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只有一旁的主唱,名为“高松灯”的淡灰色短发女孩,面对如此沉重的气氛下,显得极其的手足无措,她虽然一言不发,却一直都在用充满期盼的小动物般的目光盯着陈祈的背影。
灯……虽然也并没有理解陈祈的意思,但她唯一愿意相信的是,对方绝不是那种满心功利,面对相处了那么久的同伴的离开,都无动于衷的那种人。
他,只是和祥子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高松灯说不上自己的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猜测,只好是以如此惹人怜悯的目光,不知如何是好的注视着陈祈。
而唯一真正可以理解陈祈的心情的人,却是从始至终,唯一一个一丝声音都没有的淡绿色长发,气质恬静,宛如洋娃娃一般可爱的女孩。负责乐队的吉他的“若叶睦”,坐在离陈祈虽不算近,但也算是乐队中,目前唯一可以看见陈祈的侧脸的人,她看清了陈祈,那难以掩饰的挣扎的神情。
他,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对祥子的离开无动于衷。睦非常肯定这一点,但她的目光所及,陈祈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默默的将万千话语重新咽下,那一副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让睦的心中也是耿耿于怀。
为什么……你明明不想分开,却不愿意道出心中的话语呢?
祥子为什么不得不离开的原因,睦可以说是唯一的知情者。但,恰恰因为她知晓,所以她才明白,这件事情祥子为什么没有告诉大家……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更是因为她珍视乐队的大家,所以才希望大家不要卷入她的家事之中。
祥子也更不希望,自己道出实情后,收获自己同伴们的怜悯,甚至是施舍。她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尊严,她不希望自己的原则被自己最好的朋友们侵犯,从而让她们的友谊变了味道。
睦知道这一切,所以她才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睦并不理解,为什么陈祈也和她一样,甚至做出了本该是她为祥子开脱而做的事情……
除非……他早就知道了?
想到了这一点的睦,一双原本宛若一片死水般沉寂的眼眸,却也是骤然掀起了一缕波澜。睦的脑海之中,很快便是回荡起了,那从陈祈入队以来,就一直将乐队的一切,迫不及待的往职业乐队转型的紧迫;以及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为了加快进度,不惜和乐队的大家所爆发的争执……
一切的一切,都在睦的脑海里,悄然的连成了一条线……但这也让陷入了错愕的睦,失去了为陈祈辩解的机会。
而正如睦所想的一般,如今沉默到显得有几分残忍的陈祈的心中,正在翻腾着表面所看不出来的强烈感情,但在他压抑了一切的冲动后,他选择了做出自己最理智的做法。
果然呢,这一天还是来到了……原来,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这支乐队注定会解散的结局。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从灯将我介绍到乐队里,再从祥子将我招入Crychic的那一天起……我就知晓了这支乐队的结局。但……当我见到那蓝发的女孩,朝着我伸出手来,还有那些女孩都在冲着我,露出那么期待的笑容时……我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试一试,我不信这一切都是不会改变的。
我想要改变这支乐队既定的命运,想要让每个人的笑容都这样维持下去。我也曾想让灯走出孤僻,让祥子不再失去一切,让素世不再苦苦索求那份温情,让立希找到真正的自我,也让睦不再不被任何人理解……我曾为这样的目标,拼尽全力过……
但现在……我似乎,还是失败了啊。
但最终,陈祈默默的还是将这只有自己理解的一切话语,全部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曾经所焦急的一切,都是注定不会被乐队的大家所理解的。而如今,面对这注定无法改变的结局,他唯一最后能为这个乐队做的……就是亲手的结束她。
他,不想再因为这个乐队,让这些女孩再做出什么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了。
“祥子,我不会勉强你留下的……你如果想要离队,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而现在,既然你不想告诉我们理由的话,那么,我也只好同意你退出乐队了。”
强忍着心头的冲动,自知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改变祥子的意愿,更无法帮她解决问题的陈祈,也是在这时默默的转过身来,他那深邃的看不出神情的黝黑眼眸,也是展露出了让乐队的大家熟悉,但却不合时宜的体贴的神情。
“你自由了,祥子,不用有负担,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吧,只要记得,我们大家依然都还是你的朋友就好了。”
“砰!”
就在陈祈的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突然,一声似乎是吊镲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给猛地击中一般的刺耳声音,却是毫无预兆的在屋内响彻了起来,而这也让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的便是投向了唯一可以造成这噪音的鼓手——椎名立希的身上。
“我说了!你们两个——不要这样自说自话啊!”
