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见我,准确来说,有个投资公司的人不死心,想跟我做个交易——看来他们根本没长记性。”
黑泽阵穿上外衣,话语轻描淡写,好像只是要去门口倒个垃圾。
赤井务武大概知道黑泽阵说的是谁,就说好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Juniper?”
“你跟我一起去。”
黑泽阵的语气理所当然。不然他来找赤井务武干什么?只是打算睡一觉?
赤井务武动了动嘴角,半晌才说别任性,你去就算了,我以什么身份去?
黑泽阵:“AAA维兰德马甲批发商。”
赤井务武:“……”
好好好,我们看起来是两个人,其实是另外两个人,加起来就是四个人对吧。
希望那些人不会介意看到【A】和【C】旧情复燃——不对,是重修旧好。
午夜。
伦敦的某座庄园里,有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当晚,庄园万籁俱寂,一片死寂,直到金发的男人慢悠悠走出别墅,才有人敢小声说话。
“神经病啊!为什么这两个人都还活着啊!”
“活着就算了,他们为什么还能站在一起?他们不是已经变成死敌了吗?!”
“假的,都是假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我不要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上啊!”
“先计算损失吧。”
“你们就没有想过……”
就在这里仅有的几个人小声讨论的时候,他们背后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踹开的,远没有刚才那么客气。
金发的男人去而复返,沾着血的手套按在门上,他微笑着往里面扫视了一圈,确认所有人都在,才用一种优雅平和的语气开口:“看来你们是不认识我,才特地派人跟踪?”
所有人都好像被掐住了脖子,没人回答,安静得跟全都死了一样。
不过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说:“我赶时间,这次就算了,但希望你们记住——我的性格可没有他那么好。”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问:“维兰德·阿诺德·Juniper,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金发的男人脚步顿了顿,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还算不错,愿意回答这些人的无聊问题。
他轻笑一声,说:“你们不是知道吗?父子关系。”
他离开了,这次门没有再被关上。
很久,有人“嘶”了一声。
“我懂了,没人知道【A】女士的丈夫是谁,原来那就是Fafnir啊!所以Fafnir现在用的就是他的后代的身体!”
“……?”
“你们忘了吗?研发部的记录,他是从五十年前才开始想办法给自己延长生命的,他肯定是太喜欢银发了,才特地找了个银发的女人结婚,但他儿子不是银发,所以他等到了他的孙子……”
“有、有道理啊。”
几个人坐在幽暗的夜色里,看着不远处变得空荡荡的大门,思路越来越歪。
直到有人问:“要通知NID吗?”
这次他很快得到了回答:“你想死别拉上我们——如果被NID那群疯狗知道,Fafnir会不会死我不清楚,但他一定会先弄死我们。”
庄园外。
黑泽阵正在看音乐会的节目单,他记得约纳斯说过有来英国的行程,不过没说具体什么时候来,他打算去听一听。
赤井务武找到他的时候,就看到银发的男人倚在路边的树上,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是真的在笑。
“怎么了?”
“看到一件有趣的事。”
黑泽阵收起手机。赤井务武开的是维兰德的车,也是维兰德很喜欢的——唔,现在来说也是一辆古董车了,每年维护它花的钱比它的造价还要高。
他坐到车的后排,对赤井务武说:“有个叫做【蜘蛛】的人给我发了消息,说好像有个新的、极度危险的人物出现在了欧洲,问我知不知道内情。”
赤井务武也跟着笑了。
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他怎么知道你来了?”
“不,他不知道,”黑泽阵语气愉快地说,“他说他不知道那是谁,但那个人的司机是【A】先生。”
“……”
赤井务武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的事怎么办,你确定维兰德不会介意?
死人复活、将维兰德跟那些势力扯上关系,以及……关于这个“父子关系”的问题。他们确实是父子关系,维兰德和Juniper也确实是父子关系,但问题是在那些人眼里,黑泽阵现在是Fafnir。
黑泽阵还认真想了想,说,我确实应该回到北欧,去墓碑前道歉。
赤井务武很欣慰。
黑泽阵悠悠地继续说:“跟馆长道个歉,现在他被怀疑是Fafnir了。”
“……那维兰德呢?”
