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陌生的感觉,五年来眼前始终是一片空洞荒芜,他有时甚至需要抬手触摸才知自己的眼珠尚在,可如今他却能看到光亮。
这光似是来自暖融的烛火,甚至耳边还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但是他却仍旧觉得身上冷的很。
眼前的光亮似在一点点落到实处,最后终将眼前的景象勾勒出来,最先入眼中的,便是妘娘一张满是焦急的小脸。
他唇角动了动,缓缓吐出两个字:“瘦了。”
苏容妘一惊,眼眸瞪大了一圈:“阿垣,你——”
她后面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阿垣这是能看见她了?
她不敢问,怕是空欢喜一场,更不敢想,是什么因由竟能叫失明五年的人重见光亮。
可沈岭垣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一寸寸用视线描摹苏容妘的模样,从她略显凌乱的发髻,到她复杂难明的双眸,划过鼻梁,最后落在她欲言又止的唇上。
沈岭垣喉结滚动,被握住的指尖动了动,亦是轻抚了一下她的脸。
“其实老天待我也不算太糟,竟是让我在此生,还能看见你。”
他声音很轻,竟是还带了些玩笑的语气。
他有时倒是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好命还是烂命。
他出身乡野却天资聪颖,他能辨是非、有成算,却又起起伏伏,注定要走上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让他与心悦的女子阴阳两别,却又能机缘之下重逢,叫他中毒失明,却又能叫他殒命之前,再看一看记挂着的妘娘。
他眸子颤了颤,竟是在此刻,落下一滴泪来。
苏容妘的僵硬被这一滴泪击垮,忙抬手去擦:“别哭、别哭……”
她深吸两口气,即便是自己也觉鼻尖泛酸,喉咙发疼,却仍旧强忍着,不想在此刻落泪。
阿垣现在能看到她,她不能哭,会让阿垣放心不下。
沈岭垣此刻没有力气去拦住她的手,只能任由她的动作。
他的视线不舍得在她面上移开半分:“妘娘长大了,如今很好看,要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
他夸她时从不吝啬。
年少时知晓她少女心事,对着她一张被日头晒的发黑的脸,也能说她生的好看又漂亮,与他是顶顶相配的。
苏容妘吸了吸鼻子:“你惯会夸我。”
她用自己的面颊蹭了蹭他的手,她想去叫大夫,只是冥冥之中她似是有了预料,此刻已是回天乏术之际。
既如此,倒不如好好说说话。
可这时候,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段时间她问的最多一句便是身子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可如今这话都成了徒劳。
她有些急,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失控的情绪都能给她击溃。
她只觉得喉咙发疼,哽咽得让她要忍不住泪意。
“妘娘,让我好好看看你。”
沈岭垣率先一步轻轻开口:“与你重逢后,我一直在心中恳求,只盼此生还能看见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