再怎么问,她都不吭声了。老高从她的表情已经很清楚,她不仅认识门老板,十有八九她就是住在301号房间的那个女人,且与此案有重大关系。而且,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距离交代问题不远了。
政策、法律教育一步接着一步,她在内心斗争着,尽量在整理着混乱如麻的思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经深了。老高把话题直指向5月7日,要她说说当天做了些什么,并为她端上来一大碗面条说:“吃吧,吃完再说。”
“我不吃,不饿。”说着,早已红肿的双眼又流出了两行热泪,并号啕大哭起来,“我不吃,我吃不下,我都说了吧!”
老高耗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击破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门老板是我男朋友杀的,他杀人之后跑了。他让我在家等着,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白瑞丽在红梅赞歌厅做小姐时,为了改善家中贫困的生活,被迫做了三陪小姐。门老板是她的常客,花钱很大方,很快便与她发生了关系,并将她包养下来,住到了那所新房里。
从此,她每晚只到歌厅玩两三个小时,也不好好陪客人,只是玩会儿而已。晚上有时自己回去,有时门老板接她回去。结果没想到,在老家的未婚夫来找她,并发现了她跟门老板的关系。
他极为愤怒,让她晚上仍然回去陪门老板,约定那天晚上,即5月7日晚上,待门老板睡着之后,给他开门。1点钟左右,他怀里揣着一把事先准备好的铁锤,将正在熟睡的门老板打死。二人商量完事后,于深夜3时左右离开了现场,直奔火车站,返回老家。第二天,他安排了一下家务事后,便离家出走了。
案子已破,老高等人忙于抓捕逃犯,递交相关资料给检察院,在全国发布通缉令。
听到这里,我比较关心人有没有被抓到,便问道:“韩哥,最后人抓到了?”
韩哥点点头,笑着说:“当然抓到了。老高横跨三个省,因为好心给了一个睡天桥底的乞丐十块钱,乞丐看老高穿着警服,便问他有什么事。结果,老高从乞丐嘴里获取了消息,原来这小子杀人之后很害怕,索性就住在乞丐窝,每天依靠乞讨过日子。”
我打心底里佩服老高的毅力,同时也握紧了拳头,“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坏事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案子讲完了,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我和韩哥做完昆虫分析之后,发现虫子体内有自燃药粉,只要接触到人体肌肤不久,随着人的体温不断升高,虫子则会自燃。久而久之,会把人活活烧死,一般的水根本无法熄灭那种火,需要用特殊药剂。
韩哥和我坐在警局隔壁的咖啡厅,我俩在喝东西。我的好奇心又来了,于是缠着韩哥给我讲些特殊的案子。韩哥觉得我也应该增加些见识和知识面,于是点头答应了。案子发生在四年前的北林县附近的深山区。
北林县往北20公里是深山区,北华村是这里最大的自然村,二百来户人家散居在方圆十数平方公里、四面环山的谷地内。随着经济的发展,村里通了公路,本来就比较富裕的村子,生活更加红火了。
6月6日,正好是农历端午节,风和日丽。群山环绕,好像把太阳的光和热都聚集了起来,白天热到让人昏厥。山里人从小就勤快,吃苦耐劳。刚吃完早饭,李狗蛋赶着他家那二十多只山羊进了山沟。
羊群也很欢乐,吃一阵闹一阵,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快到中午了,李狗蛋赶着羊群向东绕道回家。经过开阔地上那口大井时,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里头躺着一个死人!他都被吓疯了,赶起羊群飞跑,一口气跑回家里,告诉了他的父亲。
死者是本地人,名叫郭言,31岁,其妻姚满月,28岁,他们已经结婚四年,无子女。郭言不太像其他山里人那样安分,前几年他买了两头驴贩卖山货,赚了几个钱,但受不起辛苦,又把驴卖了,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卖日杂生活用品。
闲暇时,年轻人爱聚在他这里吃喝打牌,郭言也不反感。大家都认为他人缘很好,好交友,讲义气。卖东西时,他也不跟人计较,有钱就给,没钱就先欠着。时间长了忘了不还,他也不追债。小卖部其实赚不了几个钱,郭言则满足于清闲自在。
按照其妻姚满月的说法,郭言是6月1日离开,到县城进货,结果一直没有回来。
韩飞初步为死者做了个尸检,结果表明,郭言死于颅脑损伤,被人用棍棒打击头部所致。尸体已经腐烂,脑袋上有许多蝇蛆聚集,死了一周左右,与姚满月说的时间基本一致。
当时的专案组经过两天摸底发现:常去小卖部的人中,有一个叫常淑红的女青年,19岁左右,好吃好玩,没事就到小卖部聊天,向郭言要吃要喝,人称“二百五”。郭言也在她那里吃了不少豆腐,有时她还陪郭一起去购物。
常淑红其实有一个男朋友,也是本村的人,名叫宋立东,24岁,五大三粗,因上山摔断了腿变成轻度残疾,走路有点瘸,跟人合伙包了后山的一片坡地,引进新种大枣。村子里对郭和常的关系,风言风语,议论纷纷。宋立东气不打一处来,他和常的关系时好时坏。姚满月也为此头疼不已,跟郭言打过架。
经过初步调查,专案组认为,郭言的死有两种可能:第一,谋财害命。凶手趁着他去城里买东西时,在路上劫持。第二,情杀。从群众反映来看,郭和常的关系很不正常,常的男友肯定很敏感,有可能动了杀机。专案组更倾向后面一种可能。但是,6月2日,常与宋生活在一起,常与郭关系不错,不可能伙同宋一起杀害郭言。只有6月1日,宋下午没去干活,有作案机会。受害人的死亡时间到底是哪一天呢?
