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心头巨震。
这个话题完全超出了他可把控的范围!
除了震惊更是疑惑——
于玲玲怎么会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来过?
而她今天又告诉了苏晴晚。
他应该说什么?
他应该怎么说?
一瞬间。
心乱如麻。
陈述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和苏晴晚对视。
他只能移开自已的视线,胡乱盯着其他的地方,像是翅膀受了伤在空中跌跌撞撞地蝴蝶,不知道应该落在哪一处地方。
陈述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苏晴晚会把这件糟烂的事情翻出——
她或许让人调查过自已。
但是有些只有本人才知晓的挣扎,根本无从查起。
陈述在落入泥潭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来钱的方法居然那么少。
少到只是捡个瓶子都有无数人争夺,少到在一个有北极光、有雪、有草原、有长满苔藓的多彩星球,只是想活下去就需要用尽全力。
所有贫穷的人都在泥潭里打滚,蝇营狗苟,哪怕看清楚了还有其他的路,在脚下没有丝毫助力的时候,根本爬不上去。
而当泥潭里的人终于爬到正轨的路上时,就又会有无数本来就已经站在岸上的人抢占你脚下的地盘。
甚至于,连带着同样跟你一起在泥潭之中爬起来的人也会成为重新踹你回去的一脚。
还有爬起来的机会吗?
有机会的。
只是机会像是个调皮的孩子,漫不经心,随意降临。
它玩弄着每个渴望成功的人。
告诉你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哪怕失败了也要重头再来,成功总会降临。
残忍而又现实。
陈述自高处坠落。
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体验了一切,也看清了这一切。
不想回忆。
也无法逃脱。
陈述垂眸,漆黑从天而降。
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像是一件坏事儿。
那些病态的、痛苦的东西,轻而易举从脚腕攀爬上来,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蔓延开来,疯狂生长。
这一切都令他感觉到难堪。
令他在苏晴晚面前感觉到难堪。
那些强迫自已遗忘的,逼迫自已不要在乎的,或许是大男子主义,又或许是实在是狼狈,他不想见证一切的于玲玲提起,也不允许一无所知的苏晴晚知晓这一切。
他只想要将自已保持曾经的模样。
像是往常一样。
开玩笑似的维持着自已的体面,维持着自已早就残存不剩的自尊,打着哈哈逃避掉自已不想说的一切。
他应该是肆意的,永远无畏的——
这样的他,才是苏晴晚记忆中的样子。
而不是摇摇晃晃得走向窗台,‘啪’的一声落在台阶上。
就像一个在夏天时被随手丢下窗台的烂西瓜,伴随着尖叫咒骂声终结这一切的懦弱形象。
后知后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让陈述张嘴试图去破坏掉这样沉重的氛围,哪怕是讲个笑话,或者是直接打个岔。
要不就喝点蜂蜜水吧?
“我口渴了。”
苏晴晚在陈述开口之前,突然抢先说了这句话。
陈述:“???”
这不是我的词儿么?
陈述瞬间哽住。
不过没关系。
打破现在的气氛就行。
陈述撑着身体就要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是刚才的服务员送过来的,上面还贴心的插上了吸管。
只是——
他看着仍然环绕在自已脖颈上的长臂,
“晚晚……”
“嗯。”
她微微阖着眼,嘴巴没动,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含糊不清的应声。
“先松开。”
陈述和难缠的醉鬼商量。
他更庆幸苏晴晚喝醉了。
这样醒过来以后她肯定不记得今天晚上都说了什么,最好是把跟于玲玲聊天的一切也都忘记了。
对——
于玲玲那个祸害!
一会儿就去客房里把她给暗杀咯。
知道就知道呗!
说出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本来好好的!
现在,整得本人都开始抠脚尴尬了。
社死啊——!
“不要。”
苏晴晚闭上眼睛,在眼角沁出湿意之前摇头,披散着的头发胡乱贴在脸颊上,遮盖住了一切。
她的意识很清醒。
清醒到理智。
清醒到意识到于玲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丝毫添油加醋。
清醒到她看清楚陈述脸上隐藏的挣扎和抗拒。
她无从提起。
板板正正、不带丝毫情绪的调查资料她铭记于心,寥寥几个字,就直接概括了陈述一个人所有的痛苦和茫然。
如果不是于玲玲喝醉了对她和盘托出。
苏晴晚一定想不到,陈述竟然会想过极端。
明明,他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任何区别。
短短得只有六个字。
让陷入重逢惊喜的苏晴晚抛却了理智冷静的大脑。
她都已经和曾经不同了。
更何况自云端跌落进泥潭的陈述呢?
苏晴晚不敢再想。
只要一想心就惴惴地疼。
她轻声哼道:
“心疼。”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一连提了两次。
陈述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伸手揽住了苏晴晚的身体,正要将她抱起来,苏晴晚却是用力一拉,在陈述被迫顺着她的力道往下,而她也在同一时间仰头向上。
两个人的嘴唇直接狠狠碰撞在一起。
痛。
没有亲吻的甜蜜和柔软,只有无尽的疼痛在蔓延。
陈述甚至隐隐感觉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卷入了这个吻之中。
他的嘴巴破了?
还是苏晴晚的嘴巴破了?
陈述试图确定一下,正预备拉开两个人之间这个只是撞击在一起根本不算亲的吻。
下一秒。
没有支撑的苏晴晚率先撑不住,仰起的上身直接坠落在身下柔软的床上。
身体随着受力的床垫摇晃着。
黝黑发亮的柔顺发丝像是泼墨的山水画一样在雪白的床单上铺开,山水之间,她的面容是超过一切的美。
滴答。
一滴猩红地血珠无声的落在了她的脸颊,迅速滚落,在她的脸上落下一道细小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