“Crychic,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乐队啊!你们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情绪的立希,终于是在陈祈和祥子那几乎是无视其余任何人的意愿的话语之中,彻底的爆发了出来!只见她在猛敲了一下吊镲,就连手中的鼓棒都不堪重负,在落地的那一刻断成了两截,终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的立希,也是终于说出了她内心积蓄已久的话语!
“我……我们可是在很认真的搞乐队啊!你明明一开始信誓旦旦的说,要让大家变成职业乐队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们就搞这一出吗?!”
椎名立希猛地起身下,却是低着头的一字一句的,以前所未有的音量吼出了内心的不平,她的双手握拳,死死的抵着自己面前架子鼓的鼓面,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是如瀑布般落下,盖住了她所有的神情。
“你们把我……把我们的努力当什么了啊?!”
“立希,别说了……”素世也是感觉到场面愈发的失控了起来,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想要阻止立希,但没曾想,立希却是强硬的又敲击了一下鼓面,抬起头来瞪着素世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说?!我要说!这个乐队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我们可都是在努力啊!”
说罢,立希却是猛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淡然的陈祈,而见这个男人依然无动于衷的表情,立希更是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燃上心头,当即便是冲着陈祈,神情有些咬牙切齿般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天才!但是这不是你把我们的努力当不存在的理由!”
“我,还有灯——我们大家可都是在为你的梦想努力啊!我们可不欠你的!现在祥子要退队,你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吗?你就那么不在意吗?!”
立希直视着陈祈那深邃的眼眸,却依然无法从陈祈的眼瞳之中看出丝毫的动摇……他依然是那么的淡然,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镇定、冷静的让立希的内心都觉得更加悲哀。
为什么,你一句都不反驳?难道真的是这样吗?你就真的,那么看不上我们吗?
读不懂陈祈的神情,更不明白陈祈那无声的沉默的背后,是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背负一切的想法的立希,面对着将她的话语都视若无物的陈祈,在强烈的刺激之下,终于在这一刻,说出了她那最不该说出的话语。
“啊,啊……我明白了!你就是那种人没错吧?那种只要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余都可以不在乎的那种人!”
“要是你是那么想的话,要是你都把这乐队当自己一个人的游戏的话——那这支乐队!就这样解散了不就得了!”
“——够了。”
然而,就在立希的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一道虽不响,但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声音,却是打破了这份沉重的气氛。
不一会儿,所有人那都略显诧异的目光,齐齐都转向了那静静的坐在角落,从争吵爆发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睦的身上。这位从未表达过自己内心的想法,甚至让人读不懂她的表情的恬静少女,却是在这个时候主动出了声……甚至声音之中,第一次多了一分怒意。
虽然对比起立希排山倒海般的发泄,睦的情绪是那么的不易察觉,但这一刻,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的睦,却是在一番久久的沉默之后,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行动。
只见,睦将自己的吉他重新放回了背包内,默默的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睦背对着所有人,用她那独特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果想解散乐队的话……那就解散吧。”
“反正,我从来都没有觉得组乐队有高兴过……一次都没有。”
“……哎?”
睦的声音很轻,轻的连窗外雨点打击的声音,都似乎可以盖过她的音量。但她那轻盈的话语,却是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将这个乐队,推向了无法回归的深渊之中……
睦的话音刚刚落下,她的眼眸便是情不自禁的投向了一旁的陈祈——她的内心并不沉重,她更希望从陈祈的眼眸中看出一些神情,一些像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但,睦并没有如愿以偿的从陈祈的脸上,见到自己期待的神情……她那颤抖的眼眸,只见到了陈祈默默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后,那仿佛是哀叹般的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吐出了无尽的心酸,只是目睹了一场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的,既定的结局。
……为什么,会是这样?
自己……难道又做错了什么吗?
“……那就这样吧。”
最终,身心已经被这一切给折磨的疲倦不堪的陈祈,也是将所有的心声,化为了一句自暴自弃般的叹息。他默默的收拾了自己所有的稿子,在装入包中之后,便是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一步一步的走去……
“——恭喜你,大天才。”而在陈祈临走之前,依然没有从陈祈的脸上看出一丝后悔的椎名立希,以说不上是讽刺,亦或者是怨恨,但绝对是最尖锐的话语,朝着陈祈的背影,强忍着心头的酸涩,也是冷冰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