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寒鸦自雨中折翼(2 / 2)

乌鸦折叠 北野行舟 6896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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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

准确来说,距离伏特加所忘不掉的那件事已经过了十八年,在空白的五年里那个年轻人就如同幽灵一样在组织里徘徊,黑泽阵还没到遇上什么猫猫狗狗都会捡的地步,善良、正义和慈悲的词汇都跟他毫不沾边。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巧合,所以他只是看着手里的诗集,将那个老旧的笔记本翻过一页又一页,将上面笔迹熟悉的文字沉默地扫过一行又一行。

然后他停在最后一页。

上面不是他现在用的笔迹,但确实是他写的东西;黑泽阵对着那页纸看了很久,就要将它从诗集里撕去——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是朗姆的来电。

黑泽阵的动作顿了顿,他把诗集收回去,又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悠闲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朗姆第三次打电话来,才不紧不慢地接了电话,说:“在吃饭,你最好长话短说。”

朗姆正因为琴酒不接电话担心这人没了呢,幸好还活着,就随口问:“现在是吃饭的时间?”

黑泽阵从自动贩卖机里随便拿了一瓶除了KILLWhisky什么都可以的饮料,漫不经心地回答:“下午茶。”

朗姆都被他噎了一下。

在朗姆的印象里,琴酒是个吃什么都无所谓的角色,就算你递给他一盘仰望星空,琴酒会评价的也是鱼头很难看,而不是味道怎么样。所以琴酒哪来的闲心喝下午茶,被贝尔摩德传染了吗?

(贝尔摩德:那还真是对不起,我更喜欢跟波本共进烛光晚餐,闲着没事喝咖啡看书的那个还真是琴酒。)

肯定是贝尔摩德病毒又扩散了,当时她带着波本天天吃饭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朗姆在心里愤怒地想,但现在不是抱怨贝尔摩德的时候,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问:

“琴酒,看来你最近过得还不错?”

“有点无聊。”

黑泽阵翻开了赤井玛丽刚才拿着的那本书,发现那就是本初中生用的古文集,里面的内容可谓是枯燥、无聊且简单。

在朗姆准备接着和他浪费时间之前,他就继续说:“如果你只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我只能祝你好运,别先被波本杀了。”

“那不可能,”朗姆得意地哼哼,“波本做梦都想不到我在什么地方,当然,你也是,琴酒。”

“哦。”

黑泽阵想,波本确实想不到“琴酒”就在他的地盘上初中,但朗姆除非装疯卖傻把自己关进精神病院,以波本在日本的影响力……那可真是分分钟就能掘地三尺找到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朗姆。

(爱尔兰No。15:实不相瞒,他不用装就可以直接入住精神病院,真的。)

“所以,你的诚意呢,朗姆?”

“我找到了那位先生保存的、属于你的东西。准确来说,是当年放在‘第号列车’上的东西。”

“……”

“那位先生骗了你,他一直保存着你的过去。我让人(可靠的下属)从那位先生在日本的133个收藏室里寻找,终于找到了这样东西,放心,我没看过,也没有别人看过——不管你对里面的内容感不感兴趣,你肯定不想让它落到别人手里吧,琴酒。”

朗姆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掩饰不住的愉悦,嘴角快要咧上天了,光头在精神病院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几乎可以肯定琴酒会答应他的邀请,毕竟现在手里握着筹码的人是他,而不是一向觉得自己很能的琴酒那小子啊!

电话那边的黑泽阵果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真难为你到处找东西,朗姆,呵。”

朗姆得意地说:“哈哈。那是爱尔兰去找的,你可以感谢他。”

(爱尔兰No。15打了个喷嚏,并骂了朗姆五分钟,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在朗姆的饭里下药。)

“所以,”黑泽阵说,“你要做什么?”