“维兰德不会介意。”
黑泽阵平静地说。
赤井务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回忆里的维兰德似乎正在试图掀开棺材板爬出来——他决定替维兰德挣扎一下:“我觉得他还是会的。”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靠在了座椅上,懒洋洋地说:“他不会。”
赤井务武:“……”
维兰德,你自己教的儿子,你自己受着吧。幸好你已经死了,不用烦恼这种问题。
他们甩开了追踪者,但也没急着回去,先在伦敦郊区散步,又逛了几个知名景点,最后去了帝国理工大学。第二天黑泽阵出门的时候变成了黑发,有人问他就说他是赤井秀一,赤井务武对此表示……他大儿子应该不会介意。不会的。
就算Juniper在账单上签秀一的名字,秀一也只会拿给A。U。R。O报销,结果都一样。
第三天他们去听了音乐会,约纳斯先生认出了赤井务武,当然没注意到就在旁边不远处的黑泽阵。约纳斯问赤井务武他的学生最近在哪,赤井务武沉默了一下,说你可能很难再见到他了。
约纳斯倏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他、他还是死了吗……”
赤井务武飞快打断:“没有——没有,真没有。他还活着,活得很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约纳斯先生已经得了严重的PTSD,一听到维兰德家的人有事就怀疑他们死了,赤井务武从维兰德的记忆里找了很多无数被“资助”过的人,发现他们都没有这个症状,唯一的可能就是——约纳斯这个人拉高了道德上限,善良程度跟维兰德家的人不像是能坐一桌的。
角落里的黑泽阵按下帽子,转身就走了,赤井务武看懂了他的意思,没有跟约纳斯透露更多,只说也许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就离开了。
顺便一提,约纳斯下一次遇到跟他的学生有关的人,是见到了一位年轻的侦探,侦探听说他们认识,立刻说他是Silber的弟弟,言辞恳切地询问他有没有Silber弹钢琴的录音带,并千恩万谢地从他那里拷贝了几卷,日后一直跟他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但没关系,约纳斯搞不懂的事太多了,他正在创作一首新的曲子,讲述……讲述他跟维兰德先生那一家人的故事。
第四天黑泽阵又睡了很久,这次赤井务武被玛丽打了电话,玛丽说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赤井务武沉默半天,给她发了张Juniper睡着的照片。
玛丽:没事了,带你儿子玩吧。
赤井务武:……
赤井务武看着玛丽顺手给他发的儿童旅游规划,还是没忍住回了一句:他已经三十五岁了。
玛丽:他从来就没有过童年。
赤井务武:…………
赤井务武:那是维兰德的错。还有,如果我真的带他去儿童乐园,你确定他不会打我?
玛丽:我确定他会。
赤井务武:…………
要不然离家出走吧,这个赤井家已经容不下他了。
他低头,看到睡着的年轻男人已经醒了,正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被长时间盯着或者拍了照片黑泽阵就一定会醒。
“我做了午饭。”
赤井务武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假装他刚才什么都没干。他从床边站起来,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听到黑泽阵“啧”了一声。
“你真做了?”
黑泽阵用手挡住阳光,问他。
“我觉得……”赤井务武斟酌着语句,最后还是把话说明白了,“你可以试着吃一点。你也该接受维兰德已经死亡的事实了吧。”
“……”
“秀一只是个额外的理由、借口,他有自己的家族,你对他没有责任。当时你选择活下来复仇的真正原因,是你不相信维兰德已经死了——你的直觉没错,他确实没死,以另一种形式活着,但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够了吧。”
黑泽阵看了他一会儿。
阳光被风吹进来,顺着窗帘晃动,将冬末干燥的空气卷进室内。树淡淡的影子晃来晃去,就像隔着厚厚的冰看到的一抹只有颜色的光。
过了很久,但也可能是很短的时间,在风第三次拂过河面的时候,他才开口:“你不怕我再自杀吗?”
“那是你小时候的事了。”
赤井务武说。
黑泽阵坐了起来。
“十五年了。”
他说。
“维兰德影响了我,你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点,所以你不想见到我,你知道继续探究就会知道真相。”
“不,我没那么清楚,也不怎么去想维兰德的事。我只是觉得像他那种恶人,不会死得那么轻易。”
“死人不该复活——”这句话是他们两人同时说的。
赤井务武没继续说话,黑泽阵说就这样吧,反正他死都死了,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他们去吃午饭,黑泽阵吃了两口,没吐出来,但依旧在皱眉。
赤井务武刚要开口,黑泽阵就看了过来,慢吞吞地说:“我会习惯的。”
时间,家人,世界,还有未来。
他又吃了两口,决定不委屈自己,重新做一份;赤井务武问他还打算旅行吗,黑泽阵说还有很多地方的风景没去看过,看够了再说。
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过一场浪漫自由的人生。
下午他们去了茶会的聚会,当然不是用自己的身份,工藤新一那几个人不在,但白马探来了。白马作为前前前代首领,本身就是在喝茶的,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眨了两下眼,反应过来。
他没有跟黑泽阵打招呼,而是拿出手机,给理论上在北欧的黑泽阵发消息:诺瓦利斯,我们有个无解的谜题,据说谜底是打开世界真相的宝藏,你有兴趣加入吗?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也许。
……
二月。
赤井秀一旅游回来,先去了北欧。他把宫野志保送回到洛杉矶,又把明美送到东京——明美开了几家公司,新年后又渐渐忙起来了。
而继续糊弄MI6、工作和假期没什么区别的赤井先生来到挪威的那座城堡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只波本。
波本猫:“喵?”
赤井秀一蹲下来,问波本猫其他人在哪,大猫肯定听不懂他的话,试图抓他,但被赤井秀一熟练地拎住了后颈。
波本猫愤怒地喵喵喵起来。
他没进去——理论上谁都进不了这座城堡,他也没有当例外的必要。等了一会儿桐野回来,桐野看到赤井秀一,说先生不在这里。
“他去哪了?”
“先生他……”
桐野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但眼前的人是先生的朋友,说实话也没什么的吧——先生离开的时候跟他说过,如果出了意外,可以跟有限的几个人说。
“他?”
“先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
赤井秀一心跳骤停。
“他在哪?”
“魔法世界。”
“???”