韩飞带着蝇蛆,回到了法医中心的昆虫实验室。在检查时,韩飞发现幼虫刚好发育到2龄期,它的形态特征还不是很明显,要到6月7日才发育到3龄期。这是一种很少见的蝇类幼虫,属于丽蝇科,阿丽蝇属。蛹前期需要9天时间。今天是6月10号,恰好是3龄期的第三天了。按此推算,死亡时间应该在6月2日下午到3日上午。
专案组最终决定以死亡时间为突破口,这样一来,如果有人确实在6月2日见过郭言,就与推算的死亡时间一致。而姚满月说他6月1日外出后失踪了就是假话,姚满月则是重大嫌疑人。从犯罪动机看,能够成立。第一,郭与常关系很复杂,是女人最敏感的问题。第二,郭在生活中比较懒散,经营无道,招惹是非,夫妻不和。第三,时间上有条件作案。从现场勘查的结果看,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头部伤很重,但现场血迹很少,因此,推断是移尸现场。
<h3>移尸</h3>
韩飞推测,第一案发现场可能在死者的家中,因为姚满月作案比较方便。但有一个不利因素,就是一个女人怎么能将一个成年男子杀害并成功转移尸体到5公里外?如果是她作案,有一个同伙会更加方便。经调查,村中有几个人在6月2日见过郭言,这间接证明了姚满月在撒谎。刑侦人员决定对她进行侦查。在侦查过程中,除对她使用常规手段外,还特别注意同谋、合伙人的线索。
6月11日,案子有了重大突破:经密查,在姚满月家中卧室内发现了血迹,并在空房内发现一个大号擀面杖,擀面杖上有少量擦蹭血迹。经过韩飞技术鉴定分析后,确定与死者血型相同。于是,专案组将姚满月拘留审查。群众反映,被害人郭言的兄弟郭亮与姚满月关系不正常,二人往来密切。
郭亮一直单身,会木工活,前年回村盖了三间新房。去年村里闹流感,郭亮病重在家,无人照顾,而姚满月天天过去照顾他。从此,二人关系渐渐密切,姚满月常过去送东西。郭亮是否为同谋,这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
经过两天多的审问,姚满月在证据面前,交代了联合郭亮杀害郭言的详细经过。
正如大家分析的那样,姚满月对郭言早就心生厌恶,尤其厌恶郭言与常淑红等人鬼混。在郭亮有病时,姚满月经常去关照,向郭亮发泄心中的不满,而郭亮一直对她有好感。因此,二人越谈越投机,就有了那种关系,两天不见便魂不守舍。
春节过后,二人开始想办法怎么摆脱郭言。6月1日,郭言进城之时,二人聚在一起,大白天在郭亮家云雨了一番。然后,姚满月提出要杀了郭言。二人商量好,计划等郭言熟睡之后将其打死。
6月2日傍晚,郭言回到了村里。晚上,按计划,姚满月主动给郭言做了两个好菜下酒,并劝说他别和常来往。接近10点钟,二人便上床睡觉,自然少不了一番亲热。事后,郭开始呼呼大睡。姚满月则轻轻起来开门,让早已经等在门外的郭亮进来,用她提前准备好的擀面杖,对准郭言的头部就是两下。
郭言一声未吭,呼呼几下就没气了。然后,二人将尸体拖到自行车后架上,盖上草袋子,连夜把车推到野外,走了很长时间,找到那口大井,将尸体推到井内,急忙返回,并连夜处理了留下的血迹。随后,郭亮在审讯中也是供认不讳。
韩哥喝了一口咖啡,长叹了一口气说:“人可信可不信,而苍蝇不会作假。要不是蝇蛆确认6月2日为受害人死亡日,很难发现姚满月的谎言,真会造成冤假错案。借用你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人言难信时有假,蝇蛆作证永是真;冤魂有知谢小虫,警探深感法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