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宫野志保没听懂,特别是那个称呼,她、完、全、没、听、懂。
“您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雪莉小姐?他是武器,是工具,不需要作为人的意志。因此,我们跟他交涉毫无用处,只能去找他的主人。”
“……”
宫野志保看看黑泽阵,发现他没有开口的意思,退了半步,又看向伏特加,发现伏特加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伏特加刚要开口,就对上了黑泽阵的眼神,于是他又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宫野志保扯了扯黑泽阵的衣服,这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转向那边的人,或者说通讯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琴酒他已经不是组织的人了!你们——”
“我们并非在谈论乌丸集团,雪莉小姐。说到这里……对于今晚的事,我代表【塔】向你道歉,希望没有吓到你,以及,如果你希望继续你的研究,我们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并可以为你提供你需要的一切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琴酒,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宫野志保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黑泽阵,期望得到一点回应。
但黑泽阵只是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看回来,没有说话,唯一的动作就是拍了拍她的肩。
通讯那边的声音依然很缓慢,但好像换了个人,语调也变得愉快了一旦:“另外,或许我应该提醒你,雪莉小姐,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下次可不一定还记得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
“【A】先生这么说过——‘他不敢违抗我’,而且在乌丸死后,明明对【A】抱有仇恨的他却依旧对【A】言听计从,甚至用了‘维兰德’这个名字,想必他从一开始就受到过洗脑和反复暗示了吧。相信这个男人没什么好处,雪莉小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再被洗脑呢?”
“……”
“所以——”
“够了。”
黑泽阵打断了对方的话,用一个简短的音节结束了这次的交谈,“滚。”
那边的人好像很想说什么,但却没说,最后通讯就在一片寂静里切断了。爆炸后火灾的喧嚣重新入耳,原本被忽略的背景音从火光弥漫的一侧铺天盖地地袭来。
还有风,一阵潮热的、让人烦躁的风。
黑泽阵转身,对另外两个人说,走吧,我们回酒店。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怎么样,甚至不想解释一句;黑泽阵本想联络某个用了维兰德身份的人,要拿手机的时候,手臂却被某个人死死按住了。
宫野志保追上来,问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黑泽阵侧过头,平静地回答:“一句都不用信。”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让那些人这么诋毁你?!”
“对形势比较有利而已。”
“维兰德是谁?你用过的那个名字是哪里来的?”
“……”
“你为什么又不说了呢,琴酒……这不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吧?”
宫野志保看到黑泽阵不说话,猛地转向另一旁的伏特加,几乎是喊出来的:“伏特加!你知道的吧?!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对吧?!”
伏特加有点为难。
他是知道点什么,但他哪知道得这么详细。他迟疑地看向黑泽阵,发现黑泽阵的表情冷到了冰点,就知道大哥根本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于是他小声对宫野志保说:“我也不太清楚,你别问了……”
宫野志保怔然片刻,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们说的那个人是存在的。”
黑泽阵看着情绪越来越不对的小女孩,终于说:“没有这个人,别想了。雪莉。”
“你——”
“他死了,已经死了很久了。”
黑泽阵很慢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说到最后,声调被压到极低。
他给了伏特加一个眼神,宫野志保还没意识到他们交流了什么,就后脑一痛,然后昏了过去。
伏特加把宫野志保打晕,就看到黑泽阵用左手攥住心脏的位置,弯下腰咳了起来。
血、混杂着血水的碎块,看不清是什么的凝固的物质溅落在地面上,让伏特加睁大了眼睛!
“大哥!”