“我需要波本从美国来日本,当然,他是个聪明人,没什么东西能让他放松警惕,但是,你可以。”

“哼。”

黑泽阵发出了相当不屑的气音。

但朗姆并没有被影响到,他已经制定好了全部的计划,甚至做好了“其他”的准备,现在他只需要说服琴酒一个人。

所以,他说:“波本——不管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必然对这个组织有所图谋,只要他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就一定会来日本。当然,前提是真的‘琴酒’,而不是假的。”

“算盘打得不错,朗姆。”

黑泽阵难得对这位只会扫地而且扫得不如FBI的同事表达了一点赞赏。

好吧,为了避免某些人产生误解,黑泽阵必须要解释一下,其实朗姆在组织里的工作还是比较重要的。他在尚未接手“RUM”这个代号的时候,就曾经作为乌丸集团的话事人在外面经营公司,做的工作得到了那位先生的赞扬,于是他后来也为了组织的财务工作尽心尽力,直到他从外部岗位退下来,还是在组织黑暗的一面管理各种各样的事务,用黑泽阵的话来说,就是“打杂的”。

什么都干、地位很高、各种各样的事都能插手,但实际上的权力又没那么大,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有可能被其他方面的力量掣肘,所以黑泽阵才会叫朗姆“没什么用的扫地管家”。

当然,这样的人一旦背叛就是致命的,虽然还是不如“琴酒”是卧底这件事致命。

黑泽阵甚至能想到朗姆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一声,道:“波本来杀我,你来杀波本,甚至能坐收渔利,你觉得我和波本为什么会配合你这漏洞百出的计划?”

朗姆就笑。

“琴酒,你太低估你在波本心里的重要程度了,只要知道你在这里,他就一定会来。不过跟你想的一样,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你是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毕竟你已经‘死’了。”

“……”

组织的当朝新帝都寝食难安一个月了,不会到现在都还在惦记着琴酒没死的事吧?波本,多把心思用在正事上,先查完你的账,说不定等你把组织了结了,我就会专门给你打个电话庆祝,还能让赤井玛丽通知她儿子叫上一群卧底去给你放礼花开party。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把从波本到基尔的卧底都吐槽了个遍,最后看着走到他面前来的赤井玛丽,对朗姆说:

“我还以为你会找贝尔摩德帮忙。”

“贝尔摩德?别开玩笑了,那个女人肯定跟波本有一腿。”

“你说的那是波本,不是赤井秀一,万一贝尔摩德爱波本爱得死去活来,听完你的话就要给死去的波本报仇呢?”

“……”

朗姆没想到琴酒冷冰冰的人还能说出这么掉SAN的话来,他摸了一把胳膊上刚起的鸡皮疙瘩,说琴酒,这话你还是跟贝尔摩德说去吧,反正我不可能相信那个十句话里有九句是谎言、还有一句是谜语的女人。

就在他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黑泽阵却打断了他的发言,声音里有种朗姆暂时没能听懂的意味:

“可以,我会出面,但波本来不来日本,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朗姆收回了他从《对琴酒演讲稿》第50页里翻出来的话术,终于合上他的本子,说:“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已经搭建好了舞台,准备好了剧目,祝我们合作愉快,琴酒。”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黑泽阵看向赤井玛丽,这位MI6的干员很显然没有一点回避的打算,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黑泽阵想。

他打开那个很久没用过的邮件地址,看到朗姆给他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是一张像是水晶方块堆叠而成的建筑的照片。

邮件里只有一行字:[5月2日,三十二阶暮色馆。伏特加和你的东西我都会带去。]

黑泽阵看完,就把邮件删掉了。

而赤井玛丽微微蹙眉,说:“波本不一定会来日本,但朗姆一定会想要杀你,你真的要去?”

黑泽阵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赤井玛丽今天不是来询问伏特加下落的,她只是发现自己儿子长大不再需要她,现在的环境也太过安全,就把无处安放的关心放在了认识多年的某个人身上。

怎么,MI6空巢老人缺儿子?

黑泽阵不理解,但懒得去想,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说:“我当然会去,不过该有事的人是朗姆。”

毕竟为了确定琴酒的存在,朗姆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抵达他布置的舞台,朗姆这个人就是这样,菜,但是又不相信别人,就是要亲自动手才能放心,然后经常搞砸一些事情,呵。

黑泽阵都不用自己动手,反正混迹在日本的一群间谍和警察会蜂拥而至,把朗姆挖出来然后埋了。当然,他对这些机构之间的合作能力有点……有些……非常怀疑,所以他会以“琴酒”的身份做最后一道保险。

赤井玛丽却觉得他的信心有点过头了。不过别人家的孩子的教育不是她应该插手的事,更何况眼前的人也不算是个真正的小孩,所以她就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朗姆提到的东西是什么?关于你身份的那样东西。”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黑泽阵问。

“一开始,”赤井玛丽说,“不要小看MI6的听力,Juniper。如果朗姆把关于你身份的那样东西给了波本,会发生什么事?”