黑泽阵抬手阻止了他接近的动作。
他又咳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抹掉嘴角的血,站起来,对伏特加説:“没事,不是身体的问题。”
不该说的。
不该说那句话,他不应该说出维兰德相关的情报,说了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那些人虽然够蠢,但有一点想得没错:如果维兰德想,那他确实可以成为维兰德的工具,只是维兰德不可能那么做;而且在那之前,他就会先把维兰德杀死。他和维兰德就是这样的关系,彼此信任,彼此提防,同时拥有着极端的信任和怀疑。
黑泽阵找出手机,给赤井务武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受到了某些蠢货的谈判邀请。
赤井务武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很快就到。
黑泽阵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敲下了一行字:他们不敢继续招惹我,可现在,我不想放过他们了。
追杀了他那么久,还想全身而退?
呵。
但凡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来说这些话,他都有可能就此结束跟那些人的恩怨,说到底觊觎他的人有很多,真正动过手的人已经有一个是一个的死在那座地下基地里了,就算有逃出去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剩下的都是被他吓破胆,连面都不敢露的人。
可他确实会厌烦,也会报复,也会在某个时候忽然想起几十年前记的仇,然后在一个悠闲的午后或者夜晚把仇给报了。
现在也是一样,区别只有他不想等,也不想让那群人继续自由下去——怀抱着期待,结果迎接他们的是死亡,到时候他们应该会很惊喜吧。
“伏特加。”
“大哥?”
“回酒店,把雪莉送回去。然后……今晚别睡了,待会跟我去个地方。”
“是,大哥。”
他们离开的时候,警笛声由远及近,夏威夷的警察姗姗来迟,刚刚抵达事故现场。
至于警方会不会查到爆炸发生前有人在这里打斗,而且还有三人刚刚离开那条街道——不会,伏特加已经把附近的监控录像删了,只有居民的证词,很难在这座热闹的城市里找到他们。
酒店。
一行人回到酒店,酒店的前台正在跟人聊天,甚至没往他们这边注意,而且这几个人来的时候就是一起来的,前台扫了一眼就继续聊天去了。
至于空气里淡淡的血味,前台将其归咎于半个小时前一具尸体被抬出去时候的残留。
案件的调查已经结束了。
几位侦探似乎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追出去调查,现在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尚未散去的消毒水味道正在空气里徘徊。
黑泽阵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回去洗了个澡,在冷水里将自己的头发慢慢擦干净。银色的长发垂落到手臂上,他看到灯光下反射的颜色,又想起当年被骗着留长发时候的事。
有没有被骗……这种事他很清楚。不过这跟他答应了就要做到无关。
就像他知道维兰德在利用他,却还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跟维兰德合作一样,他向来是结果主义者。
水珠顺着长发落下,砸到地面,水流发出很轻的声响。
他背过手,摸到后背一个小时前被划出的伤痕,又看到手指间刚刚被冲走的血迹,明明有痛觉,却完全不在意。
他正在想,赤井务武比雪莉敏锐多了,要是被他知道肯定会很麻烦,所以这件事要怎么糊弄过去……λ-AP13肯定不行,赤井务武知道他手里有一份,也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的,他要是用了这种东西赤井务武肯定会清楚。
不过,既然答应了贝尔摩德要出现,那少不了是要找理由用它的。也差不多,正好把事情一并解决吧。
伤口很长。
涌出的血色被水流冲淡,又有新的血液顺着伤口往外渗。银发少年关掉浴室里的水,把长发抛到身后,盖住了伤口,就这么走了出去。
他踩在地毯上,淡红色的血水顺着他的足印滴落,然后他坐在窗边心满意足地擦着头发,顺便拿起一直在响个不停的手机。
电话是赤井秀一打来的。
黑泽阵接通电话,扔回桌子上,对赤井秀一说:“夏威夷现在是凌晨三点钟。”
赤井秀一肯定地说:“那你一定洗了三个小时的毛。”
黑泽阵:“……?洗什么?”
赤井秀一改口的速度比他开枪都快:“洗澡。咱爸好像去了夏威夷,是去找你了?”