“……”

面对这个问题,黑泽阵竟然罕见地沉默了。银发少年别开视线,好像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赤井玛丽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很久,黑泽阵才说:“那不是‘我’的身份,是‘黑泽阵’的身份,就是1988年我在日本执行任务时候用的那个,那时候我们跟这个国家的公安还在合作。如果波本一定要查,那他就会发现……”

事情会变得非常奇妙。

如果波本看到那里面的东西,并且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琴酒”过去的身份,那他会得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

黑泽阵:“……发现琴酒的父亲叫做黑泽阳,是公安警察,曾经参与过诸多机密任务,而在二十年前的一场意外里,他的独子黑泽阵失踪,没过多久后黑泽阳就因伤调职到长野县,又在两年后的一起案件冲突里身亡。”

赤井玛丽:“……”

黑泽阵:“以波本的性格,一定会去调查公安二十年前的旧档案,他会找到这位黑泽阳,然后发现黑泽阳的儿子也曾经在公安协助任务的名单上。”

赤井玛丽:“……”

赤井玛丽缓缓捂住了额头。

她跟波本不熟,没法想象波本发现琴酒可能是日本公安时的表情,但是她真的可以想象自己的儿子查到最后发现琴酒是MI6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黑泽阵冷漠地下了结论:“所以,为了波本的心理健康着想,还是别让他看到那样东西了吧。”

他是认真地在关心波本。

……

另一边,米花精神病院。

朗姆挂掉电话,脸上愉悦的表情瞬间消失,换成了某种凝重的神色。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直到从门口进来的爱尔兰威士忌十五世看到他的表情,明白了什么,准备缓缓退出。

朗姆说进来,进来,我在想事情,爱尔兰,你觉得琴酒愿意为了伏特加冒险的概率有多大?

爱尔兰说,朗姆先生,您忘啦?我是新加入组织的,我来的时候琴酒都快死了,我不知道哇,我跟他不熟。

朗姆提醒他:“可我记得琴酒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的话是‘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

爱尔兰大惊失色,然后愤愤不平地说:“那他是有可能认识我妈,而不是我,反正我跟他是不认识的;但老板你要我说,琴酒这种靠美色上位的家伙,肯定不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

朗姆:“……”

爱尔兰:“怎么了老板?”

朗姆:“那种话以后还是别说了,我担心你被琴酒宰了。爱尔兰,你知道琴酒是怎么成为代号成员的吗?”

爱尔兰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朗姆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他看到那个场景的时候,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敢惹琴酒,跟当时他看到的场面有很大的关系。

血。

水声。

黑暗的舞台,满地的尸体,一片死寂的拍卖会现场,还有从上空滴下来的血。啪嗒,啪嗒。那声音就像是死神的脚步,踩在了任何一个看到那场景的人的心里。

半盏依旧在亮着的灯照亮了那个银发少年的身影,他正在专注地擦头发上的血,有人靠近的时候,他才回过头来,用那双墨绿色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来看着来人。

朗姆是跟那位先生去的。

“没让你全都杀了吧。”

那位先生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无奈,但那个银发少年就像完全读不懂人类的情绪一样,平淡地回答:

“我没动手,只是看着。”

那确实,毕竟这是那位先生安排的自相残杀的戏码,早在当初的黄昏之馆就已经有过一次一模一样的情况了。

朗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但他寻思正常人不会这么平静地站在那吧……吧?

那位先生想过去,却发现满地都是尸体和血泊,根本就没地方下脚,就让少年过来。

“别擦了,”那位先生说,“我们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朗姆来处理。”

朗姆:啊?为什么是我来收拾残局?这就是您把我叫来的理由吗BOSS?难道我在组织里就是用来扫地的?