黑泽阵哼了一声。
当他没听清吗?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不跟赤井秀一计较这点小问题。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回答:“我没叫他来。”
是赤井务武是自己要来的,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他连赤井务武在哪都不知道,这人应该是去把自己变回“赤井务武”而不是“维兰德”了吧,说起来黑泽阵也不知道赤井务武到底是整容了还是给自己的脸做了什么,就这么点时间恢复……应该没问题吧。
赤井秀一顺着问:“看来(A.U.R.O的)老板你遇到了点麻烦,需要我到场吗?”
黑泽阵没好气地回答:“你不是工伤在家吗?而且就你现在的状态来能做什么?”
左手和右手手臂受伤,让赤井秀一担任狙击手是不用想了,至于打架,黑泽阵自己就能解决问题,不需要专门叫个伤员来拖他的后腿。他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已经是在照顾赤井秀一的心情了。
赤井秀一特别轻松地说:“别的不行,我可以陪睡。”
黑泽阵:“……赤井秀一,别让我在夏威夷看到你。”
要不然还是把这人开除吧,反正他们A.U.R.O不缺枕头。黑泽阵说完觉得不够,又威胁了一句,要是他在夏威夷看到了赤井秀一,他就把这人打包送回FBI上班,这才挂了电话。
没几秒,赤井秀一给他发消息:但你是不可能把我送给FBI的,我可是刚从FBI跳槽到你这里的优秀特工。[波本小猫自信.jpg]
黑泽阵:……
黑泽阵:你被开除了。
还有,你用什么波本的表情包——不对,你们两个到底哪来的我养的猫的表情包?什么时候拍的?!
黑泽先生,终于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至于表情包到底是哪里来的,苏格兰先生表示他会对此负责。
……
日本,东京。
降谷零正在跟他的老上级黑田交谈。当然,现在他们两个谁的权力大很难说——意思是不好直接说出口,并不是大家不知道。
他坐在办公室里,明亮的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窗沿上,也照亮了他一头灿烂的金发。现在,就算他大开着窗户明目张胆地坐在窗边,也没人敢暗杀他。因为这里是日本,是东京,是他的恋人,他的国家。
“资料?”
“是上次我们抓到的组织成员给出的情报,他交代他其实是某个机构的间谍,为了获取一份研究资料故意跟组织的人一起逃亡,现在那份资料还在他的人手里,他希望能以此为筹码争取到一些权利。”
降谷零把一份准备好的文件推到黑田兵卫面前,里面是一份资料的相关情报,然后他不出意料地看到自己的老上级露出了“你是不是又想干什么”的表情。
跟熟人谈正事就是很方便,降谷零想,至少黑田知道他想做什么、会做什么,省去了不少交涉的时间。
“这份资料目前在日本,但与之相关的线索在美国,我打算过几天去美国调查,这边的工作嘛……”
“波本先生。”
黑田还是这么叫他,用组织里的称呼,哪怕组织已经不在了——须知,黑田已经不这么叫参与过卧底工作的其他人了,但还是这么称呼降谷零,甚至加了个“先生”,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在降谷零的注视下,黑田兵卫缓缓说:“诸伏不是代你工作过一段时间吗?他的真正职级也可以提一提了。”
谁都知道诸伏景光参与的工作绝不止表面上那点,但有心人都忽略了这个小问题,反正他跟降谷零好到能穿一条裤子,要是真动了他,那降谷零肯定会把自己的好友也放到明面上来,这是有些人更不想看到的。
当然,黑田兵卫不是其中的一员。他忙了大半辈子的事业刚刚落幕,出于各种理由特别是眼前这个男人,他现在只想退休。
降谷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关于这点我非常抱歉——我打算带Hiro一起去,不然怎么会麻烦到黑田你嘛。在我们都离开日本的时候,这边的工作就拜托你了,黑田长官,而且我父亲会在外交方面帮忙的。”
黑田兵卫:……其实你不用叫我长官。还有,外务省的降谷清一郎先生,你真不管管你儿子吗?
降谷清一郎:我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