他抱着满腹疑惑和不平,却知趣地没说话,就看着那位先生跟银发少年远去;而那位先生说你想要的代号想好了吗,就算是被占用的代号都可以。

少年说随便什么都行。

那位先生想了想,说既然这样,你的代号就是“GIN”吧,正好这个代号暂时空置着。

朗姆看着那俩人离开,心想琴酒这个代号可没空着,只是那个原本代号是琴酒的成员刚被那位先生找理由杀了而已。

“怪物。”

当时还算年轻的朗姆嘟囔着,在这鬼片一样的场景里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就打电话叫来了乌丸集团旗下的导演,说你看这里场地不错,我们干脆拍个电影吧,尸体都还热乎,演员可以用组织的,先拍素材,剩下的再补。

导演一头雾水地被叫来,看到场景,关上门,再打开,最后对朗姆说老板,我们这片子真能过审吗?朗姆说你管他呢,先拍完,记得把地下拍卖场炸掉,反正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后来那部片子果然大火,观众们都评价里面的场景特别真实,据说那位先生还特地带琴酒去看了,当时琴酒的评价是……

“他说人类果然喜欢以同类的死亡为乐。”

朗姆心有余悸地吸了一口气,至今都对那个场景难以忘怀。

爱尔兰听完就点点头,说,对,琴酒果然是靠美色上位的。

朗姆眉头一皱:“靠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

他一看,爱尔兰刚才已经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睡着了,甚至是站着睁着眼睡的。

朗姆:……

看起来确实没有在听,但好像已经尽力了的样子。

爱尔兰睁开眼,顽强地说,老板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对了医生给你开了药记得吃,你这是胃病(精神病),很难治的。

朗姆摆摆手,说你走吧,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下次来的时候别这样了。

爱尔兰转身,刚走出门口,把门一关,人就精神起来,腰也挺直了,眼皮也不耷拉了,看起来一口气爬五层楼都不费劲。

“哼,想让我加班?不可能的,这是假期,我是绝对不会在假期里加班的!”

爱尔兰No。15大踏步向外走去。

阳光正好。

4月29日-爱尔兰威士忌十五世的一天(下):

13:00,睡醒,接到了客户的电话,跟那家伙聊了半个小时,彻底睡不着了,遂起来加班,发现手头上的工作太多,遂倒了回去,再睡五分钟。

14:00,因为梦到琴酒被吓醒,想起小时候被琴酒拎着去组织据点里找爹,结果发现爹正在向组织成员高价贩售拍的琴酒照片,当时他差一点就能以七岁稚龄继承他爹的代号了,幸好他死死扒住了琴酒的脖子,才拯救了他爹的性命。

15:00,朗姆老板打来了电话,彻底睡不成了,于是又去了一趟米花精神病院,看老板激动地给死人打电话,还跟他怀念已经死了的琴酒。笑话,琴酒以前什么样,他会不知道吗?精神出了问题的老板,你真不知道啊,琴酒可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的。

16:00,从精神病院离开,阴暗地告诉院长,老板的身体需要调养,可以在他的饭里加入很健康很有营养的“KILLRUM”饮料。

18:00,去接弟弟,路上遇到想抢劫的歹徒,遂用琴酒当年教的棍法打晕,最近感觉自己的棍法越来越熟练了。

20:00,参加完了所谓上流社会的宴会,然后发现工作还没做完,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个用。

22:00,加班,痛骂朗姆。

24:00,加班,痛骂老板。

……

10:00,不加了,去睡觉。

几分钟后。

快要睡着的爱尔兰猛地坐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型:首先,琴酒不可能是卧底;其次,琴酒绝不是卧底;最后,就算朗姆是卧底琴酒都不可能是卧底。

他抱住脑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琴酒该不会是卧底吧?!”

他像条死掉的鱼一样躺在床上,忽然又想起老板让他调查的那样东西,从鸟取县的某个收藏室里找出来的“收藏品”,那样东西放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他怀着紧张的、绝望的心情对其进行了不用打开的扫描,然后……

爱尔兰神情漠然地把盒子放了回去。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牵动他的心弦,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最为震撼的情报,那就是——

“琴酒是日本公安。”

但是这跟爱尔兰有什么关系呢?朗姆没有让他找琴酒,也没有让他调查琴酒的身份,哈哈,他什么都没看见。

爱尔兰连夜(朋友,已经是白天了,没睡的只有你)给弟弟打电话,说我们快跑吧,弟,我知道了了不得的东西,很有可能马上就会被灭口了!

弟弟说不行啊,哥,我在打网球呢,跟黑泽打,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银发的,特别好看的同学!

爱尔兰:……

“你跟他打好关系,”爱尔兰沉痛地说,“就是你那个叫黑泽的同学,你一定要哄好他,这是你哥这一生最后的